錯嫁良緣 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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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xiàn)在出去,”他對沈葭說,“親姐跳河了,你不能待在艙里什么都不表示,太惹人懷疑,出去裝得驚訝一點,要看上去毫不知情,可以哭兩聲,但不要太過,記得你和長姐的關(guān)系并不親近,你的震驚要多于悲傷,不要露了痕跡,陳適不是蠢人,現(xiàn)在只是事起突然,暫時蒙蔽住了,等他冷靜下來,還會回頭找你的。辛夷和杜若也一道出去,看著王妃一點?!?/br> 辛夷和杜若斂容道:“是。” 沈葭問:“那你呢? 懷鈺道:“你先去,我還有幾句話要跟你長姐說?!?/br> 沈葭一聽,也沒有多想,轉(zhuǎn)身去了。 懷鈺又詢問了沈茹一番細節(jié),并勸她不要再想不開自殺,否則就辜負了他和沈葭這一番苦心謀劃。 沈茹是明事理的,原本船進了長江她就想自盡,從揚州到淮安的這一路上,自殺的決心下了無數(shù)次,只是總鼓不起跳下去的勇氣,她并非怕死,她已如半截腐木,死又有何可懼,無非是心頭存了點見不得光的妄想,到底不甘心而已。 “小王爺放心,從小妹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想死了,死尚且不懼,還怕活著么?” 懷鈺聽了便放下心來,先出去見了漕運總督等人,命令他們必須找到人,生死不論,不過是一番官樣套話。 再來到甲板上,只見沈葭抱著辛夷,伏在她肩膀上嗚咽,不禁暗自想笑。 當(dāng)年她尚未出閣時,沈如海每每被她氣得要動家法,她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嘴中哭叫著什么“娘啊”“舅舅啊”,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嚎是嚎了,眼淚半點沒見著,沒想到這套假哭功夫到現(xiàn)在使來都爐火純青。 懷鈺咳了一聲,走去陳適身邊。 他還死死盯著水面,面色慘白,連把傘也沒撐,淋得渾身濕透,分外狼狽。 懷鈺將傘撐到他頭頂,正色道:“那邊都交代好了,兩千多人,分成二十支巡邏隊,每隊一百人,晝夜不停沿河搜尋,你放心罷,無論是死是生,都會給你找來。” “啪——” 陳適狠狠打開他的傘,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臉上,一向俊逸的面孔,看上去竟有幾分猙獰。 “她沒死!你們都騙我!但我知道,她沒死!” 懷鈺心底咯噔一響,心想他到底是知道內(nèi)情,還是不敢相信? “死沒死,見過尸體自然分曉。” 他面無表情撂下這句話,轉(zhuǎn)身走了。 第60章 女囚 鄔道程親自打著燈籠, 點頭哈腰地走在甬道前面,陪笑道:“這位爺,里面黑,您腳下小心著點。” 身后的人淡淡嗯了一聲, 靴底馬刺踩在地磚上, 咯吱咯吱作響。 鄔道程目不斜視,余光卻偷偷打量著他。 子時正, 這位不速之客找到他的府上, 神不知鬼不覺,半個下人都未驚動, 鄔道程半夜起來喝水時,才察覺床邊悶聲不響地坐了個人, 眸中含著兩點寒芒, 鬼魅似的盯著他。 鄔道程嚇得就要大叫,那人抽出腰刀, 架在他脖子上,問:“你是要活,還是要死?” 鄔道程當(dāng)然是要活。 那人便若無其事收了刀,讓他帶路去縣衙大牢走一遭,事成必有重賞。 鄔道程是舉人出身, 連試五次都不中,皓首窮經(jīng)一輩子,到了五十歲上下, 胡子都白了,還只是家鄉(xiāng)的一個教諭, 前幾年朝廷開恩,補授了他一個山陽縣令的官職, 人都說鄔老爺這回該走運了罷?其實不然,其中的苦楚只有鄔道程自己清楚。 山陽是淮安轄下縣城,又是府治所在,凡是當(dāng)過地方官的都知道,“前生不善,今生知縣;前生作惡,知縣附郭;惡貫滿盈,附郭省城”。 知縣是當(dāng)?shù)匾话咽?,但若你頭上頂著個知府,那就不算一把手了,若再慘一點,既是府治,還是省治所在地,頭上頂著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三尊大佛,再來個欽差巡撫,隨隨便便伸一個指頭就能碾死你,這把交椅就坐的就不舒服了。 淮安隸屬南直隸,雖不是省治所在,但它和揚州一樣,也是座因運河而興的城市。 它背靠洪澤湖,境內(nèi)有淮河穿過,黃河改道奪淮后,黃河也從這里東流入海,又因黃河經(jīng)常泛濫,這里便洪災(zāi)頻發(fā),歷來是防洪、治洪重點。 淮安位處里運河末端,北接徐州,南連揚州,號稱“南船北馬,九省通衢”,是漕運的集散地,此地大小衙門林立,官員如過江之鯽,鄔道程小小一個七品縣令,放在里頭都不夠看的,是以近日扶風(fēng)王船過淮安,漕運總督設(shè)宴款待,淮安城有頭有臉的官員都去了,卻輪不著他這個芝麻小官。 山陽縣衙是冷衙門,平日也只管些捕賊緝盜、斷案訴訟的小事,斷的也不是什么大案,都是些升斗小民打口水官司的小案,牢里頭關(guān)的也不是什么為禍一方的大賊,大部分是些順手牽羊被抓進來的小毛賊。 身后這人要參觀死牢,鄔道程不免摸不著頭腦,心道莫不是死牢里關(guān)了他的親朋至交,他是來劫獄的?那待會兒他要放人,自己放還是不放? 鄔道程摸摸腦袋,心道還是放罷,失節(jié)事小,性命事大,就這么點兒俸祿,死在任上不值。 “到了?!?/br> 鄔道程停下腳步。 死牢跟普通牢房也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因為這里的犯人要等到秋后問斬,大部分都被囚半年以上了,有些甚至已在獄里待了三年之久,身上的號衣都磨破了,露出底下瘦骨嶙峋的身體,因為太久沒洗,散發(fā)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 懷鈺去過詔獄,那里的環(huán)境比這里恐怖陰森數(shù)百倍,即使六月盛暑都陰寒無比。 他環(huán)視了牢房里蓬頭垢面的死刑犯一眼,有的在捉虱子,有的在睡大覺,有的對著他嘻嘻傻笑,還有的伸出手要向他鳴冤作主,被鄔道程嚴厲地呵斥回去。 這里沒有他要找的人。 “有女囚嗎?” “啊……啊?” 鄔道程愣了片刻,回過神來:“有……有的,大人這邊請?!?/br> 女犯單獨關(guān)押,牢房在甬道最深處,剛拐過一個墻角,懷鈺就聽到不對勁的聲音。 “我說范二,你行了罷?誰都知道你不夠數(shù),半個時辰了,早不行了罷,累了就出來,哥哥又不會笑話你!” 那叫范二的笑罵道:“滾!老子還沒玩兒夠呢!說好了抽草棍兒,誰長誰占先,你且等著罷,老子今晚來興頭了!” 身下的女人一動不動,像具死尸一樣,范二不由得敗了興,一巴掌抽在那女人臉上。 “臭娘們兒,你也動一動呀!早幾年還會叫,現(xiàn)在叫都不叫一聲了,掃興!” 他抬手預(yù)備再抽,身后傳來一聲怒喝。 “住手!” 兩名獄卒回頭望去,只見那進來的是個身披大氅的陌生男子,不由得一愣。 “你誰?。俊?/br> 懷鈺冷冷地盯著他們,厲聲斥道:“朝廷公廨之地,是讓你等干這種齷齪事的么?” “喲,”范二從女犯身上下來,同另一名獄卒道,“董哥,咱們今兒個是碰著二五眼了,小子,你是巡撫呀,還是總督???張口閉口都是朝廷,也不打聽打聽,這兒是誰的地盤,輪得著你管?” 那姓董的獄卒也站起身,道:“給他點顏色瞧瞧!” 懷鈺按著腰間繡春刀,眼神已經(jīng)動了殺氣。 就在這時,落后一步的鄔道程滿頭大汗地跑進來:“住手!不得放肆!你們兩個瞎了狗眼的,還不快滾出去!” “大人,這位是誰?為何深更半夜來死牢?” “混賬!這是你們能打聽的么?”鄔道程急得跺腳,“快出去!出去!” 范、董二人對視一眼,能讓知縣老爺如此敬畏的人,恐怕是個大人物,這淮安城里的大官他們都一清二楚,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未曾謀面的年輕男子,看來今晚是烏鴉啄了眼珠,看走眼了,二人嚇得連衣服也來不及穿,丑態(tài)百出地退了出去。 “見笑,見笑。” 鄔道程擦著冷汗干笑幾聲,余光看見躺在干草上渾身赤.裸、僵直不動的女犯,眼皮又是一陣亂跳:“劉尹氏,還不快把衣裳穿好!” 女犯坐起身來,脫得赤條條的,也不避著獄中二人,仿佛早就失卻羞恥之心,甚至主動敞開兩條干瘦大腿,朝鄔道程吃吃笑道:“鄔大人,好久不見,難得今晚你登門,還帶了位客人,你們二人誰先來?依我看,這位貴客如若不急,不如讓鄔大人先來,我跟他是老相識了,自然先招待他。鄔大人,還愣著干什么?脫褲子呀?!?/br> 鄔道程面皮漲得通紅:“你……你胡說八道!本官什么時候同你……” “那是我記錯了,鄔大人是青天大老爺,是不屑于jian我這臭烘烘的死刑犯的,您老人家只抽錢。天爺呀,我跟我那死鬼丈夫睡了那么多年,分文不取,沒想到進了這縣衙大牢,睡一次居然能賺一兩銀,比天香樓的婊.子掙得還多!” 女犯說完,又咯咯咯地瘋笑起來。 鄔道程的臉由紅轉(zhuǎn)紫,精彩紛呈,顯然若不是懷鈺在這兒,必定上前狠狠抽她兩個大耳刮子。 “你出去?!?/br> “大人……” “出去?!睉砚曈终f了一遍。 鄔道程怵他得很,只得轉(zhuǎn)身出了牢房。 懷鈺提步向那女犯走過去。 女犯捉著頭發(fā)里的跳蚤,放進嘴里,咬得嘎巴響,一邊樂不可支地笑道:“貴客想吃獨食了,呵呵……” 話沒說完,她笑容一僵。 懷鈺解下身上大氅,蓋在她赤.裸的身上。 女犯像看瘋子似的看著他。 床邊有個小桌,還有只瘸了腿的杌子,懷鈺坐下去,道出自己的來意:“我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忙,若你幫了我,我保你兄長家一世榮華富貴?!?/br> 女犯怔愣半晌,冷笑一聲,一口唾沫啐在他臉上:“我呸!你們這些腳底生瘡、頭頂灌膿、一肚子賊心爛肺、不得好死的臭男人!運河里的爛王八也比你們干凈!我只恨我不能早死,死后化成厲鬼!一個個找你們報仇索命!” “我此行來,正是為取你的性命?!?/br> 懷鈺擦去臉上的唾沫,淡淡道:“有一個苦命女子,她跟你雖素不相識,人生遭際卻出奇地重合。她本是當(dāng)朝首輔之女,從小養(yǎng)在深閨,人出落得溫婉柔順,卻不慎所嫁非人,丈夫在人前一副溫和面孔,人后卻對她任意羞辱打罵,她不像你,有勇氣拿起屠刀砍死丈夫,便只能殺死自己,我與她meimei欲救她逃出生天,卻少個替她去死的人,你能施以這個援手么?” 女犯已經(jīng)聽得癡了,呆呆道:“我有兩個問題?!?/br> “請說?!?/br> “這苦命女子,當(dāng)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懷鈺點頭:“相府小姐,公門千金,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女犯苦笑道:“我本以為,這樣凄苦的命運只有我這樣的下等人才會有,卻沒想到,像那樣的金枝玉葉,也會被人當(dāng)成下流玩意兒地作踐,這位公子,請你告訴我,這是為何?” 懷鈺想了想,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大抵女子生于世上,命途多艱。” “那殺千刀的打我,罵我,折磨我,我都罷了,只是他不該動我的女兒,那么小的孩子,才七八歲大,那個禽獸,他也下得去手……” 女犯說到這里,已經(jīng)淚如雨下,她捂住雙眼,淚水卻不斷地溢出來。 “我將他殺了,砍成八段,分四個地方埋了,為什么?因為我要他死也不得超生!他們抓我,說我罪大惡極!我做錯了嗎?” “你沒錯?!?/br> “姓鄔的說,按大晉律法,婦人違抗丈夫,鞭笞四十;犯殺人罪,按砍頭論處??赡切┠腥藲⑺廊肆?,只是流放三千里,男人吃醉酒打死老婆,官府不問,這又是為何?” 懷鈺道:“是律法錯了。” 女犯呆了呆,這個問題自她進來后,便一直想問,也問了許多人,他們罵她是瘋子,從沒有一個人這樣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是律法錯了,是這世道錯了。 女犯亂發(fā)下的雙眸少了些死氣沉沉,煥發(fā)出期待的光彩,這一刻,懷鈺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有點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