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良緣 第1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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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誠沉吟片刻,收起臉上笑容,神色認真道:“陛下,太子是雛鷹,就算您再不舍,總有羽翼豐滿的那一天,雄鷹是關不住的,他屬于藍天,屬于外面的世界,放他走罷,臣也老了,天下總要留給他們這些年輕人,他是個當名將的料子,終有一日,他會建立起不遜于他父親的功勛?!?/br> 延和帝未置可否,神情若有所思,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昨日,謝翊進宮,來找朕下一盤棋?!?/br> 陸誠驚訝地抬起眼,他并不知道這件事。 “他和朕打賭,約定這盤棋朕若輸了,就要將詔獄里的二人放出來,他若輸了,就將謝氏商行每年的利潤讓五分給朕?!?/br> “陛下怎么說的?” “五分太少,朕要全部?!?/br> 陸誠瞪大眼睛,驚愕再也藏不?。骸八饝??” 延和帝點頭:“猶豫了一會兒,但答應了,不瞞你說,朕當時和你是一樣的反應,問他為什么?你猜他怎么說的?” 陸誠搖搖頭:“臣猜不到,這位謝老板,心機太深沉。” “他說,他只有一個外甥女,偏偏今生只認準懷鈺,她若不是這么死心眼,他早就帶她回金陵去,給她挑上十個八個美男子,風風光光送她改嫁,但他們二人形影不離,缺了誰都活不成,他只好一并贖出來,倘若散盡家財,能換來外甥女下半生美滿幸福,這生意便做得值。” “真是一場豪賭啊。” 陸誠發(fā)出感嘆,不是所有人都有一擲千金的豪氣的,何況是以全部家財做賭,一旦輸了,謝家祖上經(jīng)營三代的商行就要拱手讓人,他贏了,也占不到什么好處,充其量讓懷鈺得到自由而已。 延和帝想起謝翊當時說這話的樣子,淡淡一笑:“子敬,你說錯了,謝翊此人,不是深沉,而是狂妄,狂妄到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br> “陛下,試問勝負如何?” 陸誠早年是進士出身,后來才投筆從戎,即使在行軍中途也手不釋卷,是全軍知名的儒將,他極愛與人對弈,棋力已經(jīng)到了國手水平,全大晉只有沈如海與他不相上下。 上回延和帝與謝翊下棋,他也去觀摩過,延和帝下得一手臭棋,朝野皆知,大概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謝翊竟然與他半斤八兩,二人對弈,戰(zhàn)況慘不忍睹,陸誠當時看到一半就搖頭走了,現(xiàn)在他實在好奇這盤棋局的結果。 延和帝看出他在想什么,道:“不是圍棋,我們下的五子棋?!?/br> “五子棋?”陸誠一愣,“什么是五子棋?” “五子棋就是……” 興許是覺得解釋起來太麻煩,延和帝又沒再說了,“天陰了,下去罷?!?/br> 直到二人下了城樓,陸誠又問了一遍棋局勝負。 延和帝告訴他:“是平局?!?/br> 陸誠不免怔住,圍棋中黑棋先手,白棋后手,一人下一手,侵占對方領地,很少出現(xiàn)和棋,雖然不知道五子棋是個什么下法,但凡是棋類游戲,規(guī)則都大同小異,謝翊能把棋下成平手,絕對不是偶然,這說明他要么是真的不懂棋,要么是故意藏拙,其實是個下棋高手,不過他這么做,到底圖什么呢?一場豪賭,最后誰也沒輸,誰也沒贏…… 陸誠想到這里,突然恍然大悟。 賭局不是在棋盤上,而是從謝翊進宮的那一刻就開始了,他是將決定權交到了延和帝手里,是要一個不聽話的侄子,還是要謝氏商行? 嚴格來說,這不是一次豪賭,而是一場交易。 第121章 思歸 “殿下, 請?!?/br> 高順恭敬地替他打起簾子。 懷鈺卻沒急著進去,而是瞇著眼,看了看廊外的陽光,在陰暗的詔獄里待了一個多月,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太陽了。 “殿下?” “走罷?!?/br> 他回過神, 跨過門檻,走入書房。 延和帝正在練習書法, 手握一桿狼毫, 在雪白的宣紙上筆走游蛇,墨瀋淋漓一大片, 暫時看不出寫的什么,他寫得認真, 頭也不抬。 懷鈺走過去, 靜靜地跪下,也不出聲。 過了良久, 殿中只聽得見筆落在紙上的嘩嘩聲,最后一筆終于寫完,延和帝收了筆,隔空扔進一個青花筆洗里,里面盛著清水, 蕩開一圈墨跡。 他垂眼,打量跪在地上的人。 “瘦了?!?/br> “是,詔獄的伙食不怎么好。” 鬧了這么久矛盾的叔侄倆, 最終以這番對話作為了開場白。 延和帝淡淡道:“關再久也治不好你這貧嘴的臭毛病,起來罷, 賜座?!?/br> 小太監(jiān)輕手輕腳地搬來一張椅子,懷鈺終究沒坐, 只是執(zhí)意站著,延和帝也由他,靠上椅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些事?!?/br> “圣上請說。” “你是皇兄的兒子,這一點毋庸置疑?!?/br> 懷鈺驚愕地抬起眼,萬萬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件事,還說的這么開門見山。 “可是皇后……” “朕早說過,皇后說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不過,她說出來了也好,朕今日就跟你攤開來說,省得你老是疑心。朕確實愛慕過你的母親,這個世上,朕最愛的女人就是她。鈺兒,你娘是一個有魅力的女人,朕初見她時,她孤身出現(xiàn)在大漠里,那時朕便對她一見鐘情,后來朕將她帶回大營,你爹也看上了她,這并不影響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我們公平競爭,你娘與我是有過一段往事,這點皇后沒有騙你,不過她最后還是選了你爹,朕依然愛她,但朕對她的愛是發(fā)乎情,止乎禮,朕將她當皇嫂敬重,更不會做對不起你爹的事,皇后的疑心病是多年的宿疾,她是個瘋女人,她的話你不能信?!?/br> 延和帝停頓片刻,又接著說:“你只認皇兄做爹,朕還不想認你當兒子,渾小子,朕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今日才知你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實在傷透了朕的心,你不想當太子?那就滾罷,把你的兒子留下來,朕立他為太子?!?/br> 懷鈺還未從那些父輩的陳年舊事里回過神,又被這話打得措手不及,他愕然道:“圣上,恕臣做不到。” “做不到?”延和帝勾唇冷冷一笑,“凡是朕提出的事,你這也做不到,那也做不到,鈺兒,你不覺得你對你的皇叔,太過殘忍了么?” 懷鈺立即雙膝下跪:“圣上,念兒還小,恐怕無法擔此大任?!?/br> “無妨,誰也不是生來就能當好皇帝,朕會將他教好,不要忘了,你也是朕一手帶大的。用你的兒子,換你夢寐以求的自由,這交易不是很劃算么?” 他的語氣充滿了誘惑,好像只要懷鈺答應將自己的兒子留在宮里,他就能和沈葭過上無拘無束的人生,這曾經(jīng)是他求而不得的夢想,如今觸手可及,只要他放棄自己的兒子。 過去很久很久,懷鈺澀然開口:“皇叔,您還記得父王的樣子嗎?” 時隔多日,他終于再叫了一聲皇叔,這久違的稱呼讓延和帝一怔,心中的堅冰似乎正在飛快消融,他略感不自在地別開眼。 “問這個做什么?” “我不記得了,也許是我離開西北的時候還太小,我不記得父王的模樣,但我還記得他的笑聲,很洪亮,他的手掌很溫暖,胸膛很寬闊,他讓我騎在他的肩上,帶我去沙漠里跑馬,駝鈴聲響,夕陽近在咫尺,我們一直跑到雪山邊緣的綠洲,那里生著胡楊林和沙棘樹,沙棘果酸得倒牙,我被酸哭了,他卻指著我大笑起來……” 懷鈺掛著幸福的微笑,仿佛陷在過往的回憶里:“當我還是個孩子時,這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所以過了這么多年,還是沒忘?;适?,我希望念兒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身邊有他的爹娘陪伴,我會教他騎馬射箭,就像小時候您教我那樣。” 這一刻,他的面容與多年前死去的懷瑾重疊,延和帝恍然發(fā)覺,他們父子倆是如此的相像。 “你和你爹一樣,自私寡恩,毫無責任心,只想著自己,好像世上就你們有情有義,別人都是傻子,他走了,你也要走,這偌大一個江山,讓朕一人去扛……” 眼窩逐漸濕潤,他哽咽著控訴,一貫堅毅的神色有所松動,眸中情緒復雜,有憤怒,有委屈,有傷心,但這只是曇花一現(xiàn),過了片刻,他又恢復了往常的冷酷形象。 “想走就走罷,當年朕留不住你爹,如今同樣也留不住你,西北有陸誠,不用你去,去東北。前幾日,薊遼總督寄來塘報,山海關外傳來異動,崛起了一支女真部族,似有窺南之意,去給朕盯著。你想做個像你爹一樣的將軍?朕就給你這個建功立業(yè)的機會,記住,若讓韃子跑過了山海關,你也不必回來了,自刎謝罪便是?!?/br> 這便是答應他的所求了,懷鈺激動得難以自抑,重重叩了個頭。 “是!臣一定守好國門,不讓圣上失望!” “去罷,你的妻兒在外面等你?!?/br> 懷鈺起身告退,走到門檻處時,突然聽見身后延和帝喃喃自語的聲音,輕得仿佛夢中囈語。 “鈺兒,你這一走,朕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這一瞬間,懷鈺有些許恍惚,仿佛看見一個少年從陽光下跑來,與他擦肩而過,興高采烈地沖進乾清宮,纏著他的皇叔,說他今日和人摔跤比武,又打敗了多少高手。 他含著淚光,笑了笑,偏過頭道:“皇叔,為我取個字罷。” 說完,抬腿走出門去。 延和帝聞言一怔。 曾幾何時,他提出為他取個字,快二十的人了,不能連個字都沒有,懷鈺總是拒絕,他那時便明白,這孩子是認死理,想將取字的權利留給父親,現(xiàn)在,他將這個權利讓給他,是不是也代表著一種認可? 冬日陽光從雕花槅窗灑進來,光影斑駁,塵埃在光柱中上下浮動,帝王獨坐在陰影里,歲月在他身上凝固成殼,冷酷的面具終于褪下,露出他不為人知的脆弱,這一刻,他仿佛真的蒼老了。 有風透進來,吹動書桌上的紙張,嘩啦作響,宣紙一角沒被壓好,被吹了起來,上面的狂草一氣呵成,竟是半闕《賀新郎》。 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正壯士、悲歌未徹。 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誰共我,醉明月? - 升平二年臘月初一,延和帝下詔廢黜太子,降懷鈺為遼王,駐守遼陽,經(jīng)略遼東軍務,朝野大嘩。 臘月初七,陸誠離京,與之同行的還有陸羨、懷蕓夫婦,懷鈺也選擇在這一日啟程,帶著沈葭前往封地,京師士庶百姓自愿相送,送行的隊伍綿延十里之遠。 出了朝陽門,懷鈺騎在馬上,不知多少次回頭望去。 沈葭坐在馬車里,將他臉上的失落看得很清楚,她合上車窗,輕輕嘆了口氣,知道他是在等圣上來送他,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圣上今日一整天都沒露面,怕是不會來了。 正值嚴冬時節(jié),天色陰沉,彤云密布,雪下得越發(fā)緊,紛紛揚揚落個不停,一片冰天雪地的背景里,忽見一人披著大紅猩猩氈斗篷,朝他們氣喘吁吁地趕來,懷中抱著一卷明黃布軸,揮手喊道:“殿下,殿下,等一等……” 懷鈺抬手叫停隊伍,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等人跑近,才認出那是高順。 所有人都下了車或下了馬,以為是有圣旨駕到。 高順卻制止他們:“不用,不用跪,這不是圣旨,是圣上單獨給王爺?shù)??!?/br> 懷鈺一愣,接過卷軸,問:“這是什么?” “圣上說,您打開看了就知道,此去遼東,路遠天寒,奴婢就不耽誤王爺行程了,您和王妃多加保重,一路順風?!?/br> “多謝?!?/br> 高順躬了躬身,挽著拂塵轉身離去。 “是什么?” 沈葭走到他身邊問。 懷鈺搖頭,解開系帶,展開一看,登時怔住。 沈葭踮腳好奇看去,上面只有兩個楷體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