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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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爹娘教她識文斷字,阿爹常領著她品讀史書,有些地方?生澀難懂,便會耐心地逐字逐句為她解疑。有這樣一句話,阿爹教了她五遍,示意她頻繁朗誦,永記于心。但?阿娘因放不下往事,惶惶不可終日,對?她的管束與保護都格外嚴厲,久而久之,她習慣了聽話,便忘了這句話。 此時,這話如陳墨舊筆書姓名,穿透心膛,讓她于折戟之沙中刨出了埋葬多年?的她的尸體,她的真我?。 “我?與君周旋久,寧作我??!? 阿爹說他更喜歡在另一本書中與此一字之差的原句。 “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彼時他不通其意,阿爹只說,讓她拋卻所有,尋找真我?,人終其一生,只得一個“真我?”來陪伴“我?”,何不暢快隨性,敢想敢做?走?自?己的路,悟自?己的道。 她只知阿爹經(jīng)?驗豐厚,歷經(jīng)?滄桑,卻不知此話背后,竟掩藏著如此深沉的內(nèi)情。他與他的孿生兄弟相處太?久,周旋太?久!他看遍余家殘暴虐行!看透俗世骯臟!最終寧愿與天相斗也要作“我?”!他與他自?己相處太?久,打交道太?久!看透自?己的本心!看清自?己的本性!不愿與豺狼為伍,只要作“我?”!只愿作“我?”! 突破枷鎖,尋找真我?,是阿爹前半生一直追求的道!蕭蔚說得不錯,這是多偉大的事?阿爹以凡人之軀,悟了自?己的道!所有的坎坷苦難都該被踩在腳底,唯有真我?開路,方?得萬萬之解! 余嫻握住蕭蔚的手,“如今我?才?知道,良阿嬤那夜多么認真地看著我?,為我?爹娘一飲濯心而盡,她說得一點也不錯!我?阿爹頂天立地,浩然正?氣!” 第74章 陳桉 蕭蔚無比肯定, 微微一笑,頷首并給予她安撫的眼神。事至此時,余嫻再倒回去想蕭蔚所?說, “怕就怕,這件事?,根本不能平反。”竟確然言中。 余宏光就是余宏光,余家只有“一個”孩子,那?位叔伯死了,不能讓人曉得駭人聽聞的孿生陰陽衡財之道, 又不能讓人曉得他是被爹娘所?殺,也不能讓人曉得他必須死的內(nèi)情緣由, 更不能讓人曉得他是被陛下默許拉下馬,那?么?就得營造出他還活著的假象, 由阿爹來頂替他的名姓與身份。 “當?年阿爹下獄, 實是以?叔伯之名,冒死覲見,請窺玉匣, 向陛下奉上名單告發(fā)‘自己’。陛下看后震怒, 恐朝變,不得聲張, 沒收名單后, 只以貪污結(jié)黨之罪將其打入天牢, 并欲株連九族,將余家蛇鼠一窩盡數(shù)鏟除, 然而叔伯勢重?, 結(jié)黨在朝,難破僵局。幸而名單早有備份, 藏于麟南,阿娘便背著雙刀趕赴鄞江,取高官首級,敲鳴冤鼓見圣上,請再窺玉匣。 京中急變,竟有武功蓋世的虎女一人就足以?闖破官邸內(nèi)院,殺數(shù)名高官取其首級,陛下心驚忌憚,阿娘雖為他解憂,然而其勢不可擋不得不防,陛下想將阿娘背后陳家的勢力收歸麾下,阿娘秉承陳家祖上遺志堅決不肯,陛下才要取她性命,外公便攜陳家臣服,救下阿娘。留得性命,但阿娘倔強不肯服從的脾性始終讓陛下難堪,便廢去了她最為得意的一身武藝……” 余嫻將事?件逐一相連,終于全通,蕭蔚也覺得并無紕漏。 “錯了?!眳s聽得門嘎吱一聲被推開,良阿嬤跨進?,猩紅的眼?炯炯注視兩人,“你?阿娘,遠比你?想象中更有魄力,陳家遺志固然重?要,但若是束縛了她為民請命的手腳,她照樣可以?不管不顧。從?頭到尾都沒有人逼她,她是自愿被廢去武藝的,并且,她是自己動手的?!?/br> 鳴冤鼓擊破,陳桉被請至堂上,不跪京官,誓要見圣上,以?“知曉玉匣隱秘內(nèi)情”為借口,請陛下再窺玉匣,終于將圣上請動,秘宣她至后殿。 她奉上高官的首級,并陳述殺人罪行,陛下確實因她悍然粗暴的行為震怒,責問她罔顧律法又與罪犯何異? “何異?破釜沉舟,為民解憂,百死不悔。” 陛下哀惋,急聲叱責,“朕已知曉!那?昭昭罪行又跑不了!朕自會想方設法逐一處置!你?何苦將自己搭進?去?!私闖官邸殺人屠命!你?好大的膽子!你?想造反嗎?!” 陳桉卻不懼圣威:“難道您知道了,會將他們趕盡殺絕嗎?新朝初立,就讓忠心耿耿的高官下大牢?!朝野動蕩,局勢難穩(wěn)!就算您將來穩(wěn)坐江山了有機會逐一處置,那?還要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您等得,在死牢里的余公子等不得!被殘害的數(shù)萬亡魂更等不得!民女知,高官不死,總有一天會把玉匣真相捅出去,屆時前朝官員如何看您?吃人之事?一旦敗露,草莽百姓若是起義造反,您又待如何?!高官不死,將來還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命喪其手?!您想除掉他們,卻沒有正當?的名!這幾條命,民女陳桉愿意背!民女一人做事?一人當?!殺人枉法,民女死不足惜!民女絕無越權(quán)造反之心,今日斷腕廢武,攜陳家上下臣服陛下,忠義之心可昭日月!懇請陛下、跪請陛下、只請陛下——撫亡魂、敬忠骨、赦清官、定民心!” 話落時,她舉刀斷腕,血灑殿墻,卻不顧傷勢,重?重?磕頭,一磕一高聲,“撫亡魂!敬忠骨!赦清官!定民心!” 陛下被她毫不猶豫斷腕廢武的救民之心震驚得說不出話,喉頭哽咽,一時竟忘了鮮血飛濺在他臉上,如此觸犯天顏亦是重?罪。比起她的一腔熱血,這些?虛頭巴腦的繁文縟節(jié),又何須顧? “來人!”陛下緊緊盯著眼?前仍不顧鮮血直流,專心磕頭請命的陳桉,“明日宣旨,三司已查清原委,余宏光乃受jian戾教唆,同僚誣害,并非營私結(jié)黨之主謀,念其被誣入獄,且直召罪黨有功,將其赦免,官復原職。京中貪污受賄之高官無端暴斃,親眷失蹤,特任蔣閣老為此案查辦專員,以?一月為期,速速查清?!?/br> 陳桉望向陛下,捂住汩汩冒血的手腕,臉上擠出一抹笑,“陛下?!” 陛下卻依舊肅穆愁容,“你?殺惡癖之人的行徑,確實解了朕的急,朕也害怕他們還有隱秘怪徑繼續(xù)吃人飲血。朕知你?并非魯莽行事?,而是猜中朕心。只不過,要抹去此事?,卻難解。唯有一法可以?一試。余愛卿以?玉匣賄賂之名入獄,你?又以?玉匣真相之名前來沉冤,那?便將高官暴斃的一切內(nèi)情也藏于詭秘玉匣,化作玄事?。從?此玉匣真容不得再開,朕會讓蔣閣老將此案結(jié)為懸案。你?與余愛卿,可守得玉匣之謎,直至朕將名單上的惡癖歹人一網(wǎng)打盡的一天?” “民女愿意守口如瓶,再不讓無辜百姓沉尸匣底!” “哪怕從?生到死?” “哪怕從?生到死!” “哪怕背上朝廷與坊間有心猜忌的惡名?惹來貪婪之人爭搶怪寶的異心?” “民女愿意。” 陛下這才緩和了面色,“余家同孿雙生,卻只得一個?昭世,雖不解為何,卻正好加以?利用。既然牢中的余愛卿得活,那?么?就讓另一位余公子死得悄無聲息,徹底了斷余家禍根吧。其余不相干的余家人如何處置,是已被赦免的余愛卿家中之事?,他是大是大非通透之人,朕相信,他不會讓朕失望的?!?/br> 而后,陳桉因失血過多暈厥,僅剩的清醒時分,向良阿嬤述清前后,讓阿嬤帶她回麟南,派陳家的勢力追殺逃匿的余宏光。陳雄怎么?也想不到,他以?為只是女兒一次負氣逃婚,還想著等她回來,拿出荊條好好嚇唬一頓,揪著她和陳玉良兩人的耳朵去男方和各賓客家中賠罪,卻是婚宴一別,再相見時,她斷腕廢武,形貌落魄,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小良只是哭著喚他老家主,抽噎著說不清事?,兩人趕著回來請兵追緝,連衣物都不曾換洗。 陳雄的心塌了,他不敢相信,他天資卓絕的女兒,就這么?廢了,他只想當?作一切沒發(fā)生過,想等陳桉醒來,繼續(xù)叱責她任性妄為,逼著讓她去賠罪??申愯裥褋砗?,卻是自己逐一上門賠罪,不消他多說一句。 陳家的辦事?效率很高,逃匿的余宏光夫婦被抓住,首級一路被陳雄和陳桉秘密護送回鄞江,由陛下和嶄新的余宏光親自確認。彼時陳桉再次出現(xiàn)?,兩相對視,無須多言,盡在不言。 “阿爹真的大義滅親了嗎?”余嫻看向良阿嬤。 良阿嬤點頭,“從?前只道是他們窮途末路,才肯飲下老爺送的鴆酒。如今知曉這陰陽神論,想必,是那?陽神身死,陰替當?道,他們的家族信仰崩塌,本就有跟隨陽神而去的心思,才在老爺?shù)挠握f下喝了酒水?!?/br> “所?以?我阿娘不是什?么?續(xù)弦,阿爹也沒有生過孩子,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我大哥二?哥都是那?位叔伯和他的夫人所?生?”余嫻想起二?哥臨走時,阿娘對他說的話,趕忙問道,“先夫人是怎么?死的?真的是阿娘親自手刃嗎?” 良阿嬤點頭,“陳家先是活捉余氏夫妻二?人,本想放過先夫人,心想著也許她是被郎婿逼迫,后來得知他們?yōu)榱颂用?,竟連兩個?幼子都丟置家中不顧,你?阿娘實在生氣,正欲親自手刃,誰料兩人雙雙癮疾發(fā)作,痛苦異常,又抖露出些?事?情,說是他們兩位幼子生下來便有腦疾,一直以?他倆的人血入藥,若是殺了他們,兩個?孩子也只能死,拿幼子無辜說事?,一通游說。好在你?娘不喜歡受人威脅,手起刀落,不再給他們留有余地?。” “世上哪有偏要人血才能醫(yī)治的疾???阿娘并不上當?,更不偏信害人的讒言?!?/br> “是啊?!绷及咧粐@惋,“只是可憐你?爹一輩子頂著他兄長的名字身份,頂著他兄長犯下的罪,多少前人找他報仇報錯了地?方,他只能生受,你?娘堂堂正正被明媒正娶進?府,卻要背著續(xù)弦的名。這些?年我執(zhí)意不讓任何人提起先夫人,把余家的仆人換了一輪又一輪,不希望有一個?人知曉往事?,使他們聽了糟心?!?/br> 說至此處,良阿嬤深深看了余嫻一眼?,“你?能查到現(xiàn)?在,沒有辜負濯心??墒篱g之事?,不是做了就有結(jié)果的?!?/br> 余嫻凝神,“未必沒有,二?十年了,陛下出手拿住了敦羅王妃,說明他所?說的真相大白的一天已至。那?日賞花宴上,王妃隱疾發(fā)作,嗜血的模樣多少人都瞧見了,梁紹清將二?十年前屠戮漢殘害人命一事?大剌剌地?說出來,眾人也都聽去了。何況王妃與我阿娘的對話,頻頻提到兩人之前的糾葛仇怨,這些?足以?令人心生揣測,懷疑阿娘曾經(jīng)為肅清屠戮漢,做過正義之事?。只要有我們在背后推波助瀾,我不信真相捅不出去?!?/br> 蕭蔚頷首,“近期,同僚之間確實有些?關于此事?的傳言,但涉及二?十年前的秘辛,眾人尚不敢揣測過多,唯恐引來禍端。” “那?就從?梁紹清那?番話入手,既然他說出了屠戮之事?,肯定有人好奇屠戮了誰,誰又是屠戮者?!庇鄫鼓﹃烂嫠伎及肷?,“大家不是想看玉匣嗎?那?就給他們看吧?!?/br> “不可!”良阿嬤激動地?按住她的手,“陛下當?初讓你?阿娘等待時機!” “如今就是最好的時機!”余嫻篤定道,“賞花宴為何會邀阿娘入席?倘若陛下不想讓爹娘曝露,必然會告訴阿爹計劃,讓他叫阿娘不要赴宴!可陛下沒有!說明他就是希望敦羅王妃在阿娘面前丑態(tài)畢露!他想讓所?有人知道阿娘和殘害過人命的王妃有深仇大怨!這樣所?有人都會先入為主地?覺得,阿娘是好人是俠客是正義之士!當?玉匣真容公之于眾時,他們也就都會如我一般信任阿娘,想知道其中復雜糾葛的內(nèi)情!” “阿鯉!可是這……?!”此事?需要慎之又慎,她忽然起興,良阿嬤實在需要再細思幾番,“你?先緩緩。” 余嫻卻不聽她的,望向蕭蔚,“你?幫不幫我?” 蕭蔚肯定地?點頭,“幫。” “姑爺?!”良阿嬤震驚望向他倆,兩人都瘋了?玉匣中可是尸骨森森,就坐落于梟山余家之中!誰敢看那?堆砌成?山的白骨?誰看完又會信如今的余府清清白白?! “阿嬤,我覺得阿鯉說得沒錯?!笔捨邓尖獾?,“也許陛下就是這個?意思?!彼肫鹉?夜從?宮中出來,陛下專程讓公公給他捎話,說大概也等不了半年,那?時只當?他的深意是,他會在半年內(nèi)知曉岳父清白,如今想來,陛下或許還在告訴他,半年內(nèi),天下人都會知道他們清白,而你?們,會恢復安穩(wěn)。 良阿嬤不置可否,“去梟山之路艱險,哪個?人敢去?升鼓莊又是金碧輝煌,你?怎保證去的人不會起覬覦之心?這些?你?可想過?” “不一定要親自去看?!庇鄫怪钢鴹n山那?方,“阿爹想將梟山獻給陛下,財物盡入國庫,正愁山腹中的白骨無處安置,不是嗎?” 良阿嬤一怔,登時擰眉震驚,“你?要把玉匣中的白骨搬出來?!” “有何不可?”余嫻糾正道,“確切地?說,我是要讓他們真正安息。他們在梟山罹難,在玉匣受刑,因真相不得公開而屈眠于此。他們根本不想待在那?,阿爹阿娘也曉得,所?以?一直想找一塊風水寶地?,待時機成?熟,將他們遷出梟山安葬,超度。我想他們長埋山腹,在陰暗的角落里死去,他們的家人都不知他們蹤跡,活生生的人就猶如蒸發(fā)一般,也許他們生前還與人有約,還有老母與幼子需要照顧,還有夫婿或發(fā)妻癡候,家人等了半生,將此熬成?執(zhí)念。他們一定很愿意見一見天日,讓家人曉得:我在這里?!?/br> 第75章 為你驕傲 “我在這里?!惫钦Z發(fā)聲, 靈魂吶喊,道不盡二十年?死生情長。 良阿嬤卻搖頭,仍是覺得不妥, “你再好好想想吧……實則,你爹娘當初已經(jīng)做好了守護秘密一輩子?的準備。你仔細回憶,為何起初你阿娘不允你追查?她怕你曉得的,到底是什么?” 余嫻一愣,還待要繼續(xù)問,門外傳來春溪的腳步聲, 她端著一盆水跨進,訝然問:“怎么都聚在這?。颗緛硎毯蛐?姐梳洗, 小?姐該歇息了。” 良阿嬤便不愿再多說,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到底是什么?”余嫻認真回憶, 卻不覺得有何異常, 只一道道蛛絲般的脈絡在腦中頻頻游走,最終想不到,只得放棄, 看向蕭蔚, “你今日怎么回得這么晚?用過膳了嗎?” “用過了。在苦渡寺吃的齋。給?敦羅王妃布置的眼線立了大功,當賞?!笔捨狄活D, 稍抬手指了指春溪。 余嫻了然, “春溪, 阿嬤同你說起過俏柳現(xiàn)在何處嗎?” 春溪打濕巾帕,水聲泠泠中, 她自若地回道, “沒有。阿嬤想同我說來著,被我拒絕了?!?/br> 余嫻一怔:“為何?” “小?姐和姑爺已?經(jīng)救過她了, 她有沒有辦成事,活沒活下來,都是她各人的緣法。不知道她的際遇,會讓奴婢更好過些?。奴婢只是個小?丫鬟,若她過得不好,或是死了,奴婢也無可?奈何,只不過平添煩惱罷了。倒不如不曉得,這樣奴婢可?以私心里想著她一直活得好好的?!贝合獢Q干巾帕,轉(zhuǎn)頭欲給?余嫻擦拭。 余嫻卻別過她的手,抬眸看向蕭蔚,眸底凈是震驚與慚愧,后者懂了她的意思,點點頭致意。 看來玉匣一事,仍須長思。 蕭蔚接過春溪手中的巾帕,給?余嫻擦拭粉面,余嫻另起話頭,“大爺?shù)氖炙嚭椭腔?,絕非常人。明日,我會尋個妙手郎中回來,給?他好好瞧瞧。” 一邊聽著,蕭蔚的余光掃過桌上的木雕,“等過幾日吧,我休沐,因為我想著若方便的話,請你阿爹也來一趟。我總覺得,相似的畫技,熟識的機關,并非巧合,他們二人之間,或許有些?淵源?!?/br> “你是懷疑,大爺是余家?的人?”余嫻眸中微亮,低聲道,“我也正有此?意?!?/br> 蕭蔚點了點頭,“前幾日只是懷疑,今日聽你說了木雕的首尾,我?guī)缀蹩?以確定。” 在一旁立侍的春溪聽及此?,再?不八卦也露出了八卦的眼神?。她自幼是余府的家?奴,雖然只上一次去?過升鼓莊,但也一直曉得,凡升鼓莊余家?人,上至老太君下至仆侍,必是容貌上佳,儀態(tài)端方,聽先夫人提起過,哪怕隨便挑一個升鼓莊的仆侍出來,說是教養(yǎng)得體、金尊玉貴的少爺小?姐也不為過。 “大爺?不修邊幅的大爺?是余家?人?”春溪忍不住問出了聲,懵然回憶,“…我剛還看到他坐在蓮池畔掏牙縫?!?/br> 余嫻便向蕭蔚解釋了升鼓莊對儀容要求的怪俗。蕭蔚聽后也不禁汗顏,又道,“一切等休沐日揭曉吧。對了,那邊……趕得上嗎?” 幾日后余嫻頸上的疤痕徹底消失,正逢蕭蔚休沐日,陳桉得了信,抽出空,攜著余宏光趕來新府看望她。 蕭蔚借上下朝之便,提前向余宏光提起來府上做客,順便與管家?會面的事。聽蕭蔚說到管家?擅機關,打開了匣盒,余宏光也顯得納罕,心中已?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恨不得當天就沖到蕭府上去?仔細辨認,但躊躇再?三,恍如近鄉(xiāng)情怯,他按捺住了心情,等到了休沐日,才與陳桉一道上門。 在余嫻的刻意安排下,管家?好生捯飭了一番,梳起發(fā)髻,戴上發(fā)冠,一改從?前邋遢,大清早就端正站在門口等候余府的馬車。而余嫻與蕭蔚也在用完早膳后,等在前院,只想看看兩人相會時?的神?情。 馬蹄噠聲逼近,管家?笑著迎了上去?,“請余尚書同余夫人下座,初次見面,蕭府總管事蕭大爺前來接客?!?/br> 話音落,小?廝已?撩起車簾,內(nèi)座之人卻并不動作,好半晌也沒伸出個頭來,管家?便又高聲喊了一次。車響簾動,陳桉這才從?馬車鉆出躍下,凝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管家?,又轉(zhuǎn)頭等著磨磨蹭蹭的余宏光。 不知過了多久,余宏光才緩緩從?馬車出來。先入他目中的,是管家?那一雙普通的牛皮靴,視線稍往上抬,蘭花紋錦袍。月牙玉佩。交錯在身前的年?邁而粗糙的手。微微佝僂的肩背。 臉。 不是這張臉。余宏光眼中的光芒rou眼可?見地熄滅,一怔神?,他顫抖的雙手扶穩(wěn)了小?廝,走下臺階時?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張臉。 管家?奇怪地偏頭回看他,又低頭打量自己?的穿著,“余老爺,有何不妥之處嗎?…其實平日也不這么穿,今日是咱蕭夫人示下的。若是太違和,我這便去?換了?” 余宏光擺擺手,回過神?道,“不必了。只是恍若見故人,卻又不像?!彼麪科痍愯竦氖?,“還請管家?前邊帶路吧?!?/br> “誒!好!他們都在前院等著呢!”管家?撩袍進府,笑道,“今日也算是辦了場喬遷宴了!雖只是家?宴,好酒好菜卻盡備著,放心,保準滿意!” 余宏光凝望著管家?的背影,聽他喋喋不休時?,忽然開口試探,“阿叔?” 前邊的人卻并未回頭,沉浸在介紹晌午菜色中,反應過來身后人開口說了句話,才轉(zhuǎn)頭問,“余老爺喚我嗎?您著實有些?客氣了,叫我大爺就好了!蕭大人和夫人都這么叫!名字就這個,不重要!” 陳桉蹙眉望向余宏光,“夫君?” 余宏光搖頭示意沒事,“本也沒有報太大希望?!?/br> 兩人走了幾步,良阿嬤就高興地出來迎接,一臂彎挽上陳桉的手,另一只手接過他們送的賀禮交給?身后小?廝。 余嫻聽見熱鬧響動,也攜著蕭蔚一道出來迎,“阿爹阿娘!” 陳桉率先將她抱進懷里,左右看了看脖子?,“確實瞧不出呢?!?/br> “是蕭蔚拿了皇宮里的藥,為此?陛下還給?他加了不少公務?!庇鄫剐σ饕?,垂眸握住陳桉的手,仔細分辨一陣,斷腕的痕跡一絲都無,“想必阿娘也用過這樣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