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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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張九齡被罷相的時候,賀知章曾去給他送行。張九齡見到他后嘆著氣說:“我為相這么久都沒幫到你什么,真是慚愧啊?!?/br> 賀知章笑著說:“哪里的話?我蒙你庇佑良多?!?/br> 張九齡本人都聽迷糊了,奇怪地追問道:“我庇佑你什么了?” 賀知章哈哈笑道:“因?yàn)槟阋彩悄戏饺?,所以你?dāng)宰相的時候都沒人敢罵我是南獠了?!?/br> 張九齡被他這話弄到哭笑不得,連罷相外放的傷懷都少了許多。 反正吧,絕佳的好情商足夠讓賀知章暢享舒適無比的盛唐生活! 鐘紹京、張九齡他們年輕時都在朝中來來去去,只有賀知章始終都是長安釘子戶,誰走他都不走,日子過得清貴非凡,一輩子可謂是再順?biāo)觳贿^。 像鐘紹京這樣閑著沒事就愛諷刺幾句的事,賀知章是很少干的。抱怨和譏嘲不僅用處不大,還容易給自己招來禍端,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多挖掘幾個人才,叫他們能好好為大唐的江山社稷做奉獻(xiàn)! 鐘紹京也知曉賀知章的性情,便也沒再多說什么。既然他要的羊湯索餅已經(jīng)上來了,他便安心嘗嘗自己已經(jīng)許多年沒吃過的長安東市羊湯索餅。 三娘的芝麻胡餅還沒烤好,聞著羊湯的香氣,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 郭家祖父是最看不得自家孫女這模樣的,當(dāng)即把剛拿起來的筷子遞給她,讓她先嘗兩口解解饞。 三娘立刻說道:“一會我的胡餅也給您吃一半!” 郭家祖父說道:“行,我也嘗嘗這家胡餅烤得怎么樣?!?/br> 三娘這才夾了一口索餅送進(jìn)嘴里,只覺是自己沒嘗過的味道。倒不是說家里不做索餅吃,只是外頭的吃食嘗著總是格外新鮮。 等到三娘買的小號胡餅烤好,她就開始掰開分給每個人嘗,賀知章他們說牙口不好吃不動了,她便只掰了一小塊,剩下的夠她把肚子吃得飽飽的了。 一看就是個經(jīng)常和人分食的小娃娃。 直到索餅和胡餅都吃完了,也沒誰再提及那個侏儒的事。 接下來便繼續(xù)遛彎。 三娘說要送賀知章他們回府,所以出了東市先繞過安邑坊,送賀知章到他宣平坊處的宅邸。出了宣平坊,又把鐘紹京送到靖恭坊。這般忙活完了,她才終于過足了出門的癮,快快活活地跟她祖父一塊歸家去。 等到了家中,她又想起那個被杖斃的侏儒。 她忍不住跟她祖父說道:“別人的寵愛真不可靠?!?/br> 看看那個侏儒看似受寵,實(shí)際上說打死就打死。 若說皇帝當(dāng)真那么看重規(guī)矩與律法吧,他知曉這件事的時候不是還縱容地說“只要沒人彈劾就沒事”嗎?說明他本來是不準(zhǔn)備追究的。 想來不管是逗樂用的內(nèi)廷供奉還是身份低微的捕盜官,與皇帝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開心的時候夸獎幾句,出了事便眼也不眨地拖出去杖斃。 “阿翁,我不想當(dāng)個可有可無的人?!?/br> 三娘一臉認(rèn)真地望著她祖父說道。 郭家祖父沉默下來。 他知曉自己孫女是個早慧的孩子,可沒想到她當(dāng)真能想這么多。 世上哪有那么多無可取代的人呢?即便是當(dāng)了官,你的位置也有總無數(shù)人盯著,就看著什么時候能把你取而代之。 后宮美人擔(dān)心圣恩不再,滿朝文武又能好到哪里去?若是時運(yùn)不濟(jì)惹皇帝厭棄,一輩子估計也就蹉跎著過去了。 世間大多數(shù)人都是可有可無的,主家可以隨意打殺買賣奴仆,君王也能隨意處置王公大臣。 能遇到個還算靠譜的君王可真是太幸運(yùn)了。 郭家祖父只能抬手揉著她的腦袋說道:“你還小,莫想這么多?!?/br> 三娘問:“那什么時候開始想呢?” 什么時候開始想? 許多人一輩子庸庸碌碌地過去,因?yàn)橛肋h(yuǎn)不會想到這些,所以反而活得分外開心。 倒是那些想得多的,興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之中。 就像屈子投江時所說的“舉世皆濁我獨(dú)清,眾人皆醉我獨(dú)醒”,那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痛苦,即便是才華橫溢、抱負(fù)滿腔的屈原都受不了,將自己沒入雪浪翻騰的汨羅江中。 郭家祖父無言以對。 三娘獨(dú)自琢磨了一會,終究沒琢磨明白,只能拋開這事兒跑去尋其他人分享遛彎的快樂。 聽到三娘說鐘紹京讓她背了論語里的句子,郭幼明等正是進(jìn)學(xué)年紀(jì)的小輩頓覺自己拒絕得可太對了。 看吧,果然讓背書了! 就說了絕對不能接近這些家伙! 這些糟老頭兒壞得很! 第15章 三娘度過了不一般的重陽節(jié),還養(yǎng)成了每天早起和她祖父出去遛彎的好習(xí)慣。要是能遇上賀知章,三人就一塊溜達(dá),遇不上她也不失望,邁著小短腿把周圍幾個坊都溜達(dá)個遍。 重陽宴上的諸多詩文與趣事也很快傳了開去,公孫大娘的舞、張旭的字以及顧況他們那兩首詩傳得尤其廣。 尤其是公孫大娘的舞。 隨著年紀(jì)漸長,公孫大娘已經(jīng)很少受邀去別人家中演出。這下有這么多人寫詩文吹噓得天花亂墜,他們不得憑借文字感受一下公孫大娘舞姿之美。 至于顧況這個毛頭小子的諷刺,大伙大都是一笑置之。 當(dāng)今圣上李隆基曾經(jīng)也酷愛公孫大娘的舞,聽聞賀知章居然把半退隱狀態(tài)的公孫大娘請出山,頓時也來了興致,讓人仔細(xì)講講宴上的情況。 但凡是皇帝想聽的東西,底下便沒有不知曉的,很快有人繪聲繪色地說起當(dāng)時的場景。 聽到席間居然還有個小娃娃,李隆基挑了挑眉:“你確定她是坐在越國公身邊,不是賀愛卿身邊?” 說起鐘紹京其人,李隆基也算是印象深刻,因?yàn)樗洗位鼐r張口就細(xì)數(shù)自己當(dāng)初的功勞,嘆氣說自己怕是要老死在外地了。 李隆基能怎么辦,只能把他調(diào)回京師頤養(yǎng)天年。 你說年輕時還好,身強(qiáng)力壯的時候鞠躬盡瘁為大唐江山社稷做貢獻(xiàn)是應(yīng)該的;可人家都這么老了,你還要把人攆出去,那就當(dāng)真要落下個苛待有功之臣的惡名了。 得知鐘紹京居然全程讓個奶娃娃坐他邊上,李隆基覺得還挺新奇的,叫人多講了幾句。 等知曉第二天鐘紹京兩人還跟那小娃娃去遛彎,李隆基更覺稀奇。 作為一個有口皆碑的圣明之君,李隆基有個很傳統(tǒng)的毛?。合矚g神童。 當(dāng)初他聽說李泌七歲通讀老莊之學(xué),且說話很有些玄妙,立刻派人領(lǐng)他進(jìn)宮親眼瞧瞧。 俗話說得好,盛世出神童! 李隆基覺得吧,已經(jīng)有了男神童,若是再出個女神童,傳出去豈不是男女俱全的一段佳話? 聽聞神仙座下可都是童子童女兼有的。 郭家這小孩才五歲,已經(jīng)能把字寫得規(guī)規(guī)整整,且連賀知章和鐘紹京都對她另眼相待,想來頗有些不凡之處。 李隆基本想把賀知章喚來問問情況,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親自過去秘書省轉(zhuǎn)悠一圈。 這種突然出現(xiàn)某個官署悄然觀察眾人做事的行為,出現(xiàn)在李隆基這種皇帝身上非常合理。 像有次他閑著沒事去翰林院遛彎,就曾碰上有人把朋友私自帶進(jìn)去,記得好像是叫孟浩然來著。 詩倒是寫得不錯,有“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之句。只可惜行事不夠穩(wěn)重,當(dāng)著他的面還說什么“不才明主棄”,聽得李隆基很是不滿,直接把他攆回家去。 你都說我嫌棄你了,我不嫌棄一下豈不是很對不起你的期望? 左右這類想走引薦路子入仕的文人只是養(yǎng)在翰林院解悶逗趣用的,李隆基當(dāng)然是隨著自己的心意留用。 你一沒有賞心悅目的好相貌,二沒有會夸人的好口才,留你下來做甚? 李隆基正思量間,已走到了秘書省。作為大唐中央圖書館兼國立圖書編纂中心,秘書省最不缺的就是書。 賀知章也是個愛書之人,每逢當(dāng)值時便手握書卷愜意翻閱,秘書省中不少書卷都垂著他標(biāo)記閱讀內(nèi)容用的竹制書簽,不少后進(jìn)都會特意借閱并比對著他所寫的感悟來讀書。 賀知章在朝中干了三十多年,沒撈上什么位高權(quán)重的好職位,書卻讀了不少,差不多算是把秘書省藏書翻了個遍。 李隆基挺喜歡賀知章的,主要是他這人很會說話,夸起人來花樣百出,時常給你一種“錯過這個人才你就虧大了”“我居然這么厲害的嗎”的美妙感覺。 誰會不喜歡會賊拉說話的人? 李隆基不讓眾人聲張,徑自邁步入內(nèi),卻見賀知章以手握著一卷書椅坐在那兒補(bǔ)覺,書案上還擺著個羊皮酒囊,顯然是他自己帶過來的。 李隆基上前拿起羊皮酒囊晃了晃。 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空的! 這時有人在外頭鬧出點(diǎn)動靜,賀知章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朦朧睡眼一抬頭,就瞧見李隆基似笑非笑地立在那兒,手里還拿著他的羊皮酒囊。 賀知章忙起身見禮:“陛下!” 李隆基哈哈一笑:“賀愛卿且坐,你我之間不必拘禮?!彼约毫门圩?,叫人送些茶點(diǎn)過來。 賀知章主動告罪道:“老臣年邁體衰,白日里頭難免精神不濟(jì),望陛下恕罪?!?/br> 李隆基并不在意。 賀知章告老還鄉(xiāng)的奏章早就遞上來了,是他想留賀知章在京師才一直沒有批復(fù)。 他用起人來愛惡分明,覺得人好就會一用到底,誰說他都不太樂意聽:覺得對方不合心意也會一擼到底,絕對不會有什么舍不得的情緒。 你是人才又如何,大唐的人才還少嗎? 你做起事來不盡如我意,我便把你攆出長安!你辦不來的事,有的是人能辦到。 面對這種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很少有人能不迷失其中。 李隆基就是個很懂得如何利用皇帝特權(quán)讓自己過得舒心又愜意的人。 李隆基笑道:“是朕離不開賀愛卿,舍不得讓賀愛卿歸鄉(xiāng),叫賀愛卿勞累了。”他說完還吩咐人跑一趟自己的私庫,開一壇貢酒把賀知章的羊皮酒囊灌滿,再派人把剩下的送到賀府去。 面對帝王這樣的偏愛,賀知章自然再三謝恩。 李隆基便笑著問他:“聽說你近來認(rèn)識了一個小小的忘年交?!?/br> 賀知章年紀(jì)雖然挺大了,卻還是每天都在交新朋友。不過若說是小小的忘年交,那近來確實(shí)只有一個。他也含笑回道:“確有此事,是致仕壽州刺史郭敬之家的孫女,家住常樂坊,離老臣所在的宣平坊極近,平日里我們便約著一起在周圍散散步。” 賀知章又給李隆基夸了三娘一番,說她聰慧伶俐,不僅學(xué)東西快,還極愿意下功夫,從前沒人指點(diǎn)已能把《論語》倒背如流,后來從她祖父那得了他一張書帖后竟是每日勤學(xué)苦練,一手字可謂是進(jìn)步飛速。 這樣聰明又好學(xué)的小孩兒,誰看了會不喜歡? 只恨她不是自家親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