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兄長

    (小心太子)

    臨近夏日時節(jié), 天也是忽冷忽熱的，白日中恨不得融在冰桶中，夜里卻覺得有些許涼。

    皎潔純凈的月光落在池水表面, 徐徐而過的涼風(fēng)吹蕩起了池水。

    三個丫鬟守在涼亭外院, 靜置于石桌上的辰漏緩緩流逝著，已近巳時, 涼亭深處仍有影子隨風(fēng)搖曳著。

    明日就是國子監(jiān)開課的日子, 且在回國子監(jiān)的次日就會迎來小考，此次小考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還是宋絮清進國子監(jiān)的第一次測驗, 是以這幾日她日日夜夜都在攻讀課業(yè)知識。

    小廚房的丫頭端來了祛火的綠豆粥，還有些平日里姑娘喜歡的糕點。

    接過丫頭手中的端盤，畫屏小心翼翼地擺在圓桌上, 出聲提醒道：“小姐, 廚房準備了點新鮮吃食。”

    甜膩的香氣在空中彌漫開, 宋絮清攤下書卷微微側(cè)過眸來，“都是些什么?！?/br>
    “冰鎮(zhèn)過的綠豆粥, 還有芋餅和棗泥糕?！碑嬈烈粯右粯拥卣f著，也不擔(dān)心她不用。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宋絮清輕輕地笑了聲，隨手給書卷做了記號起身過去, 用湯勺舀起飄散著綠豆清香的粥放入口中，清甜可口的濃粥在喉間綻開。

    “小姐?！?/br>
    聽到聲音的宋絮清等人循聲望去，只見張嬤嬤面帶笑容地領(lǐng)著眾丫鬟匆匆走來。

    眾丫鬟常見張嬤嬤，卻從未見過如此喜悅的她, 她福身行禮道；“小姐, 少爺給您送的及笄禮到了！”

    湯勺‘啪嗒’地砸進綠豆粥中, 溢出點點黏膩的汁水落在宋絮清的手背上, 她心中燃起點點期望：“哥哥可有回來??？”

    說到這個張嬤嬤也搖了搖頭，“少爺無召不得歸京，送來賀禮的車隊路上遇到了暴雨，遲了幾日才到的。”

    無召不得歸京。

    是宋臨蕭離京時，侯府為了堵住攸攸之口給到皇帝的承諾。

    許是和宋家世代武將有關(guān)，宋臨蕭自幼鐘愛于武術(shù)，天賦異稟，他在十四歲那年參了軍，十五歲那年邊疆爆發(fā)戰(zhàn)爭，就隨著軍隊前往邊疆，在這次的戰(zhàn)役中一戰(zhàn)成名，是眾人口中年少有為的男子。

    宋臨蕭駐扎與邊疆已有七年，這七年間從未歸京，他們之間也多是書信往來。

    前世宋絮清離開東宮前，圣上有將其召回京中，然還未等到他入京，她就已經(jīng)回到了今朝，最終哥哥是何結(jié)局她也無法知曉。

    不多時，陣陣腳步聲傳來。

    搖曳的燈籠擋住了宋絮清的視線，她踮起腳尖探頭望去。

    三五人為一道抬著漆著紅木的箱子走進來，饒是有心數(shù)也數(shù)不出有多少道。

    畫屏心思伶俐巧妙，也知曉宋臨蕭送禮的習(xí)慣，留下了走在最前頭的兩個紅木箱子，剩余的都由采桃領(lǐng)著人往庫房去。

    抬著賀禮而來的小廝掀起紅木箱子的蓋頭，宋絮清看去，其中一個箱子間堆滿了女兒家喜歡的衣裳，但風(fēng)格并不是京中流行的樣式，而是頗有邊疆風(fēng)情。

    小廝抬起另以紅木箱子蓋頭時，翹首以盼的眾人都不由得發(fā)愣，箱子中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怼?/br>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隨手拾起一冊書卷。

    送禮而來的小廝道：“少爺聽聞姑娘近段時間愛好讀書，對音律也頗感興趣，便四處搜羅了當(dāng)?shù)貢r興的書冊和琴本送來給姑娘，說這琴音和京中所盛行的高山流水淡雅如菊的調(diào)調(diào)不同，別有一番風(fēng)味?！?/br>
    宋絮清哧地一笑，都能想象得出宋臨蕭在說這些話時臉上的表情，合上書卷道：“替我謝過哥哥。”

    小廝拱了拱手，時辰不早他們也就不在暖玉閣逗留，等待送去庫房的小廝們回來后就出了府。

    宋絮清招來茗玥命她去取來琴，躍躍欲試地照著琴本舞著琴弦，激蕩而又斷斷續(xù)續(xù)的琴音回蕩在暖玉閣，久久未消。

    導(dǎo)致翌日清晨，要去國子監(jiān)的她倒是難爬起來，上馬車入了輿后倚著踏墊睡了個回籠覺，去尚書堂的路上，也是時不時就打著哈欠，就是清茶也無法將她混沌的思緒拉扯回來。

    宋絮清是首個抵達尚書堂的，趁著眾人還沒有來，半趴在桌子上入了夢。

    直到耳側(cè)響起猶如指端搓磨過琴弦發(fā)出的雜音時，她倏地睜開了眼眸，徑直撞上裴徽瀾飽含笑意的眼眸，以及即將點在她臉側(cè)的指尖。

    裴徽瀾見她醒來，收回了手：“你昨夜做什么去了，眼下青絲隱隱發(fā)黑?！?/br>
    “練琴。”宋絮清邊說邊坐直了身，手心捂在嘴邊慢條斯理地打了個欠，欠打到一半時，眼眸中映出道墨灰色的身影。

    她還以為是睡迷糊了，然眨眨眼眸之后這道身影依舊未消散，下一瞬他轉(zhuǎn)過身來。

    男子狹長的眼眸中溢出點點笑意，神情間散發(fā)著縷縷攝人心魄的溫柔繾綣，他望著她：“醒了？”

    宋絮清心中狠狠地一跳，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點頭：“嗯?！蓖ｎD須臾，問：“你今日怎會來這兒？”

    問出口后她又隱約覺得自己多言，正要出聲解釋時，裴牧曜隨口道：“昨夜意識到肚中筆墨空空，尋思著也當(dāng)來和太傅學(xué)習(xí)一二?！?/br>
    宋絮清：“……”

    若他都筆墨空空，在場的絕大部分人便是毫無學(xué)識可言了。

    不過此話不等她反駁，就見裴徽瀾仰頭長嘆了口氣，嘟囔道：“想來見人就直說，何必要言語攻擊我們?！?/br>
    宋絮清訝然，雙眸微微睜大四處觀望著，也沒見這尚書堂內(nèi)多了不熟悉的身影，“誰？”

    眸中映著她怔忪的模樣，裴牧曜深邃如黑夜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見她依舊滿眸茫然的眼神，他笑了笑，“別聽徽瀾胡言亂語，我就是來尋太傅談點事，晚點還有點事情要辦?！?/br>
    宋絮清恍然大悟地頷了頷首，也沒聽聞過他曾與太傅有所交集。

    轉(zhuǎn)念一想，“可是端午佳節(jié)的事情？”

    裴牧曜語調(diào)稍稍揚起：“嗯?！?/br>
    宋絮清了然，端午節(jié)慶是件大事，除了裴牧曜所掌管安排的活動事宜之外，宮中皇后也籌備著宮宴，屆時將宴請群臣及其家眷入宮共慶端午。

    前世她在東宮時端午節(jié)慶都是裴牧曜一手cao辦的，聽聞都尤為有趣，不過那時她在宮中陪同皇后cao辦宮宴之事，也未能出宮一看，這一世倒是能有這個機會了。

    只是……

    在此之前端午節(jié)慶均是由裴翊琛來cao辦的，一直到宋絮清入東宮的第二年才交給裴牧曜，那段時日東宮之中氛圍十分緊繃，日常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出入的腳步都輕了許多。

    宋絮清眸光掠過時不時朝這個方向看來的眾人，沉吟片刻，取出硯石注入清水研墨。

    就在眾人都以為她準備書寫紙箋時，她又將墨石擺好，就好似只是為了一刻鐘后的課業(yè)做準備，他們被吊起來的心倏地落下，頓時覺得無趣。

    意識到撇來的眼神逐漸減少時，宋絮清指尖點上長桌，沾了點適才故意溢出的一道清水。

    她微掀眼皮睨了眼裴牧曜，指尖輕盈地劃過桌面，落下四個字。

    ‘小心太子’。

    指尖停下時，頭頂傳來幾道低笑聲。

    宋絮清收回了手，下頜揚起時道出抹優(yōu)越的弧度來，狐疑地看著眼前人。

    裴牧曜目光中閃過絲玩味兒，打量了她半響，微微俯過身：“我用他的人。”

    忽然拉近的距離應(yīng)該引起的顫抖被他口中的話語給吸引過去，宋絮清眨了眨眼眸：“嗯？”

    話音落下后，耳側(cè)感覺到溫?zé)岬谋窍⒃诙鷤?cè)，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那么點近，她抿了抿唇，悄無聲息地往后仰了仰身。

    耳側(cè)的紅潤蔓延至臉頰處時，只剩下淡淡粉嫩余暉，少女偶然流露出的模樣美得不可方物。

    裴牧曜斂了斂眼眸，低聲正色道：“他這么多年cao持得這么好，我為何要去改變，繼續(xù)延用他的方法他的人手，我也樂得清閑?！?/br>
    說完后他慢慢坐直了身，注視著她的眼眸抬起落向另一處。

    宋絮清來不及想太多，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站在門扉外的陶太傅，以及陶太傅身側(cè)的昭庭司掌院，本該在昭庭司的他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了國子監(jiān)，而且此處還是尚書堂。

    裴牧曜指腹點了點她桌上的宣紙，不疾不徐地起身整理好衣裳。

    宋絮清怔怔地看著他指腹點過之處，瞥見前頭的皇子們眼神都隨著裴牧曜的身影而去，鎮(zhèn)定自若地掀開了宣紙，一道折疊工整的紙箋映入眼簾。

    印有墨跡的紙箋被籠入長袖之中收好，她也不急著看，而是跟隨大家一起看向了站在外頭的裴牧曜，他嘴角噙著縷笑意，不知在和陶太傅談?wù)撝裁础?/br>
    宋絮清想起他所言的話，延用裴翊琛的方法及他的人手，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一方面來說裴翊琛往年cao辦各類嘉慶都很是吸引人，另一方面來說，若是延用他的方法和人手，想必他也不會趁著此次活動期間生事，他手下的人在籌辦活動時也會顧慮到他的面子，自是會把這事熱熱鬧鬧地辦起來。

    作者有話說：

    周六開始雙更，明天也盡量多更新點字。

    第44章 琴本

    (謝子衿為何不入國子監(jiān))

    端陽節(jié)降至, 京中各商戶也緊鑼密鼓的籌備慶典活動，官家開展的活動早早的就已經(jīng)開始。

    各戶百姓也都在家中掛起了艾草，女兒家們也紛紛拴著五色絲線, 端陽節(jié)當(dāng)日一早就有不少百姓出門祭龍, 位于盛京西側(cè)的江河也擠滿了身影，翹首以盼著個把時辰后的賽龍舟。

    宋絮清早早的就被云光叫醒, 踏著清晨朝陽余暉趕往江河邊, 饒是如此她們抵達時河岸兩側(cè)已經(jīng)擠滿了人。

    云光非常有先見之明，半個月前就在附近的酒樓預(yù)定了臨江隔間，且觀賞位置極佳, 恰好可以看到抵達終點的勝方。

    和她興高采烈的模樣不同，宋絮清耷拉著腦袋，時不時地掩唇打欠, 打到眼眸都濕漉漉的。

    “尚書堂特地提前兩日休沐讓我們好好休息迎接端陽節(jié), 你晚上不睡覺做什么去了。”云光牽她的手領(lǐng)著往廂房去, 不解地搖頭：“難不成你又尋到了什么好玩的去處？”

    聞言，宋絮清抬眸掃了她一眼, 煞有其事地‘嗯’了聲。

    云光頓時來了興趣，雙眸閃爍著澄亮的光芒，“何處何處??？”

    宋絮清作勢拉長了語調(diào), 道：“我家琴室?！?/br>
    云光：“……”

    她嘴角抽搐了幾下，道：“你最近可真無趣。”

    往年此類大型活動，都不需要任何人告知，宋絮清就會安排好所有事情并準時準點地抵達場地, 落水醒來后別說是參與各式慶典, 就是酒樓都少去了, 甚至還喜歡起了音律。

    要知道在此之前, 她最不喜的就是音律，天音閣人滿為患時她都未曾踏進去過半步。

    云光又道：“莫不是我家的池水有問題，把你的頭腦灌壞了？”

    她問的很是認真，甚至踮起了腳尖，勢要看看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宋絮清忍俊不禁地側(cè)身躲著她，“說說就得了，你怎么還來了興趣?！?/br>
    云光撇撇嘴，深深地嘆了口氣：“連你都不陪我玩了，我還要去哪兒找玩伴兒?！?/br>
    話音自嘴邊溢出時，一道歡快雀躍的聲音響起。

    “我呀，你來找我玩，我保證不會拒絕你的?！?/br>
    傅琬神情嬌俏地蹦到她們眼前。

    云光嫌棄地‘咿’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