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事情，她和其他人也經(jīng)歷過，仔細想想，這家里的書是前任二號買的，老家有臺單反相機是前任一號送的，前任四號給她買過一條狗，雖然后來病死了。

    看著垃圾箱，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里面，她搖搖頭。

    伊九伊看向?qū)Ψ剑⑿χ卮穑骸皼]有。”

    第44章

    去公司辦理離職證明, 在人事部門等手續(xù)，伊九伊看到架子上的一幅字。她看了一陣，掏出手機拍了一張。

    工位上的東西早就收拾過了, 該打的招呼也打完了?；丶衣飞希辆乓猎诨ǖ觊T口看到一盆很可愛的茉莉花。她走過去, 勒緊包帶，面帶微笑看了好一陣。店員正在里面插花，匆匆用圍裙擦著手出來，問她要不要買。

    她沒法移開目光, 明顯是很喜歡。但是，現(xiàn)在不能買盆栽, 不是買盆栽的時候。伊九伊只能拒絕了, 但她又挑了一束干燥的雛菊，用紙包了兩層，拿在手里不太大，又好看。

    這束花之后被插在左思嘉的家里。

    左思嘉喉結(jié)下有顆痣，她吻了又吻, 他忍耐著，艱難地吞咽，最后忍無可忍, 把她拉起來。

    做完以后, 兩個人清掃一番, 吃了飯, 之后睡覺。

    伊九伊閉著眼睛, 一直找些事情來想, 堅持沒睡著。過了好久，她起床上了個洗手間, 再上床躺下，她說：“思嘉？”

    左思嘉睡著了。睡前他說最近頭痛，可能是在飛機上待太久，急需休息。

    假如沒有心事，他本來就是入睡快的體質(zhì)，在哪里都能睡。以前他還說過，練琴練到著迷的時候，直接在琴凳上睡覺是常事。小學過后，他就不需要大人催練習了，反而老師還要提醒他少練點，休息一下，手扛不住。好在他天賦異稟，這么多年沒出事，在哪都能睡，想睡就能睡。

    “左思嘉？”她又叫了一聲。

    左思嘉紋絲不動，看來是真的睡著了。伊九伊把左思嘉的手機拿過來。很早她就留意過他的解鎖密碼，不花什么力氣就解開。

    雖然類似“走不出男友手機”的說法流傳甚廣，也相當有實用性和說服力，但是，伊九伊今天不是來查崗的。

    伊九伊點開消息界面。

    置頂有兩個人，一個是她，另一個是冬媽。伊九伊單純是好奇，點進冬媽那邊看看，這段時間兩個人的聯(lián)絡(luò)都是公事公辦轉(zhuǎn)賬，往上翻翻，記錄能延續(xù)到很久之前。左思嘉還不定居國內(nèi)的時候，冬媽會直播房子的情況給他。看得出他很重視這里。

    再往下看，絕大多數(shù)都是工作中的人。

    伊九伊找到了陳橋和他們的群。

    管理群成員的人是陳橋，他們?nèi)豪锎蟛糠秩硕荚谥袊?，基礎(chǔ)成員是小學初中的同學，小部分也有陳橋在國外讀書時拉的人。左思嘉在群里的發(fā)言全是回復(fù)是否去玩，喜歡喝酒，也喜歡攀巖，喜歡和朋友呆在一起。

    她又看了看他和陳橋的聊天記錄。

    伊九伊對陳橋這人沒什么印象，反正，就是，下里的公子哥。她只記得他很油膩，討人嫌，會說類似“想你的夜”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情話。他追求過她，她很果斷直白地拒絕了，因為知道不這樣他聽不懂。

    左思嘉在生活的某些地方很節(jié)儉，概括起來就是物欲低。他手機換得不勤，從沒刪除過這個人，記錄也留到了很久之前。她不知不覺翻了很長時間。

    一個人大概有好幾面，每一面都截然不同。伊九伊早就清楚這一點，眼下再一次認識到。

    和左思嘉說話時，陳橋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樣子。

    每次和左思嘉聊天，陳橋都會問“你吃藥了吧”“身體怎么樣”，每次都問。有一次他還半四點和左思嘉說，他做了一個左思嘉死了的夢，要他最近一定要去醫(yī)院查一查。左思嘉說自己不迷信，陳橋就給他預(yù)約了醫(yī)院。

    直到一兩年前，左思嘉都會找陳橋說小時候的事，突然說想起小時候哪個橋洞里有死麻雀，誰的爸爸很討人厭之類的。這種雞毛蒜皮的瑣事，陳橋竟然都會好好搭腔，回復(fù)他，陪他談，還主動去給左思嘉的爺爺奶奶掃墓。

    看起來是狐朋狗友，但是，好像又不那么貼切。

    伊九伊又搜了一下夏郁青，沒有這個聯(lián)系人。然后她切換到短信界面。之前他把夏郁青拉黑過，因為她父母給她送東西，他又解除了，所以以前的短信和來電記錄都沒了。但是，最近的還保存著。

    就在當天，夏郁青還給左思嘉發(fā)了消息，葬禮當天問他穿的黑色衣服是不是不合身，說他不會買衣服，然后今天又問他有沒有空，什么時候可不可以一起吃飯。

    伊九伊想，沒有不合身，也沒有不會買衣服。那件喪服是她給他買的。

    一起吃飯做什么？有夫之婦找人吃飯做什么？還是別人的男朋友。伊九伊短暫地忘記了本意，下意識調(diào)出通話記錄，發(fā)現(xiàn)左思嘉竟然立刻就打了電話過去。

    伊九伊定住了。

    她想下滑刷新界面，又反應(yīng)過來這是通話記錄，沒有這種設(shè)置。

    隔天早晨起來，伊九伊坐在餐桌邊，左思嘉一邊打領(lǐng)帶一邊快步走近?？吹剿璞樟?，他騰出一只手，給她倒了杯茶。

    伊九伊溫柔而漫長地看著他，端詳著那張迷人的面孔。他長得足夠漂亮，言行舉止又貴氣，應(yīng)該能很輕易地捕獲愛人。他們相像。伊九伊有過瞬間的動搖，但她清楚，接踵而來極有可能是失望。

    左思嘉開車送伊九伊去公司。他今天有點忙，可能要晚點到家。坐在車上，伊九伊一次都沒看手機，只是看著他。左思嘉一回頭，她就沖他微笑。他不明所以，也朝她微笑。

    伊九伊說：“這個吊墜是惡心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左思嘉說：“在店里看到，很像它，就買了?！?/br>
    伊九伊說：“你會想去找你父母嗎？”

    他有說過他父母的事情嗎？不會又喝醉斷片了吧？左思嘉說：“找過，不是能隨便見的?！?/br>
    還有什么想問的嗎？任何她好奇的，以前沒有問出口的事情。伊九伊說：“你愛我嗎？”

    左思嘉停頓了一下，手從方向盤上滑下來，笑起來的同時，不自覺按壓著手掌：“突然這么問……”

    不用再說了。不要說下去。

    伊九伊用行動打斷他，她下了車，微笑著說：“那晚上在家里見。”

    “好?！彼卮?。

    這一天，左思嘉的工作是去參與協(xié)調(diào)一個外國樂團到國內(nèi)的演。是很久以前他也合作過的管弦樂團，當時配合得很好，時隔多年，成員有變動，但在網(wǎng)上看了一些錄像，感覺技藝還是很精湛，甚至更上一層樓了。應(yīng)酬途中遇到了好些圈內(nèi)人，被問能不能寫個評，他用“我寫作不好”拒絕了。

    他們一起聚餐，又是喝酒。左思嘉要開車，也不想叫代駕，所以沒有喝。

    他答應(yīng)了人早點回去，于是中途就離席了。

    左思嘉進家門的時候，前廳亮了燈。他有點意外，畢竟他家的前廳是有點浮夸那種，除非有客人來，或者晚上他在練樓下的琴，他們自己是不太用的。

    院子里停了一輛他見過的車。

    他狐疑地看了一圈，加快腳步進門。大門打開后，前廳坐著的人回過頭來。

    陳橋拿著他家的茶具，帶著做夢的表情回過頭。

    “你——”左思嘉還沒說出口，伴隨著向前走，他看到了另一個人。

    夏郁青坐在另一側(cè)。看起來，他進來之前，他們倆正在敘舊。

    左思嘉都不往前走了，也不進一步做什么，只問說：“你們怎么在這里？”

    陳橋滿臉茫然的樣子：“不是你叫我來的嗎？說上次咱們那個……就是打賭，你有事要跟我說。哎你怎么不回消息?。俊?/br>
    打賭？

    那件事不是過去很久了嗎？

    “我沒有找你。”左思嘉拿出手機，開始檢查，“你發(fā)消息給我了？”

    夏郁青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跟前：“你說要跟我說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呀？”

    左思嘉沒有回答她。

    社交軟件里，陳橋和夏郁青都被加到了屏蔽消息一欄，不特地從后臺打開就看不到來信。他擺弄著手機，還在困惑是怎么一回事。冬媽從廚房走出來。左思嘉問她：“九伊呢？”

    冬媽滿臉茫然，剛剛替他招待過客人，看這匪夷所思的處境，以為左思嘉喝醉了，她準備煮點熱騰騰的板栗南瓜湯來醒酒：“她老早就走了，還把東西都拿走了，說是要搬家。”

    不詳?shù)念A(yù)感。

    他轉(zhuǎn)身走了，把被人用他的手機叫到家里的兩位客人留在原地。

    左思嘉給伊九伊發(fā)消息，問她在哪里。但消息發(fā)送失敗了。他跳上車，打電話給她，電話還能撥出去，這就好。但沒有人接通。

    開到她家里，房子里沒有燈，門口夾著傳單，看起來至少幾天沒人來過。他站在樓下給她打電話。好幾通以后，伊九伊總算接了。她說：“喂？”

    他說：“九伊，你在哪？”

    她不說話。

    他聽到了些什么聲音，問：“你那邊在下雨嗎？”

    她總算開口了，回答：“不是。是風的聲音?！?/br>
    他說：“和陳橋的事，我跟你道歉，對不起。但我一次都沒有——”

    她說：“我們分手吧。”

    “不要。”左思嘉飛快地回答了，然后說，“我從來沒有那么想過，我答應(yīng)他們也是因為——”

    伊九伊也回答得很快：“我們分手吧。你的道歉我心領(lǐng)了，我不在意你打了什么賭，也不在意你的前女友。我只是不想戀愛了?！?/br>
    左思嘉說：“我——”

    伊九伊的語氣起伏了：“分手！我說分手就分手。我很累，想分手了。就這樣?！?/br>
    她掛斷電話，之后把他拉黑。她坐在另一座城市，在老家的臥室里，坐在窗戶旁邊。是真的要下雨了嗎？看起來沒有。風很大，吹動樹葉。樹葉窸窣著，聽起來就像雨聲似的。

    左思嘉站在原地，再打過去，是忙音。他又回到消息界面，再發(fā)了一次信息給她，還是失敗。他也被拉黑了。他是臨時出來的，外套丟在家里了，感覺有點冷。月亮很亮，今夜沒有雨?？墒呛芾?，冷得像大雨傾盆。

    他往外走，附近的店都還開著，櫥窗里亮著燈。他繼續(xù)打她的電話，都是忙音。左思嘉還沒意識到是被封鎖。

    迎面有人和他擦肩而過，之后駐足。黎贛波住得離這里很近，之前他們送他回醫(yī)院時就知道。

    黎贛波記得他的臉，繞到左思嘉面前。他說：“你在這干什么？來找九伊？她應(yīng)該退租了吧。我記得她剛好定在房子到期的時候離職?！?/br>
    左思嘉面無表情地說：“叔叔。這么晚了，你趕緊回家吧。”

    黎贛波是出來取菜的，他拎著一袋原生態(tài)有機的空心菜，從左思嘉的反應(yīng)中讀出了什么。黎贛波急急忙忙轉(zhuǎn)身跟著他：“怎么？你們吵架了？小年輕，談個戀愛吵架很正常的。兩個人在吵架的時候，都是不理智的，先冷靜一段時間……”

    “你走開行不行？”左思嘉一句話打斷他。

    黎贛波沒見過對自己這么不客氣的人，一時之間，長輩的一番教誨堵塞在喉頭。左思嘉根本不理他，直接走了。

    他坐上車，坐在車里，腦內(nèi)想不到現(xiàn)在要去的地方。

    左思嘉又看手機，或許是這一帶信號不太好，網(wǎng)絡(luò)忽然消失了。他反復(fù)打開又關(guān)閉，無論如何都刷新不出來。最后，他只能放下。

    愛情當中，“恰恰好”必不可少。我們需要恰恰好的時間點，恰恰好的個性，恰恰好相互連接，像是wifi熱點一樣。你開啟共享熱點，我在查找網(wǎng)絡(luò)，你設(shè)置了密碼，我知道你的密碼，我在你的信號范圍內(nèi)，你沒有離開，也不會在被我連接上時關(guān)掉熱點。缺一不可。這得要滿足多少條件？

    左思嘉又掏出手機。

    伊九伊才回的家。家里平時沒有請幫傭，除了外祖父有一位護工，家里沒有固定的幫傭。家務(wù)要么自己干，要么就等定期一次的鐘點工。這是他們家的風格。

    伊九伊家的房子是請設(shè)計師專門設(shè)計的，她的臥室一直保持原樣。她不在的時候，爸爸mama也會幫她保證清潔。這次回來，伊九伊自己整理了一次，把一些東西規(guī)整好。

    忙碌完以后，她就坐在飄窗上發(fā)呆，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即便她知道，各個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左思嘉是不會再聯(lián)系她的。

    手機震動，她拿起來，發(fā)現(xiàn)是一個闊別已久的app提醒。

    “看不上你這樣的”私聊“玻璃心自發(fā)光”，他說：“那你為什么跟我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