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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娘子(種田文) 第9節(jié)

    第14章

    何慧芳把院門打開,讓沈澤秋和安寧先把東西拿進(jìn)去,沈澤秋知道她娘的性子,有時候好打抱不平,他覺得還是自己陪著一起站在外面好。

    “你也進(jìn)去!”何慧芳不領(lǐng)他的情,他咋不知道避嫌哩,秋娟和他是提過一嘴要做娃娃親的人,這要是被安寧瞅見了,安寧該多心了。

    沈澤秋還真不知道何慧芳為啥不讓他出來,他根本沒想起這茬,他點點頭,行,他先去灶房燒火煮飯去。

    屋子里安寧已經(jīng)點好了燈,兩個人一個擇菜,一個燒火淘米,手上動作不停,嘴里也一直說著話,時不時的笑一笑。

    這邊是春風(fēng)沐面怡然自得,外面王漢田家就是另一番場景了。李元覺得自己能來接秋娟回家,就已經(jīng)給足了她面子,再矯情兮兮,他可憋不住火了。

    王漢田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的抽旱煙,隔壁屋秋娟哭得直抽,陳春花心酸的抹了把眼淚,用手推了下秋娟的肩膀:“走吧,和李元回家吧?!?/br>
    話音甫落,秋娟哇一聲大哭,回哪個家,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嗎?

    “娘,今晚俺想在家住一宿?!鼻锞瓴幌牖厝?,想到李元的拳頭和婆婆陰陽怪氣的話兒,她一步也不想踏入那個家門!

    “秋娟!天黑透了!”院里李元的聲音透進(jìn)來,像凌空一道驚雷劈來,把秋娟嚇得一抖。

    陳春花也不想和女婿家鬧僵,他們老王家在沈家村是個外來姓,人丁少,勢單力薄,不好和李家鬧翻了。

    日頭徹底落山了,村莊里黑壓壓一片,秋娟一把拿起桌上的包袱,胡亂擦了幾把眼淚后走出來。經(jīng)過堂屋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漢田咳嗽幾聲,語重心長的囑咐秋娟。

    “閨女啊,嫁到別人家里了,做事要勤快,孝敬公婆,伺候丈夫,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br>
    “比不得在家里一樣任性,咱也別學(xué)那些個潑辣貨,三天兩頭和婆婆吵,丈夫吵,像個啥樣子。”

    “我王漢田沒這樣的閨女!”

    秋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就像泄閘的洪水,刷刷直流,這一刻她明白了一句古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里早沒她的位置了。

    院子門口,何慧芳叉著腰,看見秋娟和李家的人出來了,心里也是一酸,雖然她和陳春華不對付,但相鄰相親的,她要幫腔罵死這個只會打老婆的窩囊廢!

    可秋娟低著頭,誰也不看,李元拽了一把她的胳膊,沉著張臉就和其他李家人一起把她帶回去了,陳春華甚至沒有出院門,王漢田更是連個人影都見。

    啥?自家閨女被欺負(fù)成這模樣,娘家人一個屁都不放?何慧芳堵著一口氣,氣得直跺腳,趁著人還沒走遠(yuǎn),她罵了幾句。

    “軟腳的慫漢!”

    “光知道窩里橫,沒出息的東西!”

    晚飯何慧芳都沒吃好,安寧給她夾了幾筷子菜,柔聲問:“娘你咋了?有啥心事兒啊?!?/br>
    何慧芳搖了搖頭,拿起碗喝了一大口稀粥,“沒啥,看見有人受氣,娘心里跟著也不舒坦?!?/br>
    就王漢田和陳春華那兩口子,也是對大慫貨,把好好的閨女給害了,沒有娘家人撐腰,秋娟又咋在李家挺直腰做人?

    吃罷了飯,安寧和沈澤秋在屋里整理今天新進(jìn)的料子,中秋后天氣就轉(zhuǎn)涼了,九月正是做秋衣的時候。所以沈澤秋新進(jìn)的料子大部分都是厚布,而且今年棉花漲價,這布的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往年厚的棉料,普通的是十六七文錢一米,今年漲到了二十文錢,那些印花的或者有暗紋的就更貴了??紤]到村民們的承受力,沈澤秋進(jìn)的大部分都是素色棉布。

    也不知道那對兄弟賣多少錢一米。

    安寧和沈澤秋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要和那兄弟倆定一樣的價格才行,村民們買東西都是誰實惠光顧誰家,才不管你進(jìn)貨價是多少哩。

    如今之計,一個是薄利多銷,二是想辦法壓低進(jìn)貨價。當(dāng)然,要是安寧的裁剪生意能做起來,那就太好了。

    安寧也明白這個道理,點了盞燈,坐在木凳子上俯案描畫。

    不多久月亮升起了,透過半敞開的窗戶照在安寧的身上,沈澤秋洗漱好了正走進(jìn)來,他從被后抱住安寧,和她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安寧的耳朵都紅了:“澤秋哥,你是不是要睡了?我吵到你了?”

    沈澤秋搖搖頭,把安寧手中的筆擱下,“我怕你累?!?/br>
    “不累的?!卑矊幣み^臉看他:“你明兒早起,去睡吧。”

    沈澤秋不動,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最后鼓起勇氣在安寧的下巴旁邊啄了一口,二十來歲的青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食髓知味后,更離不開安寧了。

    安寧的腦子里哄然綻開一朵絢麗的煙花,她的臉更紅了,害羞的低下了頭。旁邊的沈澤秋也沒好上多少,他直起腰關(guān)上了窗戶,吹熄了燈,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中。

    “睡……睡吧。”

    安寧扶著沈澤秋的手,小夫妻倆都很沒出息的紅了臉。

    *

    清早上,匆匆扒拉了幾口粥,沈澤秋就挑起貨擔(dān)出去了。安寧繼續(xù)在家里把樣子畫好,何慧芳喂過家里的雞和豬,做完了家務(wù)事兒,洗干凈手,回屋換上了新衣裳后,高高興興地出了家門。

    “安寧,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焙位鄯即蛄寺曊泻?,拿上一雙納到一半的鞋墊出了院門。

    “哎,好?!卑矊幦嗔巳喟l(fā)酸的手腕應(yīng)了,這也是昨晚上商量好的,既然價格款式都摸清楚了,工具也都備全了,那在家開裁縫鋪的事兒遲早都要說出去,讓大家伙知道知道。

    何慧芳今兒就是出去做活招牌的。

    “我們家安寧的手藝,做的好吧,就連鎮(zhèn)上的裁縫都夸,說比城里的都好看!”

    “城里流行的款式哩!”

    “以后做衣裳,找我們家安寧,比鎮(zhèn)上價格便宜,還更好看!”

    “保管穿出來亮亮堂堂,有精神。”

    何慧芳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邊納鞋墊邊走,說了足足一下午的話,回家后迫不及待的灌了半蠱涼白開,她擦了擦嘴,回屋把衣裳換下了。

    雖然人人都夸,但沒人說要做一套,畢竟村里人一年到頭也就做上一兩身,萬一裁毀嘍,那可咋整呢?

    不過安寧和何慧芳也不擔(dān)心,花樣子還沒拿出去給人瞅呢。

    到了晚上沈澤秋回到家里,安寧的花樣本剛畫完,剛才攤開讓風(fēng)吹干墨漬,現(xiàn)在剛好。

    “澤秋,快過來瞅瞅,安寧畫的活靈活現(xiàn)喲。”何慧芳急忙招呼沈澤秋過來看。

    他放下了擔(dān)子,三兩步疾步走進(jìn)來,花樣本攤開在桌上,麻黃紙已經(jīng)被裁剪成兩片瓦大小的一沓,用粗線縫成一本,翻開來看里面有十來種的衣裳樣子,年輕姑娘穿的襦裙,老太穿的坎肩,還有男子的衣裳等,安寧不僅畫了正面,還畫了背面,最后一頁是各種盤扣的造型。

    她筆觸柔順,將衣裳的細(xì)節(jié)全都畫了出來,沈澤秋覺得,這簡直就是神了。而且安寧還在花樣本封面寫了三個字,沈澤秋不認(rèn)得字,小時候何慧芳想送他去私塾讀書的,奈何家里出了事,自然也就耽擱了。

    “安寧,你還識字兒呢,真好?!?/br>
    安寧笑了笑,“澤秋哥你想學(xué)不?我教你?!?/br>
    “好!”沈澤秋直樂,他可真有造化,遇上安寧這樣好的媳婦兒。

    今天沈澤秋運氣還不錯,打聽到了那兄弟倆的價格,素色厚布他們賣二十二文一米,沈澤秋一咬牙,跟他們賣了一樣的價格,換季時做新衣的人多,今天賣了十米布出去,不過因為利潤低,只掙了二十文錢。

    可沈澤秋和安寧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明兒把花樣本帶上,看看效果咋樣。

    第15章

    第二日清晨,沈澤秋拿上花樣本,挑上貨擔(dān)迎著朝陽出發(fā)了。何慧芳和安寧為他今天的生意捏把汗,能做的準(zhǔn)備都做好了,接下來就順其自然吧。

    門前的石階上晾著些南瓜子,是何慧芳從那日沈大伯家給的老南瓜里挖出來的,見南瓜子顆粒飽滿,何慧芳特意晾干了,想在院里的菜地種上。

    安寧拿著把小鋤頭,和何慧芳一起趁著時辰早,涼快,給院墻下的一小塊地松土。

    她已經(jīng)不用戴著面巾了,臉頰上的痂掉了八成,就是掉了痂后肌底還有些粉,和正常膚色不一樣,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養(yǎng)好。何慧芳盤算著過幾天藥膏用完了,再去白胡子那一趟。

    南瓜這東西命硬好養(yǎng)活,松了土,挖一個小坑,撒上三五粒種,把土培上后澆些水,三五日后就會抽出嫩芽來。不過她們這都是紅壤,不肥沃,南瓜種出來產(chǎn)量不太高。

    等忙完了這些,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陽光灑在院子里,蒸騰起一片暑氣。

    “安寧,過來坐,等歇汗了咱燒些熱水擦擦身?!?/br>
    何慧芳從堂屋里扯出一張長木凳放在樹下,手里攥著兩把大蒲扇,安寧接過一把也坐了下來,蒲扇扇起陣陣涼風(fēng),她舒服的瞇了瞇眼,忽又嘆了聲:“這么熱的天,澤秋哥在外頭肯定很熱?!?/br>
    “唉?!焙位鄯家残奶郯。@種苦日子沈澤秋已經(jīng)挨了好幾年,“日子會好起來的?!?/br>
    這句話何慧芳是在安慰安寧,也像對自己說。

    安寧不想惹得何慧芳傷感,就沒順著這個話茬往下說了。雖然秋天已經(jīng)到了,但“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的,今晚給澤秋哥熬一些涼茶,明兒好帶出去喝才好。

    這邊正想著事情呢,籬笆院墻外沈家大嫂的身影匆匆出現(xiàn),“慧芳啊,慧芳!”

    沈家大嫂直接推開了虛掩的院門,安寧急忙問候了句“大伯娘好”,沈家大嫂扯起一點笑點了點頭,快步走進(jìn)來,“別忙活了,我不喝茶,今天來找你們啊有事兒?!?/br>
    “啥事呀?”何慧芳搖著扇子,安寧剛想進(jìn)屋給沈家大嫂倒茶,聞言也頓住了腳步。

    “還有啥,毛毛家的事兒唄?!鄙蚣掖笊o奈的嘆了口子氣。

    何慧芳一下就明白了,“咋了?他爹的病又重了?”

    “就這個把月的事了。”沈家大嫂搖頭,招呼她們出來,“走吧,去我家商量,大家都到了?!?/br>
    安寧和何慧芳把門關(guān)好了,就一起往村南邊去。毛毛家的事兒安寧多少知道些,他是個苦命娃,祖輩都不在了,唯一剩下個爹也得了肺病,父子兩個種著幾畝薄田勉強混日子,遇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要親戚們接濟(jì)了。

    到了沈家大伯的院子里,大家都到了。沈家大房有三兒倆女,都已經(jīng)成親了。兒子沈澤玉、沈澤鋼、沈澤石都沒分家,還是和長輩一起過,女兒沈梅春、沈梅夏嫁到了外村,今兒沒回。

    二房沈有祿有三兒一女,沈澤文沈澤武是雙胞胎兄弟,下面有個meimei沈梅冬,最后是三房里的老幺沈澤平。

    毛毛站在堂屋的梁柱邊上,扯著衣角,抽抽搭搭把臉都哭花了。

    人到齊了,沈有??牧丝臒熁遥骸懊∮种亓ǎ蠓蛘f要買藥煎著吃,他家窮拿不出錢來,毛毛是兩代單傳,如今就咱們這支親咧,我的意思,咱們湊些錢,給毛毛拿去給他爹抓藥。”

    大家心里門清,這抓藥抓的是個心理安慰,總不能眼睜睜瞧著人病死,一點都不做,毛毛日后長大成了人,會悔恨一輩子的。

    沈家這些小輩們雖然沒分家,但除了沈澤平外都成了家,有的還有了娃,莊戶人手頭攢點銀子不容易,就算家里男人同意,媳婦也各有各的盤算,一時間下頭竊竊私語,互相打起商量。

    沈有福噠噠的抽著煙,沒吭聲了。

    “我出兩百文錢?!焙位鄯悸氏日酒饋碚f,她走過去摸了摸毛毛的頭:“伯母家也是拔鍋起灶一干二凈,別嫌少?!?/br>
    毛毛打了個哭嗝,揪著何慧芳的衣襟哭得說不出話來。

    沈家二房二嫂吳小娟見狀,悄悄用手肘撞了撞自家男人:“咱也拿二百文。”

    沈有祿瞪了她一眼,背過身去瞅自己的幾個兒子,三房那個情況出二百文是仁至義盡,他們跟著拿二百文像個啥樣子?最后父子幾個商量好了,沈有祿道:“我們拿三百文?!?/br>
    最后大房也拿了三百文,湊了八百文錢夠毛毛回去抓幾服藥了的,各家又都拿了些玉米面,紅薯南瓜啥的,又去看了看毛毛的爹,人躺在床上呼吸聲粗重的像是在拉風(fēng)箱,眼瞅著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

    安寧和何慧芳走在回家的路上,何慧芳擇了根柳枝在手上,毛毛爹要是沒了,這孩子跟誰呢?多半還是要他們這一支養(yǎng)了。

    到了家里何慧芳用柳枝抽了抽自己,又輕輕抽了抽安寧,嘴里絮絮叨叨:“祖先保佑,晦氣走開?!?/br>
    這是個風(fēng)俗,去探望了病重的人,都興用柳枝抽打身體趕走晦氣。

    晚飯何慧芳蒸了一鍋紅薯,炒了一盤子嫩紅薯葉子,還熬了一大鍋稀粥,她仍舊覺得安寧身子弱,不想餓著她,就招呼坐下吃飯,不等澤秋一起吃了。

    安寧探身往院門外看了好幾次,總感覺沈澤秋就快回來了,“娘,咱們再等等吧。”

    還真是神了,今兒天還沒黑透,沈澤秋挑著擔(dān)子就回到了家里,何慧芳一拍腦門,還真有心有靈犀這回事咧,安寧說澤秋要回來了,他還就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