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揚了吧(重生)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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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即便阿蘿還在怨他,看在一家人在一起的份上,也該慢慢釋懷了吧。 不知是不是心之所向,兩個人且走且談,逐漸往凝暉閣的方向去。 這陣子季青珣雖然不去探望,但若經(jīng)過,總會往那暖閣遙望片刻。 此刻也不過習慣性地看一眼,卻被看到的場面鎮(zhèn)住,被定在了當場。 高高的樓閣圍著一圈欄桿,欄桿上,搖搖欲墜地趴著一個人,身子已經(jīng)探出外邊,好像眨一眨眼睛她就要掉下去了。 那熟悉的衣裙,那是……阿蘿?! 可她要干什么?! 她懷著他們的孩子,該好好養(yǎng)著,她站在那里干什么! 是誰給她開的門! 那一刻,季青珣心中滋生出無盡的恐懼,再顧不得任何事情,邁出平生最快的步子朝高閣奔去。 “阿蘿!回去!” 可遠在高閣的人聽不到他的呼喚,李持月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 她的頭發(fā)被吹到臉上,蒙住了她的眼睛,帶著她在風中打擺子。 知覺已經(jīng)凍斃在風雪和失血中,平衡也沒有了,不能幫她判斷此時是在欄桿里面還是外面, 看不見了,也就不用怕了。 “我來了。” 李持月松開了手。 那身子似吹落的柳條,就這么從高高的地方悠悠落了下來,風翻卷著衣裙,似海棠將開未開。 “不要——”季青珣的心跳停在那一刻。 “啪——”海棠花落了地, 就墜在了季青珣眼前,發(fā)出一聲悶響,猩紅的血逐漸在雪地盛開。 凜冽風雪中,他聽到了那一聲響,神魂俱裂,跌地不起。 這像極了一場噩夢,季青珣想到她身邊,卻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趕不到。 不知多久,季青珣才手腳并用,爬到了她身邊,把那摔得破碎的身體抱在懷里。 那副身子沒了完整的骨頭支撐,像流沙一樣從臂彎往下墜,季青珣嘴唇劇烈顫抖,“阿蘿,醒醒。” 不是!他們有過千百個擁抱,從來不是這個感覺! 他雙目充血,血紅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那張僵白的臉上,錐心的痛蔓延到五臟六腑,折磨得季青珣幾乎要瘋了, “阿蘿,求求你,阿蘿!回來,我求求你!” “給你!要什么都給你!回來,求求你!” 但無論怎么喊,那雙琥珀色的瞳仁已經(jīng)蒙上了白翳,似這漫天蒙蒙大雪,再映不出他的面容。 天地之間只剩下北風,和無盡的嗚咽。 第2章 粉身碎骨的疼痛在黑暗中減輕了許多,李持月的眼皮動了動,意識到自己能睜開眼。 入目是流光溢彩的百鳥金縷帳帷,偏頭向外看去,影影綽綽能看見八扇山石琉璃屏風,兩旁同樣放下的云錦帳帷,隔絕了如宮殿般的內(nèi)外室,外廳鎏金長明燈樹徹夜點亮。 處處金堆玉砌,無一不是價值連城,在熒熒燭光的映照下朦朧安靜。 李持月不解,莫非地府是她公主府的模樣? 在視線轉(zhuǎn)到枕畔的季青珣臉上時,那份茫然頃刻間被刻骨的恨意替代。 他怎么也在這兒! 李持月動了動,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酸痛,即便不是粉身碎骨,也似被石鼓碾過。 身上這熟悉的感覺并不陌生,甚至讓她的記憶一下變得無比清晰。 因為那窗前青瓷方盆里的綠梅尚未盛開,還不到萬壽窗的一半高,讓她一下就意識到,現(xiàn)在該是弘德三年,她的二兄登基三年了。 她會記得這點小事,是因為和季青珣的第一夜。 在忙亂的親吻時她余光瞥見了這盆綠梅,在青澀難言過后,她垂目看向窗戶,又正好看見那盆綠梅,莫名就讓李持月記住了。 對于那一晚的深刻記憶,還有這么清晰的痛覺,梅枝未長,讓李持月幾乎立刻就確定了時間。 自己這莫非真的……又活過來了? 可怎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她已經(jīng)將那個狼子野心之徒拉上了床! 此時季青珣還在睡著,仿佛全無戒心。 能被見慣天下世家英杰,目下無塵的鎮(zhèn)國公主交付真心,季青珣當然不是稀松尋常之輩。 其人生得修眉妙相,音容兼美,風姿端華宛若世外之人,即便只是布衣出身,舉止談吐雅若清風,既目窮萬卷又有錦心繡口。 這樣的人,在世家名門匯聚的明都是一顆灼灼明珠,卻暗藏于公主府中,鮮有人知其文采驚世,有不測之智。 李持月真是后悔,若知自己還能再世為人,前世她就該多弄清楚,身邊到底藏了多少季青珣的蠅營狗茍。 身側(cè)人的一點動靜讓季青珣睜開了眼,修眉而長目,淺碧色的眸子有別于常人,顧盼而燁然,蓋因他有胡人血統(tǒng)。 季青珣臉上是帶著點滿足的淺淺笑意,喊她:“阿蘿?!毖壑猩钋橐蝗缂韧?。 說著半撐起身要去抱她,這也是他在公主枕畔醒過來的習慣。 阿蘿這副在錦繡堆里嬌養(yǎng)出來的身子,冰肌玉骨,玉軟花柔,季青珣每每抱在懷里,都得盡力忍住才能不收緊手臂的力道。 再接著用親吻過的、熟軟的唇去吻她鬢下雪頸,讓持月深刻明白什么叫耳鬢廝磨。 可惜李持月已不是從前那個傻子。 她不想讓季青珣碰到一點,偏頭躲過他的手,忍著不適起身下了床。 “阿蘿,怎么了?” 季青珣將疑惑直白問出,他自然想不到眼前這位公主,已經(jīng)歷了一世。 阿蘿?誰準他喊的! 李持月氣血涌動,忍住沒有回頭斥罵他。 是了,是她讓喊的,只準季青珣喊。 別的人見她,低眉叩首,唯有季青珣不用,他在這府中的一切特權(quán),都因為她說過一句的蠢話:在我心里你已是郎君,當似尋常夫妻一般相處。 現(xiàn)在,要怎么說她反悔了呢? 李持月幾乎立刻就想揭破他,但理智竭力壓下了沖動。 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若是喊一聲,進來的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人呢。 最終她只是冷淡地說:“沒事,做噩夢了?!?/br> 季青珣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阿蘿似乎在竭力忍耐著什么,他很好奇,是怎樣的夢對她有這么大的影響。 半個月前兩個人是第一次敦倫過,這段時日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且昨夜二人安寢前她尚言笑晏晏,摟著他的脖頸說些小女兒家的癡話。 季青珣怎么都不會認為公主是在和他鬧脾氣。 他的視線一直追著李持月,屋內(nèi)無人,公主似要自己穿衣。 她先是從紫檀銀鹿條桌上撈起了她的紗罩披在身上,又往外頭起尋其他的衣物。 半透明的紗羅罩衣上的牡丹刺繡好似盛開在她雪色的肌膚上,幾步之間搖曳動人,看得季青珣抑下眼底暗火,起身朝她走去。 往常若不讓人進來,都是季青珣伺候的。 她找不到自己的衣裳一再亂走,連綴珠高頭履都沒穿,雖然內(nèi)外間處處鋪了宣州進貢的絲織地毯,但還是有點莽勁兒。 也一下就被季青珣抓住了。 “阿蘿,你別亂跑?!?/br> 季青珣從蘇繡四君子屏風后的方凳上找到了她的素絹里衣、石榴紅朱雀鴛鴦背子和寶花纈紋淺絳紗裙,還有一襲淡霞披帛。 剛拉開的距離又消失了,李持月對他厭惡至極,忙扭頭看向另一邊去,怕他看出點什么。 季青珣只以為她是忽然害羞,鳳目凝著溫柔,將她本該穿在外邊的紗罩裙脫下,換成了里衣,再一層層替她穿上外衣下裙,這樣的事他已然做得熟練了。 綠梅未開,時值焦月,李持月的裙裳不過三層薄羅,很快就穿完了,季青珣矮身捉住那裙下嫩筍似的足,套上翹頭履。 不情不愿地在他伺候下穿了衣裳,李持月欲走又被拉住。 “頭發(fā)還沒梳,是要跑到哪兒去?!?/br> 李持月被他按著肩頭,僵直著身子地在妝臺前坐下,季青珣拿起了桌上的鎏金烏木梳子,將公主那一頭烏瀑長發(fā)從頭梳到尾,無粉黛釵飾的公主化作蒹葭秋水,清輝玉臂寒。 李持月按在膝上的手狠狠攥成了拳,未點丹蔻的淡粉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銅鏡里,她已穿好了衣裳,季青珣卻尚未。 他任衣襟敞著,寬肩薄背的身形自成風流,窄腰上的腹肌清晰結(jié)實,腰側(cè)兩道斜沒入褲腰下,引人窺視。 靖朝尚武,滿街的士子書生都會佩劍,出則為將入則為相,世家更是重金專請師傅教授劍術(shù),俠客和書生涇渭并不分明。 季青珣能文會武,體格出眾并不奇怪。 這本該是天之驕子、出將入相的人物,此時卻低眉在伺候一位女子梳頭,全心對待手中的那一縷烏發(fā)。 外人若見此,根本不會覺得這是公主的謀士,而是認為季青珣是個以色侍人,靠諂媚得公主寵信的佞幸。 甘于穿成這樣伺候她,只為謀求權(quán)勢,季青珣不是jian佞誰是jian佞! 李持月隨意瞟了一下便垂下了眼,擔心那錐心蝕骨的恨意會從眼睛里爭先恐后地跑出來。 她閉上眼睛,紫宸殿里,刀戟和膝蓋一齊俯首的聲音猶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