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晉寒視線重新挪回何麗身上：“我們查了環(huán)城小區(qū)的監(jiān)控，他在晚上8點05分時開車進(jìn)入小區(qū)，你卻說他沒去？”

    何麗訝然，語氣堅定地說：“不可能！那天晚上我就在家里，他根本就沒來過！”

    陳斯禮說喝多了倒在何麗家，第二天醒來自己開車離開。何麗卻說陳斯禮壓根就沒去過她家。小區(qū)的監(jiān)控確實拍到了陳斯禮的車。

    如果何麗沒有撒謊，那陳斯禮開車進(jìn)入環(huán)城小區(qū)直至再次開車離開，他中間消失的這幾個小時去了哪里？

    可若真的是陳斯禮，那他為什么要撒一個輕易就能被戳破的謊言呢？難道他篤信何麗一定會幫他做假口供？證明他去過她家？

    姜安和傅晉寒從審訊室出來，外面的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市局里透著一股陰冷，姜安攏了攏胳膊，還在想審訊室里何麗說過的話。

    傅晉寒瞥她一眼，音色極淡：“現(xiàn)在還確定陳斯禮不是兇手嗎。”

    姜安篤定地抬眸：“確定。陳斯禮這樣的二世祖就算是殺人也沒必要親自動手，更何況是大卸八塊，他對生命如此漠視，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他怎么可能讓自己那雙高貴的手沾上那些低賤的血？”

    傅晉寒眼皮闔動，遞向姜安的眼神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審視。

    姜安抿了抿唇，為自己剛才的言行解釋：“我是站在陳斯禮的角度說話?！?/br>
    傅晉寒頭轉(zhuǎn)回去，薄唇輕輕勾起，不知在笑什么。

    姜安有些煩躁，開始后悔自己剛才顯得迫不及待的解釋。

    迎面有人走來，西裝革履，文質(zhì)彬彬，他朝傅晉寒伸手，從容不迫的說：“傅隊是吧，你好，我是陳斯禮先生的代理律師，我姓陳，陳斯儀?！?/br>
    第16章 木偶人16

    陳斯禮被保釋出去，他頂著一頭粉紅色的頭發(fā)站在陳斯儀旁邊，笑的人模狗樣：“不好意思啊傅大隊長，我先走一步，就不在警局陪你們玩過家家了。”

    人命關(guān)天的案子在他眼里是過家家，姜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這位桀驁不馴的大男孩。

    陳斯禮看到姜安，眼里神采閃爍，語氣頗為激動：“你是姜安？我很喜歡你寫的小說，你寫的《罪惡》全系列我都有買！我可是你的書迷呢！”

    姜安目光在他身上停駐兩秒，輕描淡寫地說：“你知道人在撒謊的時候通常都會出現(xiàn)類似表演型人格的癥狀，你剛剛就很符合這個特性，當(dāng)然，我們也可以把它稱為：虛偽。”

    陳斯禮愣了下，繼而夸張地大笑起來，他胳膊搭在那名西裝革履的律師肩上，笑的直不起腰：“姜作家還真是率真幽默，我喜歡?！?/br>
    陳斯儀隨意掃了陳斯禮一眼，后者立刻站直了身體，臉上浮夸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陰沉。

    陳斯儀看向傅晉寒，笑容可掬：“傅隊長，人我先領(lǐng)回去了，之后查案有什么還需要問的，我們一定竭力配合警方。不過今天就算了，斯禮mama還在家里等他吃飯，我們得抓緊趕回去。”

    傅晉寒伸手握住陳斯儀伸出來的手，非常友好的說：“下次見?！?/br>
    陳斯儀嘴邊掛著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復(fù)自然：“地點我挑?！?/br>
    傅晉寒笑著說：“這市局就不錯，茶水管夠?！?/br>
    陳斯儀也笑：“相比于茶，我們更喜歡咖啡?！?/br>
    兩個笑面虎你來我往的對簿，看的姜安嘖嘖稱奇。

    等陳斯儀和陳斯禮走后，姜安才問：“剛剛那位律師是誰？長得和陳斯禮有點像?！?/br>
    傅晉寒面色平淡地扔出一個炸彈：“陳富流落在外二十年的私生子，八年前陳夫人松口，陳斯儀得以認(rèn)祖歸宗。”

    姜安驚道：“陳斯儀二十八？陳斯禮不是才二十三嗎？”

    而且禮儀，禮字在前，儀字在后。

    傅晉寒停下腳步，挑著眉看她：“有錢人家的私事，你八卦那么多做什么。要是閑的沒事干你不如好好找找環(huán)城小區(qū)無頭案的突破口?！?/br>
    姜安撇撇嘴，忍不住小聲吐槽：“可我看著陳斯禮好像很怕他這個私生子哥哥?！?/br>
    傅晉寒皺著眉回頭：“你嘀咕什么呢？”

    “?。繘]什么啊，我說你看起來比陳斯儀要帥一點?！?/br>
    姜安沒頭沒腦的話叫傅晉寒頓了下，幾秒后輕哂：“姜顧問，這里是警局，不是你評價男色的地方?！?/br>
    姜安：“……”

    夜色將至，一隊的人還在加班，沒人主動離開。

    今天大家在外面跑了一天，每個人眼睛里都裹上一層倦色。疲憊和晝夜不歇的忙碌，饒是傅晉寒這樣上天賞賜眷顧的顏值都經(jīng)不住這么磋磨，眼皮底下一片青灰，嘴角胡子拉碴，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姜安借宿在傅晉寒家里，他沒走，姜安也不好走。

    晚上十點，傅晉寒又去了一趟審訊室，何麗和張開還關(guān)在里面，老李剛審?fù)瓿鰜恚禃x寒搖了搖頭。

    傅晉寒推門進(jìn)去，張開熬了兩三夜，趴在桌子上兩眼打架。

    聽到動靜，他無奈地開口：“李警官，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沒有證據(jù)這樣關(guān)著我不符合規(guī)定吧？”

    傅晉寒走到他面前坐下：“該說的都說了？”

    張開一聽聲音立即抬頭，“傅隊？你為什么要一直扣著我？李湛不是我殺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嗎！”

    傅晉寒靠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敲的張開心里犯慌，他也不說話，就這么直嗖嗖的看著張開。

    眼神犀利，直逼人心。

    張開被他看的瘆得慌，不自在的扭過頭：“你們什么時候放我出去。”

    傅晉寒雙手插在褲兜里，表情嘲諷地看著張開，不答反問：“你覺得懲惡揚(yáng)善這個詞怎么樣。”

    張開神情一窒，扯了扯嘴角：“我就一破打工的，哪兒懂這些成語，傅隊您問我不是白問嘛。”

    “不懂？”傅晉寒嘴角勾著笑：“教條李幼微那些大道理的時候，我看你小子挺懂得啊?！?/br>
    張開神色慌張，他不自覺挺直身體，“微微跟你說了什么？！”

    傅晉寒神態(tài)自若，語氣漫不經(jīng)心：“也沒說什么，你不用緊張，要真說了什么我還能過來問你嗎。我就是挺好奇的，你說何麗跟你也不熟，怎么就放心把女兒交給你呢，她自己又不是不能去接。”

    張開狀態(tài)松弛下來，他訕訕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湛哥經(jīng)常喊我去接微微，這事何麗也知道。”

    傅晉寒嗤笑了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樣啊，成，那你繼續(xù)在這待著吧，什么時候打算跟警方說實話了，什么時候就會放你走了?！?/br>
    張開眼瞅著傅晉寒起身要走，他氣急叫?。骸案店牐∧銈儧]權(quán)力這樣一直關(guān)著我！”

    傅晉寒回頭看向張開，目光里的深沉抖得張開一個激靈。

    傅晉寒拍了拍張開的肩，笑著說：“放心，我是警察，不干不符合規(guī)定的事，你就安心在局里好好休息休息，明兒個一早咱們再見?！?/br>
    張開精神極度緊繃著，聽到明早還不會放他走，尤其當(dāng)他看到傅晉寒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像是真打算跟他耗到底。張開心理防線終于破了，他朝傅晉寒的背影嘶吼：“你們到底有完沒完！不就是死了個人嗎？又他媽不是老子殺的！為什么要把我關(guān)在這，我犯了什么法！是何麗讓我去接的李幼微，你們怎么不審她？我看你們這幫警察就是無能！想找個替罪羊……”

    身后不斷傳來謾罵，傅晉寒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大踏步離開。

    他一路回到刑偵辦，楊樂和老李已經(jīng)下班，包子正在收拾東西，迎面看到傅晉寒，驚訝地問：“老大，你怎么還沒回去？”

    他還以為老大剛才出去是回家了呢。

    傅晉寒視線繞了一圈：“姜安呢?！?/br>
    包子忙跟著四下看去，沒瞅到人影，撓了撓頭說：“不知道，剛才還在這呢，估計先回家了吧?！?/br>
    傅晉寒：“嗯，你先走吧。”

    包子說：“老大，你不回?。俊?/br>
    傅晉寒朝里走：“回，拿個東西?！?/br>
    包子放下心來，這都快十一點了，再熬下去人要禿了，和傅晉寒說了聲再見一溜煙跑了。

    偌大的辦公室此刻顯得空蕩蕩的，只有冰冷的桌椅板凳。傅晉寒一只手從煙盒里拿煙，一只手?jǐn)Q開自己那間簡易辦公室的門。

    “啪嗒”一聲，打火機(jī)火苗直竄，傅晉寒垂眸點煙，不經(jīng)意間瞥見本就逼仄的辦公室拐角里蹲著一個人，圓圓的腦袋斜斜地歪在一邊，長睫垂落，鋪下一層陰影，瓷白的臉蛋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透亮。

    傅晉寒劍眉微挑，走過去踢了踢姜安的小腿：“醒醒?！?/br>
    姜安本就睡的不熟，她是太累了才找個地方瞇一會等他。耳畔傳來熟悉的獨屬于某人冷感的聲音，姜安一下子就醒了。

    姜安迷迷糊糊睜開眼，抬起胳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支吾道：“你忙好了嗎?！?/br>
    這聲音嬌嬌軟軟，聽得傅晉寒耳根子有些癢，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局里有休息室，怎么不在那睡?！?/br>
    姜安蹲在那兒，五官皺成了一團(tuán)：“不喜歡陌生的地方?！?/br>
    傅晉寒眉頭擰的更深：“那你還去我家？”

    姜安抬起眼，似是而非的說：“我們不算陌生人?！?/br>
    傅晉寒來不及揣摩她話里的意思，就聽到那道軟軟糯糯的嗓音又在叫喚。

    “傅晉寒，扶我一把，腿……腿麻了。”

    傅晉寒眼皮一跳，面無表情地伸手把人扶起來。

    姜安掛在他胳膊上，好在他力氣大能架得住她，不然按照她現(xiàn)在下半身失去知覺的程度，估計一早摔了。

    原地緩了好一會兒，姜安的小腿上酸麻感才逐漸消失，她試著站直身體，“張開還是什么都沒說嗎。”

    傅晉寒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聞言“嗯”了聲。

    姜安站在他身后，頗為無奈地說：“傅大隊長，您打算什么時候下班？”

    再不下班，天都亮了。

    傅晉寒把u盤插進(jìn)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你門口的記者連著兩天都蹲不到你，應(yīng)該不會繼續(xù)守株待兔，所以我只收留你最后一晚?！?/br>
    他收起u盤，轉(zhuǎn)身朝前走，半天沒聽到動靜，他回頭側(cè)眼睨著她：“不是急著走？”

    姜安忍了忍，到底沒忍住，她扯出一抹標(biāo)準(zhǔn)地微笑：“既然您這么為難，那我就不勞煩您了，再見?！?/br>
    說完便展示出笑容消失術(shù)，快步繞開身高馬大的男人往前走。

    傅晉寒輕皺眉頭，一把攥住她手腕：“你去哪兒？”

    姜安皮笑rou不笑：“睡大街?！?/br>
    傅晉寒：“……”

    他微嘆了聲，軟下聲音：“這么晚了瞎折騰什么?！?/br>
    姜安不想講話，被他拖著走也沒反抗。

    第17章 木偶人17

    車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