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落盡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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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火車上何梓明話很少,馮之棠滿腹心事也只是有問才有答,愛說笑的劉清遠(yuǎn)倒是跟商依依聊了半路,后來見她也倦了,才慢慢放下了的話頭,整個包廂安靜了下來,空氣被心事填滿。 何梓明一直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直到夕陽西下,妖嬈的晚霞也已經(jīng)淡了。他撤回目光,看其他三人都已經(jīng)各自閉目睡去,他偏過頭來凝望身邊的商依依,第一次這么細(xì)致的觀察她。 她闔著雙眼,隱約的余暉投在她的臉上,精致的妝容和刻意的面具都已經(jīng)消融,只有臉龐高低悅目的曲線,淡淡的絨毛,她的唇紋很淡,櫻桃般紅潤而飽滿的微翹著,有一種待人采擷的天真的爛漫。 只是她腰身坐的很正,兩手緊抓著放在腿上的手包,腦袋不由自主的往右邊偏著,是遠(yuǎn)離何梓明的方向,好像在睡夢中也在防御著這個世界。 何梓明看她額頭的發(fā)絲有一縷飄在眼簾旁,隨著一絲清風(fēng)頑劣的搖曳,像在故意挑釁的擾人心緒。他的胳膊抬了一抬,終究放下了,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看著窗外。 終于到了北京站,火車像忍受了高溫蒸煮的蒸籠,揭開蓋子,興高采烈和疲憊不堪的乘客們?nèi)缯羝粯铀查g爭相逃離出桎梏,烏泱泱的人群擁擠不堪。 何梓明等車內(nèi)的人散去了一些才開始拿行李,他左右手各拿了自己和馮之棠的行李箱,商依依謝絕了劉三少的好意,堅(jiān)持自己拿著行李。于是何梓明走在最前面開路,后面跟著馮之棠和商依依,劉清遠(yuǎn)在最后,他們在人潮中像一只獨(dú)木舟被推著走。 “表哥,北京站怎么會這么亂?”馮之棠貼著何梓明走,對于這樣洶涌的人潮還是有些害怕。 劉清遠(yuǎn)也疑惑起來,“我上次來北京都沒有這么夸張,今天是什么日子?依依,小心。” 何梓明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身后兩個女人,只見商依依緊緊抿著唇,用右手拉扯被旁邊人的小拉車勾住的旗袍下擺,她左手手拎著的藤編箱子掩住自己和馮之棠的左側(cè),劉清遠(yuǎn)伸著右手護(hù)住她們,以免被周圍形容猥瑣的男人們有意無意的碰到。 “火車站,政府,警察都罷工了?!焙舞髅黪久冀獯穑飞厦康揭徽舅紩I上一份報紙,一路看著事件的走向?!盀榱吮破刃焓啦o職,今天開始行政機(jī)關(guān)的工作人員都罷工了。我們要小心一些,不要被沖散了。” “真是荒唐!”劉清遠(yuǎn)感慨,“不過擠過這一段我哥派的司機(jī)在外面等我們了,兩位meimei堅(jiān)持一下?!?/br> 商依依一直鎖眉不語,只是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包和行李箱。 突圍出了人潮,果然在約定的地方看到了等待他們的福田汽車。劉清遠(yuǎn)招呼了司機(jī),打開后備箱,何梓明把行李了進(jìn)去,但是后備箱不夠空間放四個大箱子,站在一邊的商依依表示自己拿著箱子放腿邊就好,于是她提著箱子鉆進(jìn)后座,把箱子靠著車門邊上。 這時劉三少已經(jīng)在前面副駕位置坐好,何梓明自然而然的跟著她進(jìn)了后座,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坐在了中間,馮之棠上車后就在他的右邊,小轎車不大,后面位置也并不寬裕,何況商依依的腿邊還有一只占地的箱子,她的右腿搭在左腿上盡量留出空間。 “我們是直接去飯店還是找個好地方先去吃晚餐?”劉清遠(yuǎn)偏過頭來問后面,這時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三少爺,這幾天北京城不太平,政府和警察都歇業(yè)了,外面趁火打劫的混混多得很,您幾位出門要小心,天已經(jīng)要黑了,最好在飯店吃晚餐比較安全。”司機(jī)善意的建議。 “先送之棠回她姨媽家?!焙舞髅骼斡浿T之棠的事情,不想讓別人有誤解。 “嗯嗯,現(xiàn)在還不算晚,麻煩先送我去姨媽家吧?!瘪T之棠心里忐忑,不知道突然登門姨媽會是什么反應(yīng),但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也不得不咬牙前行了,于是她報了姨媽家的地址。 何梓明被擠在兩個女人中間,大腿外側(cè)貼著兩邊女人的腿,悶熱的車廂里能感覺到單薄衣物之外的觸感。馮之棠有些害羞,心跳的很快,默默的觀察著身邊的表哥。 何梓明對這個意外的處境感到窘迫,但車廂就這么大,他也不方便要求停車換位置,只能忍耐一陣。在車子一個轉(zhuǎn)彎時,何梓明不動聲色的把屁股往左挪了一下,想離馮之棠遠(yuǎn)一點(diǎn)。 商依依的旗袍在出站擁擠的時候被勾破,右邊開叉的位置被拉扯破了一截,何梓明的西褲更加緊密貼在那片白嫩的腿rou上,雖然看不見,但何大少覺得燥熱不已。 后座沒有人說話,卻有著一種旖旎而尷尬的氣氛。 自從火車??苛吮本┱?,商依依就一直沒有說話,她滿懷心事的倦倦的望著車窗外,直到此時她感到她的旗袍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的壓住了,才不高興的轉(zhuǎn)過頭來,用鞋尖在他的腳踝上點(diǎn)踩了一下警告他。但是她踩的太輕,反而是輕擦在他赤裸的腳踝上,更像是一種調(diào)情的暗示。 在這個幾個人擠著的昏暗狹小悶熱的車廂內(nèi),何梓明第一次真正對女人有了旖旎的遐想,他想妄動,但是他的自傲制止住了他的念想。 “你是不是很熱?”商依依感覺到了他的熱力,于是把車窗搖了下來,京城秋季晚間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吹散了那一剎那的綺念。 到了馮之棠姨媽家附近的胡同口,何梓明叫停了汽車,于是他們都下了車,跟馮之棠道別。 “三少,你替我把之棠送到家吧?!焙舞髅髡f。 因?yàn)轳T之棠是從何家偷跑出來的,賣身契還在何家,何梓明幫助表妹逃走,在這中間是個尷尬的角色。所以他不想讓馮家和何家知道他是背后的那個人。 “當(dāng)護(hù)花使者是我最喜歡的工作。”在火車上馮之棠哭了之后劉清遠(yuǎn)也得知了她的困境,他嘴角含笑,拿上了馮之棠的行李,“表妹,三哥哥送你回家。” “謝謝表哥,謝謝清遠(yuǎn)哥哥?!瘪T之棠看著何梓明,咬紅了下唇,睫毛輕顫,再多說一句可能又要哭出來,于是她道謝之后匆匆轉(zhuǎn)身,跟劉清遠(yuǎn)一起往胡同內(nèi)走去。 商依依看何梓明眉心不展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嘆道:“表哥不要這么狠心,還是接回去吧?!?/br> 何梓明偏過頭來看她,嘲諷的笑了笑,他不愿跟解釋其中的原委,不知道是笑自己有那樣的爹媽還是笑自己的假慈悲。 兩人站在車邊等著,何梓明心中煩悶,從兜里掏出了煙匣子,抽出了一根,這時商依依的手也覆了過來,靈巧的抽出了一支。 何梓明鼻中輕笑,擦亮了一支火柴,給她點(diǎn)上,忽亮的柴火正好投在她低垂的眸中,烏黑的眸子里跳躍的火團(tuán),映襯著神秘又深邃的暗,讓人琢磨不透。 她拿煙的姿態(tài)優(yōu)雅又風(fēng)情,何梓明靠在車上打望著她,她抬起頭來并不理會他的的目光,只是重重的呼出一團(tuán)白霧,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結(jié)吐散掉。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無聲的抽完了一根煙,夜色已深,劉三少還沒有回來。何梓明笑他是不是被留在姨媽家吃飯了,讓司機(jī)去前面看看,怕真出了什么狀況。 過了一會兒,劉清遠(yuǎn)和司機(jī)還沒回來,卻從胡同尾竄出了四個手持棍棒的男人。這幾個男人各自背著一個布袋子,拿著棍棒四處亂敲。他們看起來二十多歲,一副下流嘴臉,穿著短衫步鞋,還有兩個留著長辮。 “今天收獲不錯啊,感謝大總統(tǒng)讓我們能好好發(fā)揮發(fā)揮哈哈哈?!逼渲幸粋€帶頭的瘌痢頭得意的說,“兄弟們加把勁,今晚趁黑咱們多干幾票,明年娶媳婦?!?/br> “還娶什么媳婦,有了這票錢,八大胡同隨便耍哈哈哈?!币粋€長辮子笑的猥瑣。 另一個停下腳步,看著正準(zhǔn)備鉆上車的何梓明和商依依,yin笑道:“八大胡同的姑娘哪有路邊野花香啊?!?/br> 幾人都有著同樣的心思,已經(jīng)有個身手快的沖過去把商依依的腿從車門里扯了出來,商依依尖叫一聲,拼命用腿蹬他的手。這時候何梓明從駕駛座沖了出來,上去給了那人一拳,這幾個流氓看出來一個西裝筆挺的少爺,不由都笑了起來。 “小少爺,還有點(diǎn)子力氣?!北淮虻拈L辮子淬了一口。其他幾人也笑著圍了過來,漫不經(jīng)心的與他耍弄。 商依依悶不做聲的爬回了后座,流氓們見她的裙擺已經(jīng)破裂,瘌痢頭的yin笑一聲,“少爺是不是剛剛已經(jīng)玩過了,這么激烈,裙子都撕破了,也該讓我們幾個兄弟嘗嘗吧,識趣的你就先走開,錢包留下,我們就不為難你?!?/br> 何梓明眼中露出兇狠的陰戾之色,“就你們幾個孬種!” “喲,小少爺有點(diǎn)意思,那跟咱們兄弟幾個耍耍?!?/br> “你先走,去找三少他們?!焙舞髅鱾?cè)過頭跟車內(nèi)的商依依說,但沒有聽到她的回話。 “小美人可不能走,讓她先看看你是怎么挨揍的?!彼娜艘呀?jīng)把車門四周都圍住,說話間就對著何梓明下巴一記勾拳,何梓明早有準(zhǔn)備,偏頭躲過,但是紛沓而來的拳腳涌了過來,他沒有街頭打斗的經(jīng)驗(yàn),幾下就被打趴在地。四個流氓圍起來毆打他,他把身體蜷成一團(tuán),護(hù)住自己的頭和胸腹部。他知道打不過這幾個流氓,就只能盡量拖延時間,等到劉清遠(yuǎn)和司機(jī)回來才有機(jī)會趕走他們。 這幾個流氓拳打腳踢的覺得不過癮,瘌痢頭從旁邊掄起了木棒,得意的笑道:“小少爺身子骨不錯,棍棒底下出孝子,叫聲爹來聽聽。” 何梓明從小就在何遠(yuǎn)山的棍棒下討生活,觸怒了心底的痛處,便發(fā)起狠來要站起來搏斗,立即被一棍打倒在地,腹中發(fā)出一聲悶哼,咬牙忍住。 “住手?!焙舞髅魍蝗宦牭缴桃酪篮傲艘宦暎瑳]有驚慌失措,聲音沉穩(wěn)而冰冷。 奇怪的是落在身上的棍棒拳腳真的都停了下來,何梓明扭過頭看去,只見商依依一只腳已經(jīng)踏出了車廂,手里端著一把漆黑的勃朗寧手槍。 第10章 商依依的臉從車廂里展露了出來,月光落在她身上,蓬散卷曲的黑發(fā),墨綠色的旗袍裹著凹凸有致的曲線,明艷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靜靜的注視著槍口下的對手,好像妖嬈的海妖在等待機(jī)會對進(jìn)犯的水手完成致命一擊。 瘌痢頭手上的棍棒不再動,嘴上還在下流的試探:“小美人還會耍槍,不如先玩玩哥哥的槍?” 商依依二話不說,迅速的把槍口指在了他的下腹,手槍發(fā)出咔噠的機(jī)械聲,“好,你要求的,我可以成全你?!?/br> “別啊,jiejie?!别☆^看她口氣冷靜老練,手如此穩(wěn),確實(shí)是個老手,不敢托大,立刻丟下棍子雙手舉了起來。 何梓明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棍子,站到商依依身旁以防有人突襲。 “jiejie,你舍不得小少爺挨打,看你面子我們就不玩了。”瘌痢頭笑笑緩和氣氛,并不害怕,他們四個人,對面只有一個女人舉著一把槍,他們并不覺得女人會真開槍,于是大家僵持在這里。 “你們不是還指著今晚多干幾票大的嗎?不要在我們這浪費(fèi)時間了,你可以試試看我能舉多久,誰敢上來先試試子彈好不好吃?!鄙桃酪赖穆曇艉芾潇o。 何梓明從口袋里掏出手帕來擦了擦嘴角邊土和血漬,冷聲說:“你們也看出來了,我們是在等人,他們馬上就回來了,是軍校的人,你們也可以跟我們一起等,警察局不上班,軍校還開門的,可以一起去坐坐。” 瘌痢頭知道今晚自己在這里是討不了好了,不再戀戰(zhàn),跟兄弟幾個使了個眼色,“我就喜歡jiejie你的這個勁兒,小少爺也挺硬氣,是個爺們,咱們有緣再見?!?/br> 商依依見這些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這才退坐到車廂內(nèi),卸了力的垂下了手中緊握的勃朗寧。何梓明伸手握住她用力過猛而微微痙攣的雙手,要把手槍從她手中拿下來。商依依驚覺不肯松手,橫著眉怒氣的圓眸瞪著他,兩人在車廂后座的黑暗里無聲的較著勁,最后何梓明用力掰開她的手指。 “我不會害你,想想這是什么地方,在北京城無故持槍會被抓的!”他沉聲說。 民國這些年軍閥混戰(zhàn),地方上軍閥和土豪買入的毛瑟槍土槍不計(jì)其數(shù),但是在中央政府管轄范圍內(nèi)的北京城,還要遵從槍支管理,防止個人不明持槍發(fā)生刺殺政變。而且勃朗寧價格不菲,小巧,安全又精準(zhǔn),不是一般的防身之物,只有高官,軍警,名流才會持有,一個遠(yuǎn)道而來的戲子身上藏著這樣一把勃朗寧勢必會遭到調(diào)查。 商依依掙扎了一會駁不過他的力道,被他卸走了手中的勃朗寧放入了他的口袋,她氣憤的用兩手抓住他西裝的衣襟,兩人急促的氣息混在一起。 “你跟我來北京究竟是為了什么?”何梓明捏緊她骨節(jié)泛白的手,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問。 商依依像貓一樣警覺的盯著他,黑眸流光一轉(zhuǎn),激烈的情緒舒緩了下來,她松了勁,軟在椅背上,柔柔的笑道:“何大少好多心,你看京城這么亂,我們才剛下火車這就遭了搶,我一個弱女子還不要想辦法防身嗎?” 何梓明并不信她,“不管你想干什么,在北京我包了你,你不要給我惹事,這些天你不能離開我一步?!?/br> “何大少好霸道?!鄙桃酪缽乃中睦锍槌鲆恢皇秩ゲ梁舞髅鞅淮騻念~頭,“這么霸氣的保護(hù)女人,是個女人都會心動的?!?/br> “你少……” “何大少,你們這是怎么了?”遠(yuǎn)遠(yuǎn)的聽到劉清遠(yuǎn)的聲音,他和司機(jī)正快步往回走,看到何梓明站在車門處,熨帖的西裝皺的一塌糊涂,頭和手臂上都有擦傷。 何梓明放開了商依依的手,理了理凌亂的發(fā),“剛剛遇到了幾個流氓,不過沒事,已經(jīng)打發(fā)了。走吧,等了你這么久,干什么去了?” 劉清遠(yuǎn)吃驚的趕忙過去看他和商依依的狀況,她淡然的一笑:“我沒事,多虧了何大少趕走了流氓,以一敵四真是帥氣?!?/br> “可以啊,何大少,沒想到你這么能打,英雄救美。” 何梓明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擦了擦手腕上的傷,沒有說話。 回到車上劉清遠(yuǎn)說起馮之棠的姨媽如何熱情的邀請他一起晚餐,他推托不過只能吃了幾口,沒想到就耽誤了這一口飯的功夫害得何大少被圍攻。 劉清遠(yuǎn)看得出姨媽對于突然出現(xiàn)的馮之棠沒有驚喜,只有世故的推脫和盤算,礙于親戚情面在外人面前就表現(xiàn)出極高的熱情,但話里話外不停的打探馮之棠來北京的真實(shí)原因,打算來住多久,這個劉少爺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 他知道未來馮之棠的日子不會好過,假意表示出在追求她的親近之意,讓姨媽覺得這個外甥女不會真要依靠她家過日子,以后可能嫁給富家少爺。臨走前馮之棠依依不舍的問他以后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他寵溺的笑笑說過兩天就來接她去逛北京城,之前說好的,于是在她滿懷希望的目光中離開了。 司機(jī)開車帶著三人來到了下榻的北京飯店,在王府井街心路口,實(shí)屬北京城繁華之地。這北京飯店是一個法國人投資建造的豪華飯店,是一個七層的法式洋樓,外墻是白灰色的大理石,十七世紀(jì)法式建筑裝潢,古典柱式結(jié)構(gòu),大堂猶如法國城堡寬闊高挑,浪漫而華貴。四側(cè)立著的雕花梁柱,纖長古典的彩色玻璃窗,房頂垂吊著奢華的水晶燈,地上鋪著厚實(shí)的絲絨地毯,每一步都如踩在云端一般。確實(shí),住一晚的房費(fèi)需要普通工人一兩個月的工資,只有富貴的人上人才能踩在這片地毯上。 這個北京飯店里人來人往,既有來中國淘金的歐洲人,達(dá)官貴人,來辦事走動的各個派系的軍官,投機(jī)商人,地方上來京的鄉(xiāng)紳權(quán)貴,還有著是無孔不入的特務(wù)和交際花。 商依依漫步走在何梓明身后,一路上打量著來往的各色的人物,觀察他們的穿著神色,在大堂前臺排隊(duì)辦理的時候,一旁的劉清遠(yuǎn)一直悠悠的看著她,突然開口問道:“依依以前來過北京?” 商依依回過神來轉(zhuǎn)過頭甜甜一笑:“原來來過。” “待過很長時間?”他繼續(xù)問。 “還好?!彼鄄ㄒ晦D(zhuǎn),“我們唱戲的哪里有主顧有場子就去哪里呀。” 劉清遠(yuǎn)嘴角勾著笑,沒有再多問,看著她好像看著夜月里的一株幽幽蘭花。 前面正在辦理入住的何梓明回頭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商依依,“退掉一間房?!彼芭_說,“換一間兩張床的房間?!?/br> 劉三少走上前來,“這里的客房很難定到的,為什么要退?” “她跟我住一間。”何梓明簡潔的說,并不解釋,也并不看她。 “對不起,何先生,我們現(xiàn)在只剩大床的房間了。” 何梓明皺了皺眉頭,點(diǎn)了下頭。 劉三少撞了下他受傷的胳膊,不屑的淺笑,“沒想到你何大少也有這么開竅的時候,哈哈,也是啊,這樣的尤物,光進(jìn)獻(xiàn)給我大哥也是可惜了,有花堪折直須折,是不是,何大少?” “閉嘴!”何梓明突然怒了,他一把推開劉三少,“你嘴巴放干凈點(diǎn)?!?/br> “開開玩笑嘛,你沖我發(fā)什么脾氣,我哪一點(diǎn)說錯了,都一間房了你真忍的住嗎?”劉三少挑釁的看著發(fā)脾氣的何大少,好像在故意激他。 “我不需要跟你解釋。”何梓明負(fù)氣的說。 “那你就硬氣些,不要被我說中了?!币幌蝻L(fēng)流的劉三少不知為何話里話外的譏諷他。 劉清遠(yuǎn)回頭望了一眼對他們的爭吵漠不關(guān)心的商依依,她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后面,凝神看著這飯店富貴人間的氣象,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