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落盡 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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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依依什么時候交給你的,什么東西?”他的聲音嘶啞不堪。 那男人好似鼓足了勇氣,從褲兜里掏出一樣東西抓在手心。 “雖然我知道何先生您是貴人,但是這事我們不敢含糊,一定要搞清楚才能放心交出去?!比缓笏咽终拼蜷_,手上有一個項鏈,項鏈的吊墜是一個星星和月亮組合在一起。 何梓明在低頭看到他手中之物的一瞬,猛得抓起了這個項鏈,厲聲問道:“你這是從哪里得來的?” “我說了是楊依依小姐給我們的,大概在一個月前?!?/br> 何梓明兩手用力的抓住了他,“你說什么?一個月前,在哪里?她怎么會給你這個!” 那男人嚇的顫抖了起來,但是還是鼓足勇氣問道:“這個項鏈何先生認識?” “對,是我送給楊依依的?!焙舞髅餮劬π杉t,眸光透著吃人的惡力,“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那我們猜的沒錯。”那男人沒有看他,好似對自己很滿意的點頭,“是這樣的,我家二丫她媽前兩個月在老家辦喪事,也抽空在附近做點洗衣的活計,有次按照雇主要求去一個偏僻的院子收衣服的時候,看到了楊依依小姐,就是去年上了新聞看押候?qū)彽?,沒想到被關在了那里?!?/br> “那是什么地方!快說!” “是安平縣西北處,不過就那幾天,后來再去就早就空了,我們還一直打聽呢,那邊早就沒人了,我們當?shù)氐挠H戚說是就那三個月在那一帶看有北洋軍在那里?!?/br> “二丫她媽之前認識楊依依小姐,她當時給了很多錢給我們,讓二丫讀書。所以二丫她媽當時特別激動,但是看楊小姐被關在小院里有人看守,也不敢去接近。不過當時楊小姐也看到了她,沒有說話就做了個眼色。二丫她媽也是很機靈的一個女人,知道楊小姐有話想說,第二天就又去收衣服了。楊小姐沒機會說話,看了她幾眼,在一個院角落沒人看守的空隙時間,示意她去收走柵欄邊的臟衣簍,二丫她媽去拿發(fā)現(xiàn)衣服里藏著孩子。” “你剛剛說什么?!”何梓明本來處在極致的情緒中,聽到這里整個人懵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哦,我沒說嗎?第一天她在院子里抱著孩子的,第二天把孩子偷偷放到了柵欄外面。二丫她媽就知道這是托孤了,要她幫她帶走孩子。我們家受過楊小姐的大恩,肯定知恩圖報的,何況楊小姐為父報仇的事情全國誰不知道,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在現(xiàn)如今連男人都找不到一個!所以……” “孩子……”何梓明呆呆的看著他,像是大腦已經(jīng)停頓了,突然明白了剛才電話里劉清仁話中的含義。 那男人這才反應過來,回過身去興奮的朝馬路對面招了招手,不一會兒,只見一個中年女人懷里抱著一個孩子匆匆的跑了過來。 “就是這個孩子,是個女孩,這個項鏈就是掛在她身上的。我們當時抱走以后就在上海的家里自己養(yǎng)著,還在吃奶,也不知道楊小姐還有啥親人朋友,孩子爸爸是誰,報紙也沒說,我們也不敢亂聲張打聽,怕害了孩子。開始認識楊小姐的時候她沒說名字,說自己是何太太,但是我們也不知道她先生是哪個何先生啊。直到今天看到了報紙的結婚啟事,才知道原來是……” 何梓明已經(jīng)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么,他怔怔的看著襁褓里的嬰孩,小娃娃啃著手指,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大少爺,這是……”阿蘇激動的哭了起來,她想從那中年女人手上抱過孩子來,何梓明已經(jīng)伸手抱了過來,輕輕的攬在了懷里。 他看著孩子天真無邪的臉,五官依稀能夠看出她mama的模樣。他從來沒有抱過孩子,小心翼翼輕輕摟著,孩子三個多月大,被抱的姿勢有些奇怪,但是她進入了一個新的懷抱,也不哭也不鬧,只是用她黑亮的大眼睛盯著何梓明的臉,突然發(fā)出了咯咯的笑聲。 何梓明已經(jīng)淚流滿面,無盡的悲傷中意外接受到這突如其來至高無上的幸福的禮物。 “這是我跟楊依依的女兒。謝謝你們二位,阿蘇,你幫我招待這二位恩人,留下他們的地址,我何梓明改日登門道謝?!?/br> 何梓明紅著眼說完,抱著孩子進屋坐在沙發(fā)上。他靜靜的看著這完完全全屬于他跟依依的生命,鏈接著她和他的血脈。他低下頭輕柔的親了一下她粉嘟嘟的小臉蛋,她在他的懷里的扭動了一下,然后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安然的依在他的懷中。 何梓明小心翼翼的看護著懷中的至寶,有一種神奇的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產(chǎn)生了向生的動力和生命的活力,幸福和悲傷奇妙的交融在他心里。 熱淚順著臉頰滾下,這一刻他明白了這是依依帶給他的新生和奇跡。 第106章 1928年12月,奉系軍閥張學良通電全國,在東北各省降下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換成南京國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成為東北易幟。六月皇姑屯事件張作霖被日本人炸死,東北奉系的走向破溯迷離。張學良的決定震動全中國。 自從兩年前直奉戰(zhàn)爭以來,戰(zhàn)事如火如荼,其中劉清仁為總司令的精銳部隊十九師識時務的歸順了張作霖,北京北洋政府日暮西山,張作霖的奉系成為了北方的霸主。 緊接著廣東國民政府第一次北伐,打敗孫傳芳,占據(jù)了南京。當時與孫傳芳交好的上海大亨何梓明陷入危機,上海商界盛傳他低價大量變賣資產(chǎn),恐怕是被政局影響,風光不再。 從那以后何梓明低調(diào)的深居簡出,沒人見過他登報結婚的太太楊依依,但是有人遇見《朝暉早報》的主編蕭筱在何梓明的公館門口牽著蹣跚學步的小女孩玩鬧。但這些已引不起旁人的興趣,上海灘有太多的風云,太多的故事,何梓明曾經(jīng)是浪尖璀璨的泡沫,儼然已經(jīng)被后浪淹沒。 “爸爸,明天我能見到mama了嗎?” 何梓明牽著女兒的手,耳邊傳來了每天都會聽到的熱切而稚氣的問題。 他蹲下身來,把她腦袋上軟趴趴的快遮住眼睛的貂皮帽扶正,撣了撣她皮襖上的積雪,又搓了搓雙手,把熱乎的手心貼在她被凍的紅彤彤的小臉蛋上。 “今天還不行,但是很快了,緣緣,你還記得見到mama要說什么嗎?” 小女孩點點頭,軟糯的聲音大聲而堅定:“mama,我是何依遠,小名叫緣緣,我今年三歲啦!我好想你!爸爸帶我來東北接你回家!” 雪花飄落到何梓明溫柔笑意的臉龐上,融化在淚溝,仿佛落下了一顆寒冷的淚水。 走在前面的女人捂著凍得發(fā)紅的耳朵,轉(zhuǎn)回頭來,“這天寒地凍的,你們父女倆別在這鬧了,還有幾步就到大帥府了,趕緊的?!?/br> “小小阿姨,爸爸說我很快就能見到mama啦!我要做個雪人送給mama!”小孩完全不知道寒冷為何物,興奮的沖到前面去抱住蕭筱的大腿撒嬌。 蕭筱牽住她,笑道:“你來東北見到雪就撒歡,要是小臉蛋被凍傷了,你mama看到你就不漂亮了?!?/br> “不要不要,我要漂漂亮亮的見mama!”緣緣聽到此話捂住臉,一溜煙的往前方的府邸奔去,身后的隨從姆媽也趕緊跟了上去。 “小孩子真是不怕冷,第一次看到雪,開心的不得了,就想著玩?!笔掦阋荒樞σ獾耐鴼g悅的小小背影。 “希望她能一直這么快樂,如果她知道她mama在這個冰雪之地被關了兩年,就不會喜歡雪了?!焙舞髅鳒嫔5拿加铋g寫滿了寂寞,“她最怕冷了,指尖從來沒有暖過?!?/br> “她受的苦已經(jīng)到頭了,我們這不是來接她了嗎。”蕭筱的聲音帶著一絲鼻音,“三年了,起碼她還活著?!?/br> “嗯,她還活著?!焙舞髅鞯闹讣馕㈩潱笃鹆巳^。 “這兩年來,你把大半身家都獻給了張學良,終于等到了這一天。”蕭筱和他并肩往張學良的府邸走去,感嘆著。 何梓明眉頭微蹙,“如果靠錢就能解決,那我早就救出她了?!?/br> “對,雖然等了兩年多,但是你壓對了保?!?/br> 楓丹白露爆炸案之后,張作霖為此失去了占據(jù)上海的先機,何梓明雖然借孫傳芳脫身,擺脫了軍事審訊,但是張作霖并不信任他,這兩年來,張作霖一路高歌猛進占據(jù)了整個北方,劉清仁帶領的北洋十九師倒戈歸順,也帶去了他的政治囚犯商依依。何梓明想方設法的營救,想通過政治獻金換回商依依,但是劉清仁的價值明顯要大于商人何梓明,張作霖對于何梓明的討好不屑一顧。 從張作霖這條路走不通,何梓明就轉(zhuǎn)而攻克奉系未來的繼承人張學良,由于前兩年有過跟張學良的交情,投其所好順利攀附上了這個青年而富有野心的少帥。但是張學良并不想為了給何梓明人情而向父親開口,只是承諾何梓明會保住囚犯商依依的安危,由于楓丹白露案也是奉系官兵死傷的大案,在何梓明的請求下,他把囚犯商依依納入奉系的軍事法庭,這樣就劉清仁就不能獨立處置她,再加以安排特殊保護的人員,讓她處于安全和相對舒適的環(huán)境中。但是何梓明想私下見她,卻從來沒有被應允。 何梓明知道張學良對上海有特殊的情結,對未來掌控奉系也有著政治抱負,他孜孜不倦的把自己在上海的商業(yè)資源投獻給張學良,不斷的走近他,成為了他信任的人。 清晨突現(xiàn)的陽光讓在院子里練拳的劉清仁瞇起了眼睛,這半年來他喜歡清凈,他不與一大家姨太太們和孩子們住在一起,獨居在一個小院,只有幾個親衛(wèi)保鏢。 在他適應了照眼的光線后,發(fā)現(xiàn)門口半陰半明的屋檐下,站立著一個人,他如獵豹一樣警覺的閃到桌邊,摸起桌上的配槍。 “何梓明,居然是你?”劉清仁看清了那個人影之后露出驚訝之色,隨即掩飾的一笑,“那倒也是,你一直討好張學良,現(xiàn)在終于有希望了?!?/br> 何梓明站在暗處靜靜的看著他。 “張學良要放了楊依依了吧?”劉清仁嘲諷的笑,“我知道他遲早會這么做,這些年你花了多少錢在他身上?” “這不重要?!焙舞髅鞯恼f。 “沒想到你還真是癡情,這樣熬了三年,還真給你熬到了?!眲⑶迦实嘀种械臉專抗鈷呱渌闹?,尋找他的親衛(wèi),他吹了一聲口哨,但是無人響應。 他握緊了手中的槍,語氣似閑聊,“你不急著去見你的女人,還有閑情先跟我敘舊?” “見她之前,我要送她一件禮物?!焙舞髅鲝年幱爸凶吡顺鰜?。 “哈,你小人得志,不用在我面前張揚。”劉清仁笑得難看。 “其實也有件禮物要送給你?!焙舞髅鞯氖謴拇笠驴诖锱e起了一支烏黑發(fā)亮的手槍。 劉清仁在他掏出來的時候早有防備,瞬間對他扣動了扳機,只是咔噠一聲,卻沒有預料中的槍響。 “你的槍太久不用,都生銹卡殼了?!焙舞髅魅绨岛诘乃郎瘢S著他往前邁步,“三年前我的那顆子彈沒能打入你的心臟,只是打斷了你的右手手筋,據(jù)說你這幾年都很少用槍了。今天我再送你一顆子彈,彌補這三年的遺憾。” 劉清仁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被張學良賣給了何梓明,配槍被身邊人做了手腳,如今在自己的府院,被何梓明追殺上門,情急之下他不做口舌之爭,扔掉手槍,矯捷迅猛的往屋內(nèi)逃竄,但是何梓明為這一刻蓄謀已久,不會再犯錯。 只聽一聲猛銳的槍響,子彈從劉清仁的后背穿出前胸,他倒地后,努力掙扎了幾下,沒能再回頭看身后漸近的殺死自己的人的臉,就如同他殺害的無數(shù)的尸體一樣,毫無聲息的訣別了這個世界。 何梓明蹲下身來,把彈落在桌角的子彈殼撿了起來,上面的鮮血沾染在他的指腹間,他露出了笑意。 “依依,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何梓明籌劃了半年,自從六月突發(fā)的事件張作霖被謀殺,張學良子承父業(yè)由少帥成為了掌控一方軍事資源的霸主,何梓明知道自己的時機快到了,他耐心的監(jiān)控和等待著這之后一系列的政治時局的變化。外界沒有想到張學良放棄了對東北的絕對軍事權力,為了抗日,服從南京國民政府,結束了北伐戰(zhàn)爭。但是何梓明早已通過跟張學良的交往,窺見了他的選擇,在這半年內(nèi)把自己在上海的經(jīng)營資產(chǎn)大半都捐獻給張學良的抗日事業(yè),他知道此時的張學良不再追求軍事的戰(zhàn)斗和擴張,而是糾集一切資源去抗日為父報仇。這時何梓明擁有的資源和資金彰顯出了極大的價值,而之前收編的北洋十九師,會歸于南京政府的軍事整編。 劉清仁去東北后一味討好張作霖,少帥張學良對他并無好感。此時風云變化,劉清仁會在整編中失去對十九師的控制權,他開始瘋狂游走于各種關系,想找到新靠山。他的舉動讓張學良更加嫌棄,在何梓明這樣優(yōu)質(zhì)的伙伴提出讓他不愿拒絕的條件,只是要劉清仁性命,這樣劃算的生意,張學良應允了。 蕭筱摟著緣緣在看守處等待著,懷里的小人興奮的嘰嘰喳喳個不停,蕭筱一遍安撫她,心不在焉的回答著她稀奇古怪的問題,一邊張望著里面的門,看有沒有人進來。 隨著大門咔嗒一聲的開門聲,蕭筱條件反射的站立了起來,緊張的盯著門口,瞬間她的眼淚就滾了下來。 “依依!” 只見依依隨著兩名軍官走了進來,她穿著洗的發(fā)白的淡青色的棉衣,辮著一條及腰的長辮,看起來并不消瘦,皮膚光潤潔白,像水墨畫勾出的淡淡的芙蓉。但是烏黑的眼眶和太陽xue微顯的青筋,一眼便知精神的憔悴。 “蕭筱,”依依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謝謝你來!” 從她進門后她的目光就在蕭筱身后小小身影上。 “緣緣,你快看,你終于見到你mama了!”蕭筱自然懂得她的心意,拉著小女孩急切的說。 小女孩緊緊摟著著蕭筱的大腿,烏黑的眼睛忽閃著光芒,怯生生的奶音問道:“你是我mama嗎?” “寶貝……”依依蹲下身來,膝蓋酸痛支撐不住,單腿徑直跪在地面上,她張開雙臂,努力的睜大朦朧的淚目,讓自己能看清面前已經(jīng)長成小小人兒的寶貝。 “我是你mama?!?/br> “mama,我終于有mama了!”小女孩哭著撲了上去,眼淚鼻涕乎乎的流,早已忘記了自己練習的話語。 蕭筱看著眼前出生就被迫分離的母女抱在一團痛哭的情景,也跟著不停的抹淚。 “他來了嗎?”過了許久,她抱著女兒,淚眼婆娑的抬頭問道。 “他在外面等著的。”蕭筱指了指外面的門,咧出一個笑容,“讓我先帶緣緣來見你,他說是想讓你先見到女兒,但我猜他是會吃醋你不會第一眼看他。”她說著走到出口處,打開門來,走了出去。 一秒之后,何梓明出現(xiàn)在了門口,手上托著一件長長的貂皮大衣。 緣緣感覺到了mama身體的變化,從她懷里鉆了出來,看到了門口的爸爸。 “mama,這是我爸爸!”她顫著奶聲,好心的給mama介紹。 “嗯。”依依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溫柔的應著。 穿越了三年的時光,她和他的目光終于交匯在這一刻。 他緩步走到她身前,把手上的大衣裹在她的身上,緊緊的摟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依依,我們回家?!?/br> 1928年12月何梓明攜妻女回到上海。楊依依畏寒,次年二月,舉家遷至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