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是的呢。”

    “怎么世界崩塌了，你很開心啊?！?/br>
    “……能跟像您這樣強(qiáng)大的協(xié)調(diào)者一起工作，我當(dāng)然開心啊?！?/br>
    “一起工作？”莫尹譏諷道，“我在小世界里好像沒見到過你吧。”

    系統(tǒng)再次閉嘴。

    看樣子，從聯(lián)盟的官方渠道那里是得不到什么信息了，莫尹起身，下意識地將手背在身后，隨后又甩開了手，雙手向前，對著虛空比了中指，上下開槍一樣地甩了兩下。

    系統(tǒng)憋住了沒笑。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錯覺，它感覺自然人好像變得活潑了一點(diǎn)嘛。

    *

    最后的確是他贏了。

    莫尹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眉頭緊皺。

    這一點(diǎn)是毋庸置疑的。

    賀煊要是不死，他也不死，以后賀煊就得跪著對他高呼萬歲。

    主角還是崩潰了，世界也還是崩塌了，這一點(diǎn)他也很滿意。

    只是崩塌的原因……

    莫尹翻了個身。

    這世界的疑點(diǎn)跟第一個世界相比，多得簡直數(shù)不清。

    進(jìn)入時的基本情況就離大譜。

    如果不是他有準(zhǔn)備地帶了精神力進(jìn)去，他根本活不過一集，這算個屁的大反派？背景板炮灰還差不多。

    最離譜的是最后主角都被他打碎信仰，身心俱滅了，主角能量外泄后居然反過來用來加固世界？

    真是前所未見。

    要不是最后他那具身體實在撐不住了，他還能給主角送走，辦個頭七什么的，然后等他死之后，那個世界都不知道會不會崩塌。

    莫尹神色若有所思，他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真的越來越愛思考了，以前他都是懶得去想那些事的，他所有的思想都用來去尋找歡愉，而對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他真的變了。

    小世界對他產(chǎn)生了影響。

    *

    莫尹去了星球盡頭。

    作為自然人，他在這個星球里擁有絕對的自由。

    莫尹坐在空曠的草地上看夕陽陷落。

    看完以后，他覺得這個夕陽居然還沒有小世界里的那個夕陽好看。

    尤其是最后那個在世界崩塌下顯現(xiàn)出的夕陽。

    雖然那是夕陽，卻給人一種充滿了生命力的感覺。

    甚至沖淡了世界崩塌所帶給他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長久而靜謐、柔和而甜美的愉悅，和那短瞬的瘋狂快感相比，那種愉悅是溫柔而綿長的……

    見鬼。

    雖然這破星球在他眼里本來就不怎么樣，但比任務(wù)世界還爛就真的有點(diǎn)過分了。

    天空中布滿了星星，沒有月亮，他們這個星球看不到月亮。

    在黑暗中獨(dú)坐了一會兒，殘留在身體里的情緒似乎已被耗去不少，莫尹站起身，抬眼看到白色的墓碑群。

    在星球的盡頭，是自然人的墳?zāi)埂?/br>
    莫尹對這些東西從來不感興趣，這次卻不知為什么，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一切精神化的今天，作為崇尚精神力的自然人卻被特許設(shè)置實體墓碑，聽上去還有點(diǎn)矛盾的可笑。

    莫尹的父母是一對自然人，不過他一生下來就沒了父母，母親難產(chǎn)，父親出了意外，聯(lián)盟的撫育部給他看過照片，照片上的男女看上去平平無奇，他沒什么太大的感覺，就是很詫異這么一對平凡的夫婦是怎么孕育出他這樣強(qiáng)大的自然人的？

    墓碑上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純粹就是一塊塊乳白色的石頭，他的父母大概就埋在其中兩塊石頭下。

    莫尹收回視線往回走。

    如果他死了，他不希望被埋在這里。

    *

    經(jīng)過了幾天的休整后，莫尹很快又重回了任務(wù)室，他懶得跟系統(tǒng)多廢話，直接道：“開任務(wù)。”

    系統(tǒng)也干脆道：“好的?！?/br>
    要不要嘗試再帶精神力進(jìn)去呢？

    這個問題莫尹在休整的時間里考慮過。

    帶進(jìn)精神力入小世界，對他會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他從上個小世界出來后，居然做夢了。

    斷斷續(xù)續(xù)地夢到了許多小世界的碎片，甚至于小世界人物的臉?biāo)加浀煤芮宄?/br>
    他能感覺到他身體里有一部分正在發(fā)生變化。

    可那又怎么樣？

    在那股力量來襲時，莫尹依舊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對抗搶奪，而不知道是不是他變得更強(qiáng)了，這次那股企圖抓取他精神力的力量小了很多……

    莫尹來不及多思考，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是很徹底完全的黑暗。

    “天哪，這是一雙多么迷人的眼睛，哦，我的小天使，別這么看著我，我的心都要為你融化了，可憐的小寶貝兒，你這樣美麗……”老修女愛憐地用自己發(fā)皺的鼻子在嬰兒的肚皮上蹭了蹭，“只有魔鬼才能狠下心拋棄你。”

    克萊修道院里多了個美麗的小嬰兒，他的皮膚像羊奶一樣白，頭發(fā)則是淺淺的金色，最迷人的是他那雙湖水一樣碧綠的眼睛，那雙眼睛里永遠(yuǎn)只有祥和與寧靜，令每個注視他眼睛的人都不禁為他深深著迷。

    撿到他的修女為他取名“尤金”，希望他能成長為一個高貴、健康的漂亮男孩。

    等尤金稍微長大一些后，修女們發(fā)現(xiàn)了他的缺陷。

    為此，老修女痛哭了一場，在神面前不斷禱告，乞求上帝降下神跡，像尤金這樣美麗的孩子卻無法欣賞這個世界的美麗，這實在太殘酷了。

    然而上帝沒有回應(yīng)她，尤金依舊在黑暗中逐漸長大了。

    他是個漂亮的瞎子，他自己很清楚。

    每個見到他的陌生人都會率先贊美他美麗的外表，隨后又為他的眼盲發(fā)出控訴，指責(zé)這世界的險惡，為何不讓一個接近完美的人真正變得完美呢？

    對此，尤金總是微笑，“上帝自有安排。”

    所有人都愛尤金。

    他美麗、溫柔、善良，他雖然看不見，可干起活來絲毫不馬虎，他是那么勤快，樂意做一切他能做的活計，他喜歡幫助人，任何人，修道院里的修女，村子里的村民，或者路過的什么人，只要有人叫他，“親愛的尤金，你能幫我個忙嗎？”親愛的尤金便會立刻道：“請讓我?guī)兔Π?，上帝保佑你我?！?/br>
    除了幫助人以外，尤金也喜歡幫助動物，村子里最兇狠的鵝受了傷，只有尤金能接近它，它在尤金的懷里安靜乖巧得像只小鳥。

    而尤金也的確是這樣叫它的，“可憐的小鳥，你的翅膀受了傷，讓我來幫幫你?！?/br>
    可憐的尤金看不見，他以為自己抱的真是只天鵝呢。

    尤金真像個天使，大家這樣稱贊道。

    在十歲時，尤金被修女們送到了王都莰斯堡的神學(xué)院中。

    “艾伯特，我祈求您庇佑這個可愛的孩子，他虔誠地信仰著上帝，對自己的苦難沒有絲毫抱怨，”老修女牽著他的手遞給神父，“他是個天使，您慢慢就會知道的?！?/br>
    在莰斯堡的神學(xué)院中，尤金同樣受歡迎。

    受歡迎的尤金慢慢長到了十八歲，成為了整個奧斯頓大陸最年輕的神父，他在黑暗中發(fā)誓會一生心向光明。

    這聽上去可真不像個反派。

    那么，讓我們再慢慢倒回去。

    當(dāng)小尤金發(fā)現(xiàn)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他是個瞎子，而別人能看見時，心中就對這個世界燃起了仇恨的火苗。

    修女每天晚上都要帶他做禱告，祈禱上帝賜福于他，讓他重見光明。

    尤金虔誠地作了禱告，心說：“該死的上帝，你最好趕緊讓我的眼睛恢復(fù)光明，要不然，你就給我下地獄去吧！”

    一年后，尤金意識到上帝沒有賜福于他，于是憤怒地將十字架丟進(jìn)了豬圈。

    再大一些，當(dāng)他受到陌生人的稱贊和對世界不公平的批評時，他在心中道：“說得太對了，上帝的確不公平，他應(yīng)該把你們這些該死的家伙的眼睛挖出來供我使用。”

    干活時，他在心里咒罵著，幫助人時，他在心里詛咒著，抱著那只鵝時，他在心里道：“這該死的臭鵝，等著我遲早把你的毛拔光燉成一鍋鮮美的湯讓我喝個飽！”

    在尤金的心中，大部分事物前面都要加上一個前綴——“該死的”。

    他像是魔鬼派來人間的使者，用天使般的面孔偽裝著自己惡毒的心腸。

    憑借著表面的美好以及內(nèi)里的狡詐，他成功地騙過了身邊所有人，打敗了資歷比他強(qiáng)得多的修士，成為了莰斯堡教堂新一任的神父。

    哦，莰斯堡教堂的神父，這意味著他可以攀上那些鄉(xiāng)紳貴族們，他手中將會流過許多金錢財寶，他發(fā)誓他的手指縫會夾得比上帝的屁股還緊，叫那些財富一絲不漏地全部落入他的掌心，成為一個富有的混蛋。

    跟上個世界一樣，莫尹直接成為了嬰兒，從產(chǎn)道中開始體驗，跟上個世界不一樣的是在上個世界里他多少還有點(diǎn)第三視角，能夠很清晰地看到是誰害了莫子規(guī)，而在這個世界里不知道是不是他帶入了更多精神力的緣故，他完全就成為了尤金，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感受了十八年的黑暗人生。

    等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徹底回籠時，他在心中不由發(fā)出了一聲感慨——該死的，這么一個虛偽貪財?shù)纳窀?，到底哪里像個大反派的配置？！

    與上個世界相比，這個世界里，尤金身邊所有的人都寵愛他、擁護(hù)他，他根本就沒有仇人，當(dāng)然換個角度來說，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親愛的尤金憎惡一切人，這倒是跟他有點(diǎn)像。

    “神父?！睖厝岬暮魡韭晜鱽怼?/br>
    莫尹回過身。

    精神力放大了這具身體的感知，讓他的聽覺、嗅覺都變得極其敏銳，雖然他看不見，但依舊準(zhǔn)確無誤地將臉龐轉(zhuǎn)向了發(fā)出聲音的地方，他從對方的聲音中辨別出那是教堂里的布尼爾修士。

    布尼爾比這年輕的神父要年長十歲，但那并不讓他感到驕傲，神父純潔的信仰、高尚的品德都令他深深地折服，他那十歲只是虛度的年華，尤金神父才是真正的偉大。

    “奧斯親王已經(jīng)到了?！?/br>
    莫尹的腦海里立刻調(diào)出了有關(guān)這個人物的信息。

    在這片四分五裂的大陸上，他所處的萊錫是個君主制正搖搖欲墜的國家，革命黨與?；庶h之間的戰(zhàn)爭如火如荼，國王亞爾林已經(jīng)年老衰弱，王太子夏爾曼在馬島與革命黨大戰(zhàn)時受了重傷，于是各位親王都蠢蠢欲動了起來，紛紛趕往王都來探望“或許快要與王位失之交臂”的可憐蟲。

    奧斯親王就是其中一位。

    奧斯親王全名為蘭德斯·德·哈卡特，他的封地在奧斯，是親王中罕見的對封地享有實際管理權(quán)的領(lǐng)主，他的兄弟曾酸溜溜地說：“這可真好，蘭德斯可以在他的封地使用初夜權(quán)，”他聳了聳肩，“但他要是不那么做的話，又有哪個女人愿意跟他睡覺呢？”他哈哈大笑起來，馬上就被蘭德斯一拳揍在了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