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我的變種能力為什么這么羞恥 第1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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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麗的光芒和濃重的灰影在這具軀殼表面撕開裂縫,它們滲透到外界,令人群如水中的倒影般扭曲和逸散。微風倒流,太陽升起,他們回到河岸邊,那時天光微亮,正如此時夕陽將落。 集市中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拉斐爾來時乘坐的馬車正噠噠走開。 瑪格麗塔捧起畫家的臉,給了畫家他所請求的吻。 “不必奉獻你的全部?!彼谝鈦y情迷的畫家耳邊低語,“十個金幣。換一個吻。我想這價格很合理?!?/br> 第166章 第六種羞恥(4) “勞駕,請帶我去玫瑰園?!崩碃柗愿儡嚪?。 年紀輕輕便名聲大噪的畫家顯然心情很好。他的雙眼瑩瑩,猶如一捧流動的、折射著明亮陽光的清泉,即使在昏暗的天色下也煥發(fā)著光彩。他的臉頰上帶著鮮艷的紅暈,就像花瓣根部的淡粉一般清透,而他的嘴唇——那難道不是郊外的玫瑰才能擁有的,經(jīng)受過風雨的摧殘后終于肆意生長出來的瑰色嗎? 于是車夫便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在心中感嘆著年輕人的感情是多么的純潔和美好,卻沒有出言調(diào)侃。 拉斐爾是從集市上回來的,在那種地方能遇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孩呢?大約只是個大畫家從未體驗過的……如果是匠人的女兒,那還算是好的;可是,能讓拉斐爾先生露出這樣表情的女人,恐怕更可能是自遠方來的昌婦。 但愿天真的拉斐爾先生沒有被騙走全部錢財,舍下身上的那些金幣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怕拉斐爾先生被哄騙著簽下了什么文件。車夫思忖著,在抵達目的地后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輕聲說:“先生?” “噢,”拉斐爾只看了一眼車夫的表情,就明白了對方隱隱的擔憂,他語調(diào)柔和地安慰道,“請不必為我擔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遇到的是誰?!?/br> “如果是好人家的女兒,先生……”車夫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口。 不論如何,對方的身份都一定是配不上拉斐爾的。這段年輕的戀情注定無疾而終,對拉斐爾,當然沒什么影響,但對那位小姐來說,等待著她的就不太可能會是多么美好的結(jié)局了。 除非拉斐爾愿意在感情結(jié)束之后給出一筆補償,亦或者是些許特殊的關照。 然而,在一切剛剛開始,甚至于可能還未開始的時候,哪怕是見慣了世情變遷的車夫,也不愿意對此妄加談論。 拉斐爾的笑容并未變得黯淡,他的語氣也依然喜悅:“請不要為我們擔心,喬瓦尼,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只有好脾氣的拉斐爾才能這么耐心,不僅認真地聽完地位卑下之人的話語,還將他們那些微不足道的困難牢記在心。 喬瓦尼年紀不輕了,就在幾年前,他在駕駛時不慎跌落,摔斷了一條腿。傷好后倒也不影響他的工作,可終歸是在顏面上有些妨礙。雇得起馬車和車夫的人,何必要一個瘸子呢?貴人們寧愿選那些經(jīng)驗少一些,但行動如常、身形矯健的小伙子。 拉斐爾就不在意。 不如說,他正是因為沒有人肯要喬瓦尼,才接納了他,令他做自己的車夫。喬瓦尼的妻子,瑪利亞,也為拉斐爾做些整理和打掃的活計。每每撞見,拉斐爾都會微笑著停下腳步,親切地和瑪利亞聊些家常,倒是讓瑪利亞十分慶幸于自家沒有女兒。 “我們要是有女兒,我一定要把她趕得遠遠兒的。叫她留下在鄉(xiāng)下,養(yǎng)養(yǎng)小羊,要么就把她送到修道院里去,做點雜活兒?!?/br> 私下里,瑪利亞這么和喬瓦尼說。 “仁慈的桑西先生,他是個多么漂亮、多么善良、多么高貴的年輕人啊!他會叫不懂事的年輕女人心碎的?!?/br> 他們確實沒有女兒,也沒有兒子。 早些年有過三個,大兒子在三歲那年發(fā)癔癥死了;二兒子養(yǎng)到十四歲,送去了鐵匠家做學徒,被燒紅的烙鐵燙著腰上,斷斷續(xù)續(xù)發(fā)了幾天的燒,還是沒熬過去;二兒子走的時候小兒子不到七歲,懂事了,卻還不夠懂事,被黃腫流水、整夜哀嚎的大哥哥嚇得上吐下瀉,慌了神的兩夫妻將小兒子送到神父那邊央求著放了血,將他帶回家中后沒幾天,小兒子也跟著二兒子去了。 有時,喬瓦尼和瑪利亞會覺得,拉斐爾就是他們的兒子。 而拉斐爾無疑是任何夫妻都想擁有的那種兒子:美貌動人、才華橫溢、謙遜優(yōu)雅,渾身都沐浴在圣靈的光輝之下。喬瓦尼看著拉斐爾走向玫瑰園的背影,感受到這位平日里相當穩(wěn)重的年輕人輕微彈跳起來的腳步,不由地又微笑起來。 有什么可擔心的呢?他想,主已經(jīng)偏愛了拉斐爾那么多年,主會繼續(xù)保佑拉斐爾的。 “主啊,保佑我吧?!崩碃栻\地說。 “嗯,”神父說,“我想主對你的偏愛已經(jīng)到了即使圣父也會嫉妒的程度了,你還想要怎么樣的保佑才能得到滿足呢。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個貪心的人?!?/br> “皮耶羅?”拉斐爾頭也沒回,僅憑著聲音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你不該離開羅馬城,去你的教區(qū)了嗎?” “看來消息還沒有流傳到你的耳邊。”神父,皮耶羅,一邊回答,一邊跨過橫在他面前的欄桿,踩著細絨般的青草,大步流星地走向拉斐爾,“我未來的教區(qū)爆發(fā)了瘟疫,整座城被軍隊圍得水泄不通。上任日期不知要推遲到什么時候——我倒寧愿推掉這次機會,親愛的拉斐爾,反正我總會有別的機會,瘟疫夠可怕了,我寧愿丟掉這次機會也不想面對它?!?/br> 拉斐爾頓時露出悲傷的神情:“主啊。愿他們安息。” 皮耶羅站定身形,隨拉斐爾一起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相比起拉斐爾的專注與虔誠,他做這動作更像是一種例行公事。 那大概是長相所帶來的錯覺,畢竟,拉斐爾是位秀麗的美男子,有著一張合該被繪制在油畫中的臉龐,什么都不做也像是個天使;而皮耶羅呢,他倒也絕對稱不上丑陋,實際上,他五官端正,雙目炯炯,動作干脆利落,姿勢挺拔有力……就是太干脆利落也太挺拔有力了,哪怕身著寬松的法衣,也掩蓋不住他寬闊的肩膀、鼓脹的胸膛和粗壯的腰桿,相比起修士,皮耶羅的形象更接近于將軍。 更別提年齡在他面部刻下的斧鑿刀削般的法令紋——二三十歲時,皮耶羅還能勉強表現(xiàn)出溫和寬仁的樣子,等年紀上了四十,他就完全放棄了在這方面的努力。 當你微笑時仿佛擇人而噬的豺狼,面無表情反而冷峻威嚴的時候,你還能怎么辦? “我以為你只有心煩的時候才來這里?!逼ひ_對拉斐爾說,“失眠這事可不會困擾你到這地步,一定有別的事牽絆了你的心神。告訴我你到底在為什么發(fā)愁吧,拉斐爾,看看有什么我?guī)偷蒙厦Φ牡胤?。?/br> “沒什么你幫得上忙的,我的朋友。我是個俗人,讓我煩心的也都是世俗的煩惱?!?/br> “拉斐爾·桑西可以是任何事情,除了俗人?!逼ひ_說,“不過,既然你提到那是世俗的煩惱——是和女人有關的事情?” 拉斐爾當真思考了一會兒,不知行走在地上的圣靈算不算女人? “那么,”他沒回答,于是皮耶羅象征性地壓低了聲音,“是和男人有關的事情?” 拉斐爾嗆住了。 “別擺出大驚小怪的樣子,不論是達芬奇還是米開朗基羅都有這樣的逸聞,說他們和自己的助手、模特交往過密……甚至真的為此事被捕入獄,交過不菲的罰金。哪怕是在圣職者當中,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愛好。”皮耶羅不以為意道,“你就為這種小事為難?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把自己的面孔安放在圣人臉上的拉斐爾嗎?” 拉斐爾緊張起來:“那只是……那只是草稿而已!我在、我在那層油畫上覆蓋了一層新的畫像!” 他們倆都知道拉斐爾是在撒謊。 拉斐爾不僅將自己的臉畫在圣人的面孔上,也將情人的臉賦予圣人,甚至還將敵人的臉賦予偉人。只不過,前兩者是出于贊美,后者就是出于隱晦的譏諷和嘲笑了。 他就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假若拉斐爾不是那么的有才華,不是那么的美麗,不是那么的受人愛戴,他的經(jīng)歷一定會無比坎坷,至少比前兩位大藝術(shù)家坎坷。 可他偏偏就是那么完美。 “就算你不那么做也不會有人多嘴的?!逼ひ_說,“畫家以美人的形象作為底色描制圣人,只要不過火,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不對。更何況你的性情又是如此溫柔,如此謙遜——” 說到這,皮耶羅不免拿腔拿調(diào)起來。 “而你私下里是如此尖酸,如此刻薄,”拉斐爾說,“唯有溫柔謙遜的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這才像你平日和我說話的樣子?!?/br> 他們安靜了幾秒。 “不是女人?!崩碃柌磺椴辉傅赝侣读藢嵡?,但緊隨其后又補充道,“也不是男人。” “……世上還有這種——人?”皮耶羅懷疑地說,“恕我直言,你親眼見過這位赤身裸體的樣子嗎?” “我看到她的臉就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一定要說的話,皮耶羅,相信我,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都發(fā)自肺腑,并且是確鑿無疑的真相。聽著,皮耶羅:她是一位女神。一位確鑿無疑的神靈?!?/br> 拉斐爾的臉上浮現(xiàn)出如夢似幻的淺笑。 “噢?!逼ひ_說。 他看上去心平氣和且對這番話照單全收。 這樣的態(tài)度實在不同尋常,他接受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不由得拉斐爾不回過神來,狐疑地盯著他,試圖從皮耶羅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其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皮耶羅平靜地說:“你是指,她是繆斯,對么?” “……我,確實有這個意思?” 拉斐爾有點被皮耶羅的反應嚇住了。 皮耶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次和過去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不是為了給獲取靈感,不是為了一時激情,更不是單純地被,引用你的話,‘符合美學的完美軀體所吸引’。這一次你是認真的,再認真不過,此生只有一次那么認真,將一切才華都牽系在對方身上那種程度的認真。這就是你想說的話,對么?” 拉斐爾把這段話翻來覆去地咀嚼了好幾遍,確實,每一句都結(jié)結(jié)實實地說到了他的心里,不單說中了他的想法,甚至還比他自己的表達都要精確許多。不愧是神父,嘴皮子就是利索,哪怕長著一張不近人情的臉也絲毫不妨礙語言的技巧。 可是,拉斐爾越是思考,就越感覺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明明他和皮耶羅說的是同一件事,怎么感覺他和皮耶羅說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明明皮耶羅的說法完全正確,怎么也感覺皮耶羅的說法大錯特錯? “我……還不是那么肯定。”拉斐爾有點迷糊的樣子,“請原諒,我到現(xiàn)在還沒回過神來呢……” 皮耶羅終于有了明顯的反應。 他整張臉都皺巴巴地擠成了一團,仿佛剛剛含住一枚沒有蜜漬過的蜜漬梅子,被強烈的酸氣沖進鼻腔、激出眼淚,還酸倒了牙齒似的。 “嗯,”他干巴巴地說,“我現(xiàn)在知道了,親愛的拉斐爾,事態(tài)確實十分嚴重,我也確實幫不上什么忙。” “別這樣!既然我已經(jīng)告知了真相,現(xiàn)在,告訴我吧,神父,我該怎么辦?”拉斐爾揪住胸口,痛苦地說,“我感覺我要死掉了!尤其是在她吻我的時候——” “一個吻?”皮耶羅不得不打斷他,“只是一個吻,你就覺得你要死了?你過去都在和那些情人干什么?關在房間里畫畫而已?牽著手在河邊散步?” “你不明白,皮耶羅!這不一樣!” 玙口蟋口證口離6 “主啊,我當然不會明白。”皮耶羅說,“不論別人都在干什么勾當,我確實是個純潔的神父。我當然不會明白。萬能的主啊,但愿我永遠不會明白。” 第167章 第六種羞恥(5) 拉斐爾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可笑的孩子話,皮耶羅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其實覺得根本沒必要再繼續(xù)聽下去,眼前的大畫家顯然陷入了忘乎所以的熱戀之中,而眾所周知,這個時候的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的男人,是沒什么理智可言的。 拉斐爾才二十多歲,其實也算不上太年輕,大部分和他同齡的男人在這個年紀已經(jīng)有了三四個孩子,這還不包括生下來卻沒能活下去的那些。但是,事情總有個但是,對比他所取得的聲譽和他那堪稱可怕的影響力,拉斐爾完全還是個嬰兒。 或許上層人士正是因為拉斐爾的天真熱情才那么喜歡他。才華橫溢的天才們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劣習,包括但不限于欺上瞞下、驕奢yin逸、朝令夕改,無論是對主,對圣父,還是對國王,他們都毫無忠貞可言。那些藝術(shù)家!可以說,除了自身的才華,他們對任何事物都毫無尊重之意。 也難怪他們總被貴人視為工匠。神跡一般的才華,是的,但仍舊只是工匠。 然而,拉斐爾完全相反。他的性格已經(jīng)注定了他會受到所有人的歡迎,他的天才更是絕佳的敲門磚,也難怪他有那么多富有的資助者,無論走到哪里都被恭敬地對待。 皮耶羅無法否認,他最初結(jié)識拉斐爾,就是因為拉斐爾待人友善,正好是他自己的反面。他需要一個人幫助他打開社交圈,沾沾對方的光,哪怕只是拉斐爾隨口對人提起他幾句,也能讓他被貴人記在心里。 如今這份友誼已經(jīng)為他帶來了不菲的收益,而且,皮耶羅萬分確定,拉斐爾已經(jīng)將他失去教區(qū)的事情記在了心里。他只要對大人物提提自己的名字,說說好話——最重要的是,皮耶羅從未懈怠過他的本職工作,并且有一個不錯的姓氏——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就能收到新的任命了。 這聽起來有些過于功利,可神父聆聽了無數(shù)懺悔,很清楚毫無功利的交情和不存在沒有區(qū)別。 你活著,就需要吃飯、睡覺,就需要和錢與權(quán)打交道。如果你將一個人完全排除在錢權(quán)交易之外,那你們之間的聯(lián)系絕對不會有多深,因為你的大部分時間都必然會被和錢權(quán)有關的事擠占。 不過,皮耶羅也愿意承認,世上必然會有那種更為深刻的感情,那種仿佛是靈魂與靈魂之間才能產(chǎn)生的對話和情誼。 但是,主啊!他可不想和一個男人——哪怕這個男人是完美的拉斐爾——擁有這樣的情誼。光是想象一下,皮耶羅都覺得渾身發(fā)毛。 不過,他和拉斐爾的關系還是慢慢地好起來了。實際上,很難不去真心喜歡拉斐爾這樣的人,不是嗎?他是真的把你的話放在心上,也是真的樂意盡可能地幫助你。 “……你在聽我說話嗎,皮耶羅?”拉斐爾問。他的眼睛比夕陽的最后一絲余輝還要灼亮,幾乎是澄金色的。 只差一點,皮耶羅就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攝住魂魄了。他勉強移開眼睛,半是調(diào)侃半是真心地說:“我聽著呢,但你和我說這些話,又有什么用呢?你應當對著你的繆斯說?!?/br> “我還以為你會對異教徒信奉的神大皺眉頭呢。”拉斐爾說,他好奇地看著皮耶羅,“必須得承認,我的朋友,你的態(tài)度讓我大吃一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