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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樣的情愫積攢許久,不曾想過會以這么一種猝不及防的情況爆發(fā)出來。這種禁忌的情感駭人聽聞,卻又真切存在,如涓涓細(xì)流,趁你未察覺時日漸蠶食僅存的理智,靜候某一日的決堤。當(dāng)千里堤壩毀于一旦的時候,這份情感早已匯聚成滔滔江河,勢不可擋。 沉清茗眼睜睜的看著那抹高挑纖瘦的天青色的身影,在朦朧的視野中漸漸淡去,最后消失在巷子出口,連一個回眸都不曾給她。 今日是熱鬧非凡的元宵節(jié),巷子外面燈火通明,不少年輕男女在外頭猜謎邂逅,或成全一段佳話。喜慶熱鬧涵蓋了整個城池,卻不包括這條幽暗的小巷子。 龍卿出去后沉清茗的一顆心也跟著涼了下來,她仍舊縮在剛剛站著的角落,低著頭,急促的呼吸在靜候中趨向平緩,瘦弱的身影隱在陰影下,寡淡孤寂,一點點褪去了原本的色彩,直至完全融入黑暗,淡出這個熱鬧非凡的世界。 還記得剛剛龍卿的樣子,龍卿雖然半開著玩笑的與她對話,笑容卻非常勉強,那絲沉在眼底的慌亂與無措是那么清晰,每當(dāng)回憶起來都會叫她從頭涼到腳。 明確那份感情后沉清茗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藏著,生怕會被龍卿察覺,也曾做過許多思想斗爭。龍卿會把她當(dāng)怪物,會厭惡她,甚至憎恨她,然而每天朝夕相處的幸福卻總讓她忍不住幻想,萬一龍卿也會生出這種異樣的感情呢? 好幾個月的拉扯,到了今日終于真相大白,幻想終究只是幻想,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沉清茗知道心愛的龍卿就在巷子外面,她卻一時難以提起勇氣走出去,巷子只有幾步的距離,卻硬生生變成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仿佛一輩子都難以跨越。 獨自站了許久,元宵的煙火已經(jīng)放完,已然到亥時了,她并沒有等來龍卿的主動解釋,只能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龍卿果然就在外面,看到沉清茗表現(xiàn)的不再如平日那樣溫文爾雅,甚至笑容都沒有一個,向來親近的兩人相對無言,那層紗捅破之后一下子全都變了,竟是生疏起來,連話都沒得說的那種。 龍卿別過頭去,淡淡的:“不早了,回去吧?!?/br> 沉清茗瞳孔震顫,心頭酸疼的無以復(fù)加,無力的低低“嗯”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也不管龍卿有沒有聽見。 雖然已經(jīng)到了亥時,街上依舊有許多人,黑龍鎮(zhèn)距離桃花村不算太遠,走快些也就半個時辰就可以回去了,但半個時辰對現(xiàn)在的她們來說顯然太長了,不僅是沉清茗,就連龍卿都恨不得可以就地飛回去,這樣就無需獨處了。 她們很幸運,臨近城門的時候居然又撞見了沉青松。沉青松因為跟丟了龍卿便沒了過節(jié)的心思,隨便找了一個茶攤喝茶聽曲兒,豈料一回頭,在一片燈火闌珊中,佳人竟然出現(xiàn)了。 “龍姑娘?”沉青松急忙放下熱茶,再次小跑著過來。 “沉公子還在呀?”龍卿面色平淡,沖他點點頭。 “你們上哪去了,怎么也不與我說清楚?!背燎嗨烧f的有點急,又怕自己言語唐突,便摸了摸頭,歉意的笑了笑。 “不過是去那邊看了場戲,太精彩一時忘了,還望沉公子見諒?!饼埱湔f的滴水不露,她的態(tài)度讓沉青松心頭一喜:“那你們可要回去了,天色不早我載你們一程也安全些。” “那就有勞沉公子了?!?/br> “龍姑娘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們稍等片刻。” 說罷,沉青松往茶攤的后院走去。農(nóng)村人自然不用馬車,村長家養(yǎng)了毛驢,因此沉青松牽來的是一輛驢車。 沉青松非常有紳士風(fēng)度,讓兩位姑娘坐在車?yán)?,自己自告奮勇當(dāng)起了車夫。車轱轆經(jīng)過崎嶇的路面,車內(nèi)搖晃起來,龍卿見沉清茗晃得不適,便靠了過去,無聲的攬住她,除了不說話外,她們相處起來就像平常一樣。 沉青松時不時與龍卿交談,雖說話題尷尬,但也好過沉默。發(fā)覺龍卿回答有一搭沒一搭的,沉青松以為她累了,便加快了車速。把她們送回村尾的家,沉青松這才駕著驢車回村長家。 “回房睡吧?!饼埱湟娦⊙绢^眼眶紅紅,她假裝看不見,安慰她回去休息。 沉清茗低低應(yīng)了聲就回房了,小碎步的挪動著,讓龍卿百感交集。 回到房間,沉清茗脫掉外衣和鞋襪,一頭鉆進溫暖的炕上。她的唇因此長時間的緊咬多了一圈發(fā)白的齒痕,隱隱還有滲血的跡象,沉清茗再次把自己卷成了一個蟬蛹,感受著被子溫暖柔軟的觸感,看著名為兩個人的家,想到昔日那些美好的幻想,強忍了一夜的酸楚終是噴涌而出。 都是她,是她太貪心了……龍卿救了她,收留她,護著她,已然很好了,很好了,她該知足的……該知足了。 沉清茗喃喃念叨著,不管念叨多少次,都無法說服自己去否認(rèn)那份感情,她看向窗臺,從她的窗戶可以直接看到遠處的龍王廟。 龍,我該如何是好? 可惜的是,龍沒有回應(yīng)她,再次變回了那個冷酷無情的樣子。 元宵過去,年也就過去了。折回來的梅枝在夜間又綻放了幾朵,凝固的冰晶在裹挾了暖意的風(fēng)中漸漸消融,春季已然悄然降臨。然而,對沉清茗而言,凜冬似乎才剛剛開始,且永無止境,看不到頭。 入睡前,沉清茗用手捂著臉頰,試圖捂住什么。但不管是嘴角的苦澀,還是那guntang的濕潤,她全都沒能捂住,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消失在軟枕上。 沉清茗不知道的是,隔壁房的龍卿,幾乎一夜未眠。 龍卿翻了個身,仰面躺著,睜開眼的時候不是溫柔如水的墨眸,而是橙紅詭異的豎瞳。胸口似乎壓著一塊大石頭,很悶,呼吸都不大通暢,她不明白這是一種什么感覺,但她知道,這種不適的感覺起因沉清茗。 今夜的越界始料未及,其實發(fā)生那事后她的大腦一直都是一片空白,別說給沉清茗一個交代,甚至連給自己一個交代都做不到。若要解釋,只能解釋為鬼迷心竅了。 現(xiàn)在想起當(dāng)時的一幕都會心頭悸動,姑娘眼中的情愫濃到根本不容許她去抵擋,迷離的眸中漾出青澀的媚,被那樣注視著,之后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留給她的只剩無措了。 此時轉(zhuǎn)念一想,她是無所適從,可沉清茗呢?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小丫頭表現(xiàn)的似乎不怎么在意,最后那句話的弦外音她自然也能聽出來。不要夫君,能讓一個情竇初開的黃花閨女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說明心有所屬了,或者說……喜歡上她了。 本來是一個隨意的想法,但龍卿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小丫頭面對她的時候總會特別害羞,起初她以為小姑娘臉皮薄,但過去這么久了,丫頭不僅害羞不減,反而還多了一種別扭的嬌氣。有一段時間還總是躲著她,眼神躲閃,反應(yīng)也一驚一乍的,那時候她愚鈍的以為丫頭長大了有心事,殊不知這心事竟是! 感情肯定不是一天形成的,也不可能是一天就做好準(zhǔn)備接受的。若說小丫頭很久之前就動了心,那么一切就解釋的通了。為何總是害羞?為何不喜歡她與年輕姑娘男子說話?為何一直討好她?禁忌的感情長期克制,以這么一種形勢爆發(fā)出來。 龍卿知道丫頭已經(jīng)到了青春期,也有考慮將來要如何安頓,甚至做好了陪著丫頭尋覓如意郎君的準(zhǔn)備,唯獨沒有料到丫頭會喜歡上她……拋開她是龍,丫頭眼里的她可是女子呀,同為女子,為何會喜歡上她?但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丫頭喜歡她,那她呢? 縱然活了一千年,“情”這個字龍卿從未涉獵,非常陌生。龍有漫長的壽命,因此很多東西都不重要,其中就包括曇花一現(xiàn)的情。雌雄交合尚且不甚了解,更別說同為女子,完全超出龍卿的認(rèn)知范圍了。 因此發(fā)生那事后龍卿只感到惶恐,不知所措,遵循著本能逃避,到現(xiàn)在都還在逃避。她是龍,興許一輩子都不發(fā)情,亦不會生育龍蛋,這個意外收留的豆芽菜,卻……卻讓她一連遭遇如此多的始料未及。 豆芽菜呀豆芽菜,不,沉清茗呀沉清茗,真是個會找麻煩的丫頭。龍卿翻來覆去,一宿未眠。 院子中干枯的枝頭在黎明的微光中躍上來一只春燕,清脆的鳥鳴仿佛觸動了天地的開關(guān),鳥鳴帶出了雞鳴犬吠,晨光逐漸從地平線上灑下來,寧靜的小村子很快因為這些變化而蘇醒,一片寂靜中,傳來人們走動的聲音。 龍卿率先起床去打水,借著冷水洗了把臉才讓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用火鉗翻動了下灶臺內(nèi)未燃盡的炭火,她往里面又添了幾根干柴開始燒水。她和沉清茗都愛干凈,必須每日沐浴洗漱,燒水的時候她在院子里做起了晨練,舒展身體,呼吸著清晨帶著露水的空氣。 脫離曾經(jīng)窩在龍洞的憊懶日子,現(xiàn)在的她才算理解何為朝暮,何為四季。熱身后,她舀了勺熱水,加冷水試了下溫度,卻見沉清茗的房間還關(guān)著門,靜悄悄的,睡這么久可一點都不像豆芽菜呀。 龍卿走過去,敲了敲門,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她心頭一緊,連忙擰開了門。炕上的被子隆起一團,小姑娘蜷縮在里面,露出的一張小臉已然通紅。龍卿急忙把被子扯開,才扯開就被一股熱氣撲了滿臉。 沉清茗像只蝦米一般縮在床腳,眉頭皺的很緊,小臉紅彤彤的,額頭的發(fā)絲被汗?jié)?,歪歪扭扭的搭在上面,緊閉的牙關(guān)時不時擠出幾句囈語,聽著似乎很痛苦。見狀,龍卿摸了下她的額頭,始一碰到便燙的下意識把手縮回來,小丫頭似乎正在做噩夢,發(fā)出的囈語越發(fā)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