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好。

    洛螢給弟弟發(fā)消息的時候，她弟弟恰好從淋浴間走出，一打開更衣室柜子就看見亮起的手機(jī)屏幕。

    三分鐘后，他盤腿坐到他jiejie身旁，不著痕跡觀察形勢。除他跟jiejie外，一起玩的有四女二男，看起來都是熱情開朗大學(xué)生，且擅長玩樂。

    那種外向社牛人士身上自帶的游刃有余，對性格相對內(nèi)傾的姐弟倆來說，如同幾座名為壓力山大的大山。

    可來都來了，硬著頭皮也得上……至少也要堅(jiān)持個十分鐘吧。給對方面子，也給他們自己面子。

    跟洛螢打招呼那名女生叫李清玟，撲克牌在她手上唰唰排洗，變換多樣，她身邊的顧靈嘖嘖稱贊：“專業(yè)啊玟玟。”

    “八個人玩什么好……”叫章彰的男生問。

    齊絳把飲料拿來，每人分一瓶，哥倆好坐到章彰身邊。

    “三公？抽鬼牌？真心話大冒險？國王游戲？”陳蔚，也就是提到洛燭的女生，報菜名提議。

    “大家都不怎么熟，還是別玩太過分吧。”付如楓說，洛螢記得她是今天嘲諷李清玟想要弟弟meimei的那位。

    陳蔚撇撇嘴：“游戲有什么過不過分的，懲罰時都有點(diǎn)分寸不就行了？”

    道理的確如此。

    關(guān)鍵是“分寸”，各人底線不同，能承受的壓力也不同，對分寸的感知程度自然也不同，誰也不知道對自己來說不以為意的事，在他人看來會不會是冒犯。

    在場還有完全陌生的參與者，斟酌之下，不管其他人怎樣哀嚎無聊，李清玟兀自選擇取消懲罰玩法，如此一來，游戲的進(jìn)行只能靠參與者的良心了。

    真心話不冒險。

    首先靠黑白配將玩家分為兩組，大洗牌之后，將牌也分為兩組，對照玩家組。每人從各方牌組中抽取一張牌，哪組抽牌的和大，哪組即為勝者。若是有一方抽到鬼牌，則默認(rèn)該方勝利，若雙方都抽到鬼牌，則持有大鬼牌一方勝利。

    勝組需要討論出一個問題，輸方每個人都要以真心實(shí)話回答。以問題回答完畢作為回合結(jié)束節(jié)點(diǎn)，每回合結(jié)束后，都需要重新進(jìn)行玩家分組。

    第一回合，洛螢和洛燭分到同一組，一起的還有章彰和付如楓。

    11，5，2，13，他們的和為31。

    另一組也將牌面擺出來：13，8，4，12。

    “37，我們贏了！”顧靈最先算出，笑嘻嘻回頭看向組員，“來來，什么問題好？”

    “第一個問題就簡單點(diǎn)吧?！崩钋彗湔f。

    齊絳：“你們隨意?！?/br>
    “那……”陳蔚摸摸下巴，拉著幾個人迅速討論一番，翹著嘴角隨意拋出問題，“初吻還在嗎？”

    “……”章彰一臉無語，“說好第一個簡單點(diǎn)呢，你們故意折辱我是吧？”

    “也就是說，你的還在啊?！鳖欖`點(diǎn)點(diǎn)頭，“嗯，也是，也對。”

    “你什么意思……”章彰抓狂?！俺坊爻坊?！把你臉上的不屑收起來！”

    “好啦，其他人呢？每個人都要回答，不準(zhǔn)裝死?！?/br>
    洛螢抿了口飲料，面不改色開口：“不在?！?/br>
    幾人古怪瞅了她一眼，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外表看起來和傳統(tǒng)乖乖女沒什么兩樣的女孩子，竟然沒有看上去那么乖。雖然真正乖的孩子壓根不會答應(yīng)和陌生人一起玩的提議。

    不過早戀的風(fēng)氣本來也不弱，中學(xué)時期悄悄談戀愛的多不勝數(shù)，這樣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目光又轉(zhuǎn)到其他人身上。

    “……”洛燭垂著睫毛飛快瞥了他jiejie一眼，也跟著平靜開口，“不在?！睙艄庀?，無人察覺到他發(fā)后染紅的耳根。

    “弟弟你才多……”陳蔚扯扯嘴角，到底還是沒說下去，只小聲嘀咕，“現(xiàn)在的小孩……”

    現(xiàn)在的小孩……玩得可真花。好在她對洛燭，本也只是出于對好看男孩子的欣賞，只想多看幾眼，沒真有什么特殊心思，不然非得郁悶死。

    付如楓也回答得干脆：“還初吻，你問二吻三吻都不在了?！?/br>
    “也就是說這里只有章魚弟還存著初吻??？嘖嘖?！?/br>
    “不是吧你們……喂！咕咕收收你不屑的嘴臉！”

    笑鬧了一陣，第二回合開始了。

    這次和洛螢一組的有李清玟，付如楓，以及顧靈，全是女孩子。她們抽到的牌分別是：12，11，3，11，總和也是37。

    “這么巧……嘿嘿，我就不信這么大的數(shù)字能輸。”顧靈自信滿滿，“你們也開牌吧。”

    8，2，10，6……

    章彰又一次抓狂：“你們手怎么都那么臭啊？”

    陳蔚一個白眼丟過去：“這里最沒資格說這話的就你了，看看你抽的2?！?/br>
    勝利方開始討論問題，洛螢只在其他幾人開口提議時附議點(diǎn)頭，并沒有開口，問題確立時，她下意識瞟向身側(cè)洛燭，發(fā)現(xiàn)他似乎……一直在看她？

    四目相對，不約而同錯開視線。兩人緊挨著的大腿，似乎溫度升高了，有點(diǎn)熱。她欲蓋彌彰又喝了口飲料。

    太甜了……不解渴。

    “簡單的，真的簡單，不騙你們！”顧靈作為發(fā)言人拍著胸口打包票，“說說你們最怕的東西，事情也行——簡單吧。”

    “確實(shí)簡單，姑奶奶，我最怕你。”章彰第一個開口。

    顧靈挑眉：“你最好是，齊絳呢？”

    “貓。”齊絳回答得很簡潔。

    李清玟邊洗牌邊插嘴：“貓毛過敏的可憐人士，這輩子都體會不到擼貓的樂趣。”

    齊絳不置可否。

    輪到洛燭，他遲疑一瞬，猶豫道：“……被騙?！?/br>
    隔空體驗(yàn)到千夫所指的感受，洛螢心跳慢了半拍，扣在飲料上的手指猛地心虛抓緊。

    “不是吧，居然有人忍心騙你？”顧靈調(diào)侃道，“看你長得這么俊，我還以為只有你騙別人的份。”

    不是熟人，不好應(yīng)答。

    “得了，別逗人小弟?！币娐鍫T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尷尬笑笑，章彰忙出口相助?！叭碎L得好看怎么你了？你這是偏見！”

    “好好好，是我有偏見，我自罰一杯。”顧靈也意識到人家小孩子是不經(jīng)逗的，順著臺階喝了口飲料，將話題轉(zhuǎn)移到最后一人身上——

    “那阿蔚呢？快快報上你的把柄！”

    陳蔚頓了頓，心不甘情不愿回答：“……我媽?！?/br>
    “?。肯氩坏桨　?/br>
    “嗯……”付如楓配合點(diǎn)點(diǎn)頭，“你媽確實(shí)挺可怕的，小時候去你家，你媽總逼我在門口把乘法口訣背一遍，背完才準(zhǔn)我找你玩。”

    “哼，你也沒來過幾次吧?！?/br>
    “你媽這樣誰敢去，我又不是愛口訣愛到不背會死的人。”

    牌洗好了，第三輪開始。

    洛螢這次和李清玟、章彰，以及齊絳一組，抽牌分別為3，11，10，1。

    對面的牌則是9，2，2，4。

    當(dāng)即確認(rèn)是自己這邊贏了，章彰立即興奮地搓搓手，得意洋洋：“終于輪到我了，咕咕你等著瞧吧！”

    對此，顧靈只是不屑地?fù)P起下巴。

    討論問題的環(huán)節(jié)，洛螢心不在焉地捧著飲料聽，被李清玟問想法的時候才猛地回神，她眨著眼，表示自己沒有想法。

    李清玟也只是見她游離在外，擔(dān)心她是太拘謹(jǐn)不好意思參與，見她這樣笑笑，轉(zhuǎn)頭和其他人一起討論去了。

    喝得有些飽，洛螢將飲料放在她和洛燭的側(cè)后方，不免需要側(cè)轉(zhuǎn)身子。

    因靠得近，對距離的把握難免有些偏差，為防止撞到她，洛燭下意識抬起半邊盤著的腿，不想時機(jī)的偏差恰恰使得他的膝蓋撞到洛螢胸口。

    “嘶……”

    “啊，姐，你還好吧？”本能做出反應(yīng)，洛燭忙問，就要上前拉她看看情況，卻在看見洛螢將手窘迫搭在胸前時猛然頓住，后知后覺自己撞到的是什么地方，紅暈在臉上擴(kuò)散開來?！拔摇瓕Σ黄稹?/br>
    “沒事……你坐好。”

    多少有些尷尬，不過因他倆親姐弟的關(guān)系，落在外人眼中又沒那么尷尬，這一小插曲很快被人拋在后頭。

    但對于兩名當(dāng)事人來說，顯然沒那么容易繞過去。

    還在發(fā)育期的身體各部位時常產(chǎn)生酸痛的感覺，不論骨骼還是……被撞到的地方。洛螢不擅長應(yīng)對那種酸脹，平時避不開時也會盡量放輕力度觸碰，當(dāng)下被這重重一擊，只覺胸前火辣辣的疼。

    她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努力掩飾自己的神情。

    洛燭本來就時不時暗中偷瞄他姐，現(xiàn)在見她這樣更是坐立不安，既擔(dān)心他jiejie有沒有事，又擔(dān)心之后她會生氣不理他，緊張得不得了?？勺驳降牡胤接帜敲疵舾?，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問出口，只好扭捏一會兒，悄悄伸手在她尾椎附近戳了戳。

    唔。

    手指被她放在身側(cè)的另一只手猛然抓住，微涼的指尖被溫?zé)岬恼菩墓?，他甚至能感到一絲緊張的濕意。

    他們本來就坐得近，兩人的手被盤起的腿腳和冬季顯厚的衣物遮擋，無人注意到他們的手不知不覺勾到一起。

    “好，問題就是——你撒過最大的謊是什么？”

    “沒撒過?！痹捯魟偮洌欖`立馬接口。

    章彰呵呵一笑：“好，現(xiàn)場演繹是吧。”

    “哪有，就是沒有??！”

    這兩人看起來相熟甚久，交情頗為久遠(yuǎn)，翻舊賬能從小學(xué)一年級尿褲子陷害到對方身上開始說起，聽得旁人哈哈大笑，就連洛螢和洛燭也禁不住勾勾嘴角。

    無人知曉，隨著胸前時而傳來的陣陣刺痛，她在身后有一下沒一下掐緊她弟弟的手指。

    疼時掐，稍微緩和時又用不長的指甲輕撓他的手背，大概是歲月更迭加上移情的緣故，洛燭從前一直覺得他jiejie和她書桌上的筆筒——羚羊造型那個，有幾分相似，故而心里偷偷想過，他姐要是變成動物，絕對是只羚羊。可這一刻，他卻覺得jiejie其實(shí)也很像貓。

    她的爪子鋒利又柔軟，撓的仿佛不是他的手，而是心。

    “我……跟我媽說在圖書館自習(xí)，其實(shí)和舍友到方特玩了?！被蛟S是已經(jīng)坦白過對mama的畏懼，陳蔚呼出一口氣，再次提到母親也沒那么局促?！按笠荒菚喊伞！?/br>
    “就這啊。”

    “你mama到底管你管得多嚴(yán)……都大學(xué)了，誒，那這次出來呢？”

    陳蔚聳聳肩：“不告訴她，就不叫騙?！?/br>
    這就是成長。

    付如楓則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個：“初中我爸媽到外地進(jìn)貨不在家，讓我給我弟做飯，我嘴上答應(yīng)壓根沒理他……那幾天飯都讓他做了?！?/br>
    “……”

    “你弟多大來著？”李清玟問。

    “小我四歲？五歲？你要早幾年問我可能還記得，現(xiàn)在沒多少印象了。”

    “讓小學(xué)生做飯，你還真不擔(dān)心他把你家燒了。”章彰嘖嘖驚嘆?！八仡^沒跟你爸媽告狀？”

    “當(dāng)然告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通氣，他就跑過去邀功說自己會做飯了。”付如楓揉揉太陽xue，“害我被臭罵一頓……不過臭小子做飯倒挺有天賦的，第一次做飯就比我做的好吃。”

    “挖掘出大廚天賦了?！鳖欖`總結(jié)，眼神轉(zhuǎn)到洛燭身上，“嗯哼，又到弟弟了，來！”

    洛螢也看向洛燭，能明顯察覺到他從手指到身體的一瞬僵硬。她很好奇，她弟弟撒過什么謊呢？不喜歡被騙的他，又騙過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