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醋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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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漫無邊際地遐思著,沈長青再回神時,已隨著唐子玉一道進了官驛安頓下來。 官驛表面上自然不能修建得多么堂皇,所有的心思門道都只能做在內(nèi)室里。唐子玉所住的主廂就很是別有洞天,陳設(shè)精巧,雅趣橫生,既不顯奢靡,又能使得暫時落腳的官員感到住著有面子,有檔次。 沈長青和唐子玉是最先到官驛的,在房間里相對無言地等了小半時辰后,一身皂角蒼術(shù)味兒的百里墨神清氣爽地推門而入,才要開腔,便被唐子玉勒令先回自個兒那屋沐浴更衣了再來說結(jié)論。 于是百里墨哼哼唧唧地又退了出去,一直泡到午膳時分才慢悠悠地再次來到主廂,還想著能讓姓唐的多干等一時是一時,卻不料周粥和燕無二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一桌四人有三個已經(jīng)吃上飯了! “好啊,你們也不派個人來喊我?”百里墨一下竄到桌邊坐下,先送了一塊rou進嘴里,口齒含糊地問,“怎么著?是吃完再聊,還是邊吃邊聊?” 見他一臉“我可是有大發(fā)現(xiàn)”的表情,周粥不由勾唇,隨即沖沈長青眨了眨眼。 只見沈長青收到她的眼色,袍袖一揮,沖門外甩出一道若有似無的青光后,便頷首道:“可以了。” “可以什么?”燕無二摸不著頭腦地問。 沈長青言簡意賅地給出解釋:“吾已施法,外邊盯著的人聽不到我們在說什么。” “真假的?我試試!”百里墨咬著筷子,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唐子玉的臉上,突然亮開了嗓子去,“不好了!這菜里有毒,唐中丞口吐白沫暈過去了!快來人啊——” 最后一個“啊”字拖出了一唱三嘆的工夫,但愣是一個人也沒喚來。 這下百里墨是信了:“沈侍君,你這本事不賴啊。之前我那羅言在的時候,用法術(shù)幫了我不少忙,也不錯。你和他比到底誰更厲害啊?聽說他是被當做洞仙未來掌門培養(yǎng)的?” 聞言,沈長青的薄唇抿出一個鋒利的弧度,微冷的眸色如同刀子削來,愣是把原本挺直腰板吃得正香的周粥削得一縮脖子,哈腰賠笑。 就這么無聲對望的半晌,沈長青才仿佛滿意了她的態(tài)度,收回視線,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傲慢的話:“非要比,那便是螢燭與日月爭輝之別?!?/br> 周粥見狀,暗自松了口氣,順便狠狠剜了一眼對面的百里墨。這家伙真是哪壺蔫酸提哪壺,故意要挑得人爭風吃醋嗎?還是時過境遷的陳年舊醋! 雖然她當初確實起過要找個替身,從而忘掉沈長青的心思,但那不是一時賭氣,加上也還沒認清自己對他的感情嗎…… 罷了罷了,少不得要另外找個獨處的時候,與他再好好解釋一下她與羅言之間純潔的半路同門情誼。周粥覺著同意把人找來的畢竟是自己,也不冤,遂收起了滿腹牢sao,低頭專心地把全無味道的飯菜扒進肚子里填飽。 “好了。說正事吧?!睆念^到尾冷眼旁觀的唐子玉適時出聲,擺出了大家長的姿態(tài),“百里墨,驗尸結(jié)果如何?” 一聽要說驗尸的事兒,燕無二就非常自覺地放下了筷子,雙手按在膝蓋上。 百里墨很滿意他如臨大敵,哦不,是認真聽講的模樣,沖他擠了擠眼,才說道:“放心,今天我不展開講那些血刺呼喇的,就簡單說說刀法的問題。像燕統(tǒng)領(lǐng)這類大內(nèi)的高手或是行伍中的佼佼者,如果要砍殺一個全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只需要一刀,對嗎?” “對。他們來不及躲閃和反應,一刀斃命就夠了?!毖酂o二立刻點頭。 “那山匪呢?” “要看是什么出身的山匪吧……”這個問題燕無二稍作思量才答道,“如果也只是那種打架斗狠強些的惡霸出身,沒什么章法,一下子砍不到要害,可能需要多補幾刀,失血而死的情況更多?!?/br>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大夏天的尸體保存不是很好,皮rou和內(nèi)臟多少都開始腐爛了,但作為大周第一金牌仵作——”百里墨的吹噓之辭硬生生被剩下四人用眼神逼回了腹中,掃興地換掉了說書般的語氣,“總之,致命刀傷都是入骨的,這些家仆基本都是被一刀斃命后,才再又被人在身上補劃拉出幾道口子,做出亂刀砍死的假象?!?/br> “這些致命刀傷砍入身體的角度和力度,都十分相近,但就算這些家仆都被下在飯菜里的迷藥徹底迷暈,像只嚇暈了躺在砧板上引頸待戮的菜雞,普通山匪下刀也不可能剁得這么整齊劃一。”百里墨說著,還用筷子比了比擺在最中間的那盤白切雞。 白切雞顯然不會再活過來為他這淺顯易懂的舉例拍翅叫好,其余幾人也一臉冷漠地等著下文,百里墨只好自個兒又往下接:“所以,這種刀傷絕不是出身不一、良莠不齊的山匪一通胡亂砍殺可以造成的,哪怕有一兩個山匪在落草之前曾是行伍乃至武林高手,可全府上下死了那么多人,卻找不到一具尸體上有刀法稀松的痕跡,那可就說不通了——這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高手所為,說不定還是專門培養(yǎng)過的殺手?!?/br> 百里墨的這個驗尸所得,印證了此前周粥和唐子玉的推斷。山匪如此行事并無多少好處,縱使魏賀身前打算派人進山圍剿,也算不上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絕境。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會選擇轉(zhuǎn)移寨子,化整為零躲進深山上避過風頭便罷,哪個會選擇狗急跳墻地先下手為強,沖進城來把知州全家宰了? 更何況,西南匪患多年難以根治,不就是因為這些匪寨都滑得很嗎?看看匪中前輩怎么做,自己還不知道該怎么做? 無非是那背后之人吃定了山匪這見不得光的身份,不可能出來與其對簿公堂地喊冤,這才毫不客氣地將黑鍋甩了過去——山匪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若本就是狼狽為jian,有所勾結(jié),那人便只需再許以些利益拿捏著,就足夠讓這些貪圖富貴的匪賊冒點風險,擔下罪名,繼續(xù)合作的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周粥和唐子玉交眼神一對,后者略一點頭,將地牢中發(fā)生的事?lián)熘攸c說了遍。任誰都看得出,偏偏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就在唐子玉的面前,一句話都還沒問上就自戕而亡吳老三的“畏罪自盡”大有蹊蹺。 “應該和柳凌志說的那句話有關(guān)?!敝苤嗟哪樕戎疤砹藥追謬谰?。 唐子玉贊同道:“有卷宗存檔的一些罪案中,就有過類似的記載。證人在事先受到了某種威脅,為了保全家人或是旁的什么,不得不按照約定,在看到某人以特定方式做出某個動作,或是說出某個字眼時自盡,來個死無對證。大多案子會因此擱置成無頭懸案,只有少數(shù)受害者能遇到某些個人才能突出的辦案官員,另尋到別的線索突破案情,最終使真相水落石出。” “假設(shè)吳老三是被脅迫,接到柳凌志那一句話中的暗示自盡。那么柳凌志這么做無外乎兩個目的,一是為了永絕后患,死人比活人更能讓他放心,二是試探我的態(tài)度。”唐子玉冷靜地分析著,“如果我還要往深了查,后邊就會有硬手段等著我;如果我就此止步,透露出明哲保身之意,柳凌志就會用些軟法子來籠絡(luò)我,留我在崇州待上一段,走個過場后回京復命?!?/br> “軟法子?你的意思是賄賂?”百里墨摸下巴問。 “朝官間行賄,無非就是財、色、權(quán)三字。我權(quán)位在他之上,又已……”唐子玉頓了頓,側(cè)頭望向周粥的眼神有些深,“是陛下的人。所以他多半是會送點錢財。” 周粥被他望得心里頭咯噔一聲,腦子里空白了好一會兒,才趕緊扯回話題:“你如今給他留了話口子,柳凌志肯定會上鉤,算是暫時麻痹住他,又能在崇州名正言順地待上些時日來暗查。” “但這錢要是真送來,你收不收?” “收?!?/br> 見唐子玉答得毫不猶豫,百里墨不由“嘖”了一聲:“這要是傳出來,你御史中丞清正的名聲可就蕩然無存了——” “別說是一時的罵名。只要陛下明白臣的心意,臣縱使青史含冤,也無妨?!?/br> 若是在方才那一眼之前,周粥定會毫不懷疑地認為唐子玉這就是在表臣子對帝王的忠心,可現(xiàn)在,她卻莫名覺著他是別有所指,話里藏話。 “凡人周身之氣有清濁之分,一個人若常行善事壞善念,則氣清,若多行不義或心存惡念者,則濁氣尤甚。” 正當周粥略感無措時,沈長青忽地沒頭沒尾地插話進來,論起了什么善惡清濁,把各懷心思的幾人都給整得一陣茫然。 “什么意思?”燕無二最老實,不懂就問。 “吳老三身上清濁平衡,柳凌志濁氣纏身?!鄙蜷L青依舊惜字如金。他不能干涉凡人生死,出手去救吳老三還魂,但卻趁著他身死氣散之際,對吳老三望了一次氣。 周粥聽完,借著“哦”一聲拍掌的動作避開唐子玉的視線,說了句正確的廢話:“這更證明了那吳老三壓根也就不是什么山匪,完全是被找來當替死鬼的普通人。而柳凌志這人不得不防,就算不是他派人殺害魏賀一家,也必是同謀,幫著遮掩?!?/br> 百里墨忍笑道出四字:“陛下英明?!?/br> “咳……”周粥發(fā)窘地清清嗓子,很生硬地接過話頭,“雖然人證一死,對我們不利,但我和阿燕這趟去魏府,也有些收獲。” 就這樣,周粥三言兩語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說完,下了個官府里有股勢力在偽造假證栽贓魏賀的結(jié)論,并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些博物架上的東西我都記住了,回頭可以查查都過過誰的手。這么多東西,要做一套完整的假來歷,總有破綻?!?/br> “陛下英明!”同樣四個字,燕無二嘴里說出來就真誠多了,“不像屬下……” “沒事沒事,你還得顧著放哨,書房之外的范圍又那么大,找不到什么線索也很正常。”周粥連忙安慰他。 燕無二卻是一愣,隨即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陛下,其實屬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貋砺飞隙加型馊耍环奖隳贸鰜??!?/br> “這是什么?”百里墨好奇地接過去,打開紙包,里頭只有一張地圖,便索性把面前的碗筷推到一邊,展開在桌上細看,“畫的好像是崇州西南邊的山地形貌。這些標記是什么意思?” 于是除了沈長青依舊安坐原處外,剩下幾人都湊到了百里墨身后端詳?shù)貓D。 地圖應該是近些年才繪制的,勾畫筆觸都還很清晰,山脈水文等一應地貌詳盡,還在其中的四五處山體范圍,用紅色的朱砂做了標注,只是沒有任何文字說明。但光從地圖上來看,著實看不出這四五處有什么聯(lián)系,更不知標記所指之意。 “這莫非是一張藏寶圖?這寶藏各方勢力都想奪得,才給擁有藏寶圖的魏賀引來了殺身之禍!”百里墨琢磨半晌,大膽暢想道。 唐子玉眼角一抽,很沒好氣:“哪日不當仵作,不如改行寫話本子吧?!?/br> “那還能是什么?你說!”百里墨不服地駁回去。 “不知道?!碧谱佑翊鸬酶纱嗬?,“改日尋個機會,甩開柳凌志的眼線,去那一帶的山里探探情況?!?/br> 燕無二自告奮勇地起身:“讓我去吧,今晚入夜我就悄悄離開官驛,天亮之前再悄悄回來?!?/br> “對,對,憑你的工夫那幫衙差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周粥雙眼一亮,連連點頭,就要將那桌上的地圖收起來折好交給燕無二,卻被一只修長的手覆住了腕子。 “不必那么麻煩?!彼а?,對上沈長青不以為意的目光,“吾用神思探看一番便是。” 周粥聞言,恍然地抽手一拍腦袋,她怎么給忘了這還有位方圓百里都在眼底的沈仙君呢! “阿燕,你不用辛苦跑一趟了,咱們現(xiàn)在就能知道那些地方到底有什么貓膩?!敝苤嘈τ卣f著,轉(zhuǎn)而將那地圖倒了個方向,方便對面的沈長青看清標記所在的方位,“那就有勞沈仙君了?” 這一句“沈仙君”,倒是許久不曾聽聞了。仿佛憶起了什么有趣的舊日光景,沈長青下意識地牽動了一下唇角,隨即又抿成一條直線,淡淡道:“吾未睜眼前,不要出聲打擾吾?!?/br> 話畢,他便闔目凝神,右手掐訣撫至眉心處,隱有青光浮動,頃刻間神思已遠至百里之外。隨著神思于山脈中疾速游走,沈長青眼前畫面紛繁閃逝,大致于標記處才略略放緩如此過了二三十息的工夫,就已將地圖中的區(qū)域全部探看過一遍。 只見他右掌五指一攏,便似將什么重新從眉心收回了體內(nèi),隨即徐徐睜眼。 “看到什么了?”百里墨比周粥還迫不及待地問。 沈長青的視線卻徑直越過了他,只看向周粥道:“那幾處的山體里確實有不一樣的東西,吾與你取來。” 然后他也不等周粥有什么反應,袍袖就已在空中一揮,像是凌空抓握到了什么,轉(zhuǎn)而收回身前,翻掌向上遞出,叫對面的幾人都看了個清楚明白—— “這是……”百里墨探身上前,拇指和食指把那一小塊石子從沈長青掌中夾起來,舉到眼前對著光打量,不由睜大了眼,“鐵礦石?!” “所以那幾座被特別標記出來的山體,其實是鐵礦山?!碧谱佑癯烈髦?,略一思忖,難得主動開口與沈長青溝通,“沈……侍君,你在這些礦山附近可還有看到什么可疑的?” 沈長青倒是像是知他所指,答得很快:“這些山附近都有寨子,規(guī)模都還挺大?!?/br> “山匪的寨子?難道說這些山匪在私采鐵礦?”周粥蹙眉。 “私采鐵礦這可是大罪?。 卑倮锬珜⒛堑V石又交到唐子玉手里,讓他細看,“喏,你掂掂。我看這東西的含鐵量應該不低,雜質(zhì)也少,值錢的。” 大周實行鹽鐵官營制度,不容許民間私采,地方上若意外發(fā)現(xiàn)鐵礦與鹽礦的存在,都應立刻上報朝廷,或開采或暫填,都統(tǒng)歸鹽鐵司管理。雖然私自采煉的事兒在民間屢禁不止,但那點兒私人規(guī)模與崇州山里這幾處鐵礦比起來恐怕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唐子玉對這東西沒什么研究,只隨手一掂就丟還給了百里墨,面色凝重:“這么多礦石的去處,必須查清楚?!?/br> “這地圖出現(xiàn)在魏賀家中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他勾結(jié)山匪,授意私采,從中牟利,要么就是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才丟了性命……”來之前,周粥原以為至多是地方上官官相護,搞些欺壓百姓的勾當,卻也沒料到牽涉出私采鐵礦來。 看來這潭水比她想象中要深。 “燕統(tǒng)領(lǐng),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玩意的?咱們這趟兵分幾路,你的斬獲最大啊!” 百里墨其實也問出周粥心中的疑惑,按理來說對方想殺魏賀滅口,必然是掘地三尺也要確認魏賀是否還藏下了什么證據(jù),竟會被燕無二就這么撿了漏? “就是一開始什么都沒找到,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跳上了書房外的那棵大樹上給陛下放哨。”燕無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碰巧見那樹上頭被枝葉遮住的主干上有個不深不淺的空洞,里頭掛著塞了個紙包就順手拿了……” 這個發(fā)現(xiàn)過程聽起來可以說是相當偶然且無趣了。百里墨于是干笑兩聲:“這樣啊……嗯,這或許就是傻人有傻福吧?!?/br> 對他這種夸中帶損的做法,燕無二漲紅了臉,想發(fā)作又不知從何發(fā)作,周粥難免抱不平地替自己這過分憨厚的竹馬瞪了百里墨一眼:“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百里墨也就是和死人打交道,才不用擔心對方會被他氣死吧。 “我看差不多了,一頓飯也不能吃太久。至于查礦山與那批古董的事兒,我會傳信給信得過的眼線去辦,我們這幾日只需要配合柳凌志演戲,讓他麻痹大意就好?!碧谱佑裼惺加薪K地充當完了大家長角色。 “吃喝玩樂不用演,天生會——”百里墨抬手一拍胸脯,眉飛色舞,“你們誰要是不會,我包教包會!” 只是話音未落,就已收獲了全場同性的白眼。 唯一沒沖他翻白眼的異性周粥皮笑rou不笑:“朕謝謝你啊?!?/br> 第十四章 不若求此生朝暮 吃喝玩樂這事兒當然不需要什么人來教,除了不沾紅塵的沈仙君外,縱使是呆頭呆腦的燕無二,都懂得找?guī)讉€衙役來陪練刀法,消遣時間,愉悅身心。 周粥呢,畢竟是女扮男裝,若總是在官驛、府衙內(nèi)與地方官周旋應酬,觥籌交錯,容易露出破綻,所以就擔負起了出門玩樂的“重任”,遛著身后的“尾巴”滿崇州瞎逛——柳凌志也是只老狐貍了,表面上接風宴辦得隆重,推杯換盞間客客氣氣地給唐子玉塞了不少銀票但扭過頭卻依舊不認人,唐子玉這一行但凡有離開官驛的,暗地里都要派人盯梢,可見還不是全然放心,怕被擺一道暗度陳倉,謹慎得很。 崇州街頭之景與京都炯然不同,少了半城冠蓋如云的華貴氣勢,多了一兩生氣盎然的市井氣息。一碗泛著茶沫的熱茶湯,一包甜甜軟軟的桂花糖,一只被橋邊賣藝的把式高高抖向頭頂?shù)目罩?,一段夾著西南腔子的評書,鋪成了一幅繪聲繪色、百看不厭的畫卷。 置身其中,周粥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江山社稷有著千萬種模樣?;蛟S只有帝王在宮中活成一塊枯燥乏味的磐石,百姓在宮外才能過出諸般不同的快活。 “粥兒,母皇給你取這個名字,便是希望你常懷一顆施粥以濟天下之心。你要記住,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同樣的,天子之恩,哪怕只是粥碗之量,對天下子民而言都將是江海福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