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情侶就是甜

    “你喜歡江燭明這個角色嗎？”謝知雨問他。

    “當然?！币宦犞x知雨提角色, 李延策的語調(diào)也飛揚起來：“拋開這是我第一個古裝角色這點，江燭明本身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看起來冷漠無情只是他的表象，全然冷漠的人, 不會在獨居生活中還有煮雪煎茶、焚香寫字的閑情逸趣。所以他內(nèi)心并沒有看起來那么冷, 反而充溢著一種無拘無束的自在。只不過他對物的興趣, 高于對人的興趣……”

    說完這一段，李延策才意識到一時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頓了頓：“你想聽我說嗎？”

    記憶一瞬拉回曾經(jīng)待在小小一方屋子里聽李延策說角色理解的日子, 久違的熟悉感讓謝知雨不自覺上揚著唇角, 答得輕快：“當然?！?/br>
    給她手下藝人的劇本她都會認真過目, 幫忙給出分析和建議。當初在鄭導(dǎo)新片和《江湖夜雨》之間, 她的評估也是江燭明的情感層次內(nèi)斂但豐富，對李延策來說是檢驗演技沉淀的一塊試金石, 也能夠充分發(fā)揮他擅長眼神戲的優(yōu)勢。

    李延策難得話多，聽他提到江燭明短暫的一段感情戲，謝知雨問：“之前的瓶頸, 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了？”

    李延策單手抵在唇邊咳嗽一聲，耳垂微紅，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腰：“謝姐又在明知故問了?！?/br>
    謝知雨笑起來, 伸手使勁揉了幾下他的頭：“挺好的，好好演，也不枉我特意來探你的班。再次警告，別受傷了還不和我說??！”

    李延策就著她的手心蹭了蹭：“知道了知道了?！?/br>
    晚上謝知雨最終還是沒讓李延策睡沙發(fā), 他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塞在小小一方沙發(fā)中確實有些逼仄, 更不要提這人還睜著一雙純凈無辜的眼睛扒著被子看她, 搞得她好像什么拋棄小動物的壞蛋一樣。

    不過真就只是純睡覺, 畢竟第二天李延策還有拍攝。

    謝知雨睡得迷迷糊糊中聽到一陣輕微悉索聲, 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見李延策已經(jīng)起身，正輕手輕腳下床。

    注意到她

    麗嘉

    被自己吵醒，李延策有些抱歉地俯身靠近她，壓低聲音：“吵醒你了？我去準備妝造了，你睡醒了再過來吧。”

    說完，小心翼翼在她眼皮上吻了一下。

    昏沉空間里他的聲音像泡過潮汐一樣溫和安定，明明她是中途醒來就很難重新入睡的類型，此時卻只覺得渾身安定松散。謝知雨眼皮沉了沉，又睡了過去。

    謝知雨難得睡到10點后，掐著早餐供應(yīng)的尾巴在酒店吃個中式自助早餐，打車前往劇組今天的拍攝地點。

    12點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和李延策昨晚逛文瀾橋被拍了，#謝知雨探班李延策#的詞條跟著上了個熱搜。

    發(fā)文的是個普通狗仔，配文：謝知雨湖北恩施探班李延策新電影《江湖夜雨》，兩人十指相扣甜蜜牽手散步文瀾橋，謝姐這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李延策了？

    謝知雨發(fā)現(xiàn)自己看到這個熱搜心中竟然波瀾不驚，難道這就是被李延策高調(diào)宣布后麻痹的內(nèi)心？

    隨手刷了刷評論，前排已經(jīng)被“甜延蜜雨”cp粉和李延策的粉絲占領(lǐng)：

    ——我嗑的cp就是最真的，小情侶就是甜，我看誰還沒有開始嗑[流淚]

    ——此時我必須要說一句拍得好啊，這樣慢悠悠散步好浪漫，什么時候見過策哥這么少男

    ——這個甜甜的狗糧我含淚吃了，李延策你不是說追到了就跟大家說一聲嗎，你怎么沒說！！

    ——情侶綜藝看過來啊，這還不給他們安排上？

    連公司藝人經(jīng)紀部的大小群也在吃瓜：

    ——哦哦哦哦謝姐請年假原來是去探班了

    ——咱們多久沒內(nèi)部cp了，藝人經(jīng)紀部喜事將近啊[壞笑][壞笑]

    ——這可不興說啊，小心謝姐對你口頭警告，順便我已經(jīng)在等謝姐家李影帝的紅包了

    謝知雨本來沒和李延策說，但頂不住全劇組同樣在吃他們的瓜，飯點立刻有人爆料給他劇透了。

    李延策開心的時候其實很好辨認，比如此時他那雙眼睛中就像夜晚城市亮燈一樣浮上點點碎光，黑曜石一樣閃耀。他拉開椅子在謝知雨身邊坐下，將剛拿的礦泉水擰開蓋子放她面前，語氣里多少帶點得意和炫耀：“昨天確實和我們謝姐去約會了，他們還挺能拍。”

    說完就拿出手機開始刷評論，還轉(zhuǎn)發(fā)了一條說他追到了沒同步的微博：謝姐說她在考慮了，還沒答應(yīng)，不要幫我立flag[噓]

    正主下場，網(wǎng)友更嗨了：

    ——@謝知雨謝姐答應(yīng)他?。?/br>
    ——你小子，還刷自己八卦呢！

    ——小手都牽上了人還沒追到，李延策你行不行啊

    謝知雨由著李延策鬧，她雖然嘴上沒答應(yīng)，其實已經(jīng)和默認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可能她這人有些別扭，想挑個有儀式感的時刻正式回答他。

    知道謝知雨在劇組后，劇組周圍的代拍明顯變多，一天抓了好幾個。謝知雨不想影響劇組拍攝，待了三天就走了。

    臨走前李延策相當依依不舍，拉著她的手送她到機場，就跟看著狗mama離開的小狗狗一樣眼巴巴守在安檢通道前，耳朵和尾巴都耷拉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一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李延策才往回走。分開沒三分鐘，就開始發(fā)消息問她下次什么時候來：下周你會來看我嗎？

    謝知雨過完安檢收拾好行李才開始回消息，相當無情：想什么呢，下個月再說

    李延策秒回：qaq

    謝知雨被這個賣萌的顏文字驚到：好好說話別賣萌，你跟誰學(xué)的？

    李延策：跟黎熾學(xué)的

    好吧，倒也合情合理。

    回a市后謝知雨主要在忙黎熾演唱會的事，許在在新接了個綜藝，也即將開拍。

    朱元潤從香港出差回來，和謝知雨約了個時間，單獨聊之前易妮的事。

    朱元潤沒選在公司，約了家日料店，順便和謝知雨一起吃個晚飯。易妮的事謝知雨先前就打電話和朱元潤說了，只是他當時在出差，兩人都認為這件事應(yīng)該當面談。

    服務(wù)員上齊菜后踩著小碎步退出包廂，朱元潤松松領(lǐng)口，私下場合坐姿并不端正，隔著桌子替謝知雨斟了半杯清酒：“你沒開車，正好小酌兩杯。”

    “好啊，好久沒和你單獨吃飯了?！敝x知雨也不客氣，端起陶瓷小酒杯抿了口。

    朱元潤先和謝知雨叨叨了些日?，嵤?，待兩人都吃了些日料墊了一層肚子，才切入正題：“最近創(chuàng)芽那邊還有個消息?！?/br>
    “什么？”

    “創(chuàng)芽給衡迦拿下了于雷的《大漠》，商業(yè)片，也是古裝，主打家國情懷。估計五月開拍，趕國慶節(jié)，和延策的《江湖夜雨》正面撞。”

    于雷和陶暨禮同樣是上一代導(dǎo)演的代表人物，在國內(nèi)的知名度甚至更甚陶暨禮。謝知雨聽朱元潤報了一串名字，無論制作班底還是演員都是業(yè)內(nèi)響當當?shù)拇嬖?，連她聽完都有些不鎮(zhèn)定：“砸這么多，硬捧衡迦？”

    朱元潤點頭：“這次衡迦身上他們也會下功夫，有人手把手教，就是想通過這部電影逆轉(zhuǎn)之前的印象，幫助衡迦再上一個高峰。這部電影表面看起來是捧衡迦，實際是創(chuàng)芽想驗證一條新的商業(yè)模式：資本對票房、口碑的cao控，新造一個流量影帝的可行性?！?/br>
    謝知雨聽到后半段眉心不自覺蹙起，手里的壽司頓時不香了，她放下筷子：“他們都把主意打到了這上面？該不會他們還想洗……”

    剩下一個字含在嘴里沒說出來，朱元潤點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

    電影制作端有許多無法量化的成本，比如演員片酬、后期成本、服化道服務(wù)等等，在票房端同樣監(jiān)管難度很大，比如空蕩蕩的午夜場電影，告訴顧客打錯的電影票。

    混娛樂圈這么多年，謝知雨知道不少類似的事，包括近幾年出現(xiàn)過的院線聯(lián)手偷票房事件。只是沒想到，于雷這種級別的導(dǎo)演也會接這種項目，甘愿淪為資本方的探路石。

    電影產(chǎn)業(yè)需要資本的支撐，但資本是一把雙刃劍。

    如果正如朱元潤所說這部片子的目的是資本手段的驗證和洗錢，衡迦的流量能為票房帶去多少紅利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制作成本可控、票房和宣發(fā)效果可控、復(fù)制難度低的模式一旦被跑成功，其他資本紛紛效仿，對電影行業(yè)造成的惡劣影響是不可逆的。尤其是，牽頭這件事的是創(chuàng)芽。

    金錢名利加持下的資本世界從來都是長滿虱子的華麗袍子。

    有能快速賺得盆滿缽滿的方法，還有多少資本愿意去真金白銀投資關(guān)門搞制作的電影人，承擔不確定的風(fēng)險？這種電影的存在會嚴重壓縮其他電影的生存空間，劣幣驅(qū)逐良幣。

    “方偉成和衡帆都會深度參與這件事，而創(chuàng)芽之所以把檔期和《江湖夜雨》撞一塊，顯而易見存了私心——盛世是一個好的拉踩對象，除了告訴投資人制作精良的片子打不過他們策劃下的商業(yè)片，也是在向我們示威?！?/br>
    第60章

    想念

    朱元潤雙手交握擺在身前：“衡迦那演技, 就算老師手把手教，也掀不起什么波浪?，F(xiàn)在不太清楚他們準備給衡迦買什么水獎影帝，但肯定是存了壓李延策一頭的心思。都是古裝電影, 他們打定主意做商業(yè)片的情況下, 陶導(dǎo)的《江湖夜雨》不占優(yōu)勢。我們都知道沒有可比性, 可一旦票房出來，勢必還是會被他們拿來做文章, 李延策主演《江湖夜雨》票房不敵衡迦首當男主的《大漠》, 我都能想象出標題了?！?/br>
    謝知雨簡直被氣笑了, 端起手邊的酒杯, 一飲而盡, 重重放在桌上：“這件事你怎么看，公司怎么看？”

    從客觀層面來說, 《江湖夜雨》有盛世的投資且由盛世發(fā)行，和《大漠》存在競爭關(guān)系。

    從個人情感和行業(yè)責(zé)任感的層面來說，她不愿意看到創(chuàng)芽企圖用《大漠》踩著《江湖夜雨》去大張旗鼓愚弄觀眾, 制造一個可被復(fù)制的糟糕案例。

    她的父親謝開霽是電影學(xué)院教授，受父親影響，她喜歡上了表演, 進而進入娛樂圈，有了想給好演員創(chuàng)造安心演戲環(huán)境的理想。對她而言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有一半熱愛和責(zé)任感在。

    也許在娛樂圈談理想有時會顯得幼稚可笑，但謝知雨之所以一直和朱元潤是同路人的原因, 正因為知曉他也是同樣擁有行業(yè)責(zé)任感的人, 所以他的個人想法不難猜。

    至于公司……

    其實謝知雨也考慮過要不要出去自立門戶, 之所以還留在盛世傳媒, 正是因為認可盛世的企業(yè)文化。盛世創(chuàng)始人并不完全是個商人, 年輕時是半個電影人，也因如此，盛世比其他公司多一份情懷和擔當，始終對影視行業(yè)的發(fā)展有一份使命感。盛世的初心是從藝先從德，敬畏行業(yè)，呼吁責(zé)任感和藝術(shù)使命感。這是一個不會因為追求錢、或者在名氣過盛時就忘記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的公司。

    創(chuàng)芽來勢洶洶的情況下，要進行防御和攻擊，必須要有同體量的資本才能對抗?！洞竽纺芰㈨棧澈蟮年P(guān)系必定錯綜復(fù)雜，也就意味著，他們一定要先獲得公司的支持。

    這也是她之前為什么告訴易妮爆衡帆不能打包票，這和單獨爆某一兩個藝人的黑料不是同樣的概念。

    朱元潤笑笑，重新替謝知雨斟了半杯酒：“我相信你和我選擇留在盛世的原因是一樣的?！?/br>
    朱元潤這么一說，謝知雨就懂了：“所以……”

    “下周會拉上電影事業(yè)部和集團公關(guān)的同事一起開個會，這件事密級很高，只有核心人員參會。電影行業(yè)需要的是良性競爭和成長。況且別人就差沒指著我們挑釁了，這口氣可忍不了?！敝煸獫櫿f著嘆了口氣：“現(xiàn)在看來我當初真是對方偉成心軟了，不然他不一定走得到今天?！?/br>
    謝知雨了然，懸浮的心落下來：“如果這次《大漠》的宣發(fā)會投大價錢，我們不適合同樣在宣發(fā)上和他們打價格戰(zhàn)，適時放出方偉成和衡帆的料配合舉報或許是更好的做法……我確認一下，這次除了創(chuàng)芽，要帶上至臻嗎？”

    “這件事可能還有爭議，需要下周會上討論一下。衡帆算白手起家的商人，背后沒有太多其他關(guān)系，至臻換人對我們有好處，應(yīng)該能通過。但是和方偉成正面對壘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br>
    謝知雨點點頭，拿起酒杯輕輕碰了下朱元潤的：“沒有方偉成還會有其他人，總有爭鋒相對的一天?！?/br>
    “你說得對，”朱元潤拿起酒杯和謝知雨碰了，“道不同不相為謀?！?/br>
    創(chuàng)芽的這種行為和他們堅持的道路背道而馳，不僅用資本裹挾電影，還想把李延策和《江湖夜雨》作為拉踩對象，她是萬萬不能忍受的。

    她知道李延策、陶暨禮包括其他劇組人員為《江湖夜雨》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這樣一部用心完成的作品，不應(yīng)成為《大漠》的墊腳石。

    但能挫敗這樣的行為一次，卻不能阻止他們源源不斷用錢和流量去堆下一個《大漠》。真正想要正視聽，還是需要行業(yè)形成資本和電影更良性的發(fā)展關(guān)系。好的創(chuàng)作者、好的演員、好的作品都是其中的環(huán)節(jié)。

    “朱哥?！敝x知雨叫了聲朱元潤，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想在盛世嘗試一下打通新人演員挖掘——培養(yǎng)——實戰(zhàn)的計劃。按期開放科班和非科班學(xué)員的報名，由盛世和行業(yè)頂尖的老師去客觀科學(xué)地推動年輕演員群體的成長，實行嚴格的考核和淘汰制度，最終被留下來具有潛質(zhì)的新人，可以直接簽入盛世投向公司制作或者投資的影視作品?！?/br>
    “類似tvb的無限訓(xùn)練班？”

    “可以這么理解，核心是為了給有潛力、有天賦、愿意好好演戲的年輕人提供專業(yè)的培訓(xùn)機會，最終留下來的好種子，一是可以簽入盛世，降低我們在影視制作投入上的一些成本；二是如果形成良性循環(huán)，也可以為盛世、為行業(yè)注入源源不斷的活力?！?/br>
    朱元潤點點頭：“你說的這個計劃在其他公司或許行不通，但我們盛世可以試一試。只是去做這個東西，必定需要衡量投產(chǎn)比。你可以先準備一份方案，找機會拉上各相關(guān)部門負責(zé)人跟齊董過一下。如果想成功，第一期很重要，是否收費、如果收費怎樣合適，不收費怎樣確保公司的收益，都要想清楚?！?/br>
    得到朱元潤的支持，謝知雨彎唇笑了笑：“好，朱哥你放心，這些我準備方案時都會詳細列上?！?/br>
    約飯結(jié)束后，謝知雨打了輛車回家。

    喝了點小酒有些微醺，謝知雨伸手將車窗降下，任夜風(fēng)穿過縫隙吹進后座，揚起她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