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73節(jié)
戲罷,百官家眷一一退出廣春園。 方氏扶著康親王府的老王妃,康親王府的別院離這里并不遠,老王妃笑著說:“今晚和我老婆子做個伴吧。讓人去尋你們家的兩個小子?!?/br> 方氏笑著說:“兩個小子和太平王住在一處,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我家七爺今日要守值,這可是您非要留我的,到時候不能嫌我呱噪。” 惹得大家都笑起來,其實兩家別院是挨著的,只隔著一道墻。 趙氏笑說怕:“正好給我作伴。” 康親王府的老王妃笑著說:“就喜歡你的爽利,善易這小子是個有后福的人?!?/br> 方氏笑說:“這話我要回去認真給七爺說一說,讓他記心里。” 老王妃被她逗得笑起來,和趙氏說:“善易年幼過的苦,可得了個好媳婦,不虧。 這幾個小輩們,都是有福的,阿鯉沒來,我倒是有段時間沒見她了,她的禮物倒是不吝嗇,我收了不少,就是見不著人。” 方氏見她說起趙幼澄,心里有些擔心,也不知人病的嚴不嚴重。她和趙幼澄投緣,性情相投,自然親厚。 “正好,我也回去看看她,前幾日還和她城外跑馬,大概是吹了風。” 趙氏聽的好奇問:“殿下會騎馬?” 方氏笑說:“她騎術看著很不錯,裴大人都追不上她?!?/br> 老王妃突然問:“哪個裴大人?” 方氏被問的一頓,以為她們誤會了,趕緊解釋:“戶部裴老尚書的幼弟。和我家七爺自小相識。” 老王妃像是想了一會兒,才說:“哦,他是長嫂徐氏帶大的,前幾年見過一次,沉穩(wěn)干練,有其父之風。年紀也不大吧?” 方氏有點沒明白老王妃的話:“比我家七爺小一歲。” 老王妃點點頭,再沒說話。 方氏這邊陪著老王妃回了別院,趙善易那邊才和裴峴分別又去了西苑。 而等上燈的時候,裴峴一人一馬獨自回城去了。 第62章 俗世紅塵 ◎人間渡◎ 趙幼澄聽經(jīng)直到未時, 誦經(jīng)結束后才起身。 她一整日水米未進,等起身出殿后,才站不住了, 冬葵幾乎半摟著她, 她膝蓋疼的厲害,整個人都打顫,冬青嚇得將她整個人架起來。 趙幼澄才吩咐冬青:“明晚開始太微宮閉門謝客, 未來一個月就說我在永嘉寺參禪悟道,不見外客。” 她也不耐煩幾人來抬她, 只讓冬青背著她往回走,章嬤嬤見她熬成這樣, 紅著眼說:“快坐下來, 要先上藥, 要不吃點東西吧, 一整日都沒吃東西了?!?/br> 趙幼澄也不餓,安撫她:“沒事的, 歇一晚就好了?!?/br> 章嬤嬤一點都不信她的鬼話了,她的主意太大了。 服侍她吃完后,又讓黃太醫(yī)看了看, 趙幼澄擺擺手:“晚上睡前再敷藥。” 忙碌了好久, 才安靜下來。因為她要還有事要忙,冬青和章嬤嬤就在屋子里守著。 裴峴回城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遠遠看到永嘉寺的燈還亮著。 趙幼澄晚上回太微宮后,又見了馮唐,糧店新的管事已經(jīng)安排好了, 馮直這幾日統(tǒng)計的糧價, 趙幼澄對比了前幾年已經(jīng)算是居高不下, 馮直也說了,他這幾年見得多了,糧價一路飛漲,最苦的是百姓。 短時間內(nèi)糧價被迫漲起來,若無天災只能是人為。 她對比看的久了,也能看明白了。 今日趙誠不在家中,冬葵和冬凌都被她打發(fā)去都跟著去了西苑。 冬青要去照看葉嬤嬤,只有章嬤嬤還要去忙明天的事。 趙幼澄跪了一日,等晚上已經(jīng)精疲力竭,尤其她還生著病。等馮唐走后,守夜的人都讓她打發(fā)出去了。 屋子里就她一個人,大概是累極了,腿又疼,所以也睡不著,她就把燈都點了,坐在東炕上看書。 裴峴是被一個小女婢引進來的,趙幼澄聽見稟報,不明白他怎么會在這會兒回來。但見他暢通無阻能進來,就知道是彭懿放他進來的。 她的太微宮攔得住別人,卻攔不住他。 裴峴見她坐在燈下,朦朧的燈光下,她臉色并不好看,聽說她今日在永嘉寺殿內(nèi)跪了一整日。 固執(zhí)的不要命,細想來她很多時候都不惜命。 她膝蓋疼的厲害,不能盤腿,只能舒展著靠坐在炕上。 而裴峴站在碧紗窗外,兩人隔著一道門,遙遙相望。 趙幼澄問:“你怎么來了?” 今日歡慶,城中的人大部分都出城了,留守在城中的除了守政,就是不得寵的。 她可不敢想,裴峴是專程為了回來看她。 即便和裴峴有來有往過招幾次,她都不敢想裴峴對她有傾慕之心。 她只當那是,互相熟悉的斗嘴而已。 裴峴遠遠看她問:“風寒好了嗎?” 趙幼澄還記得他上次威脅她,下次再以下犯上用戒尺打她。 沒想到這才多久,他又變了副嘴臉。 “好了。” 她說瞎話張嘴就來,尤其在他面前。 裴峴盯著她,跨步踏進東間臥房,趙幼澄想提醒他,孤男寡女…… 但是又沒開口。 這是裴峴第一次跨進她的臥房,她臥房很開闊,尤其東炕就在窗下??贿吘褪菚?,炕桌上的書堆了很多,她其實一直都很勤奮,比男子更甚。 裴峴走到炕邊,也不問,只是直接伸手按了下她的膝蓋。 “嘶!”,她頓時疼的皺眉,不可置信看著他。 她臉上都寫著‘這種事情,你怎么做得出來的?’。 裴峴臉上絲毫看不出情緒,只是面無表情問:“做戲連命都不要了嗎?” 趙幼澄以為他是關心自己,沒想到他還是這么氣人,隱隱的訓斥,讓她聽了頓生一生反骨。 “師叔深更半夜來,就是為了教訓我的嗎?” 裴峴坐在她對面,拿起她放下的書看了眼,一本雜書。 他挑眉看她一眼。 趙幼澄在他面前總覺得理虧,從前心里是感激他,還曾想著報恩。 但是他太氣人,后來她慢慢就不感激了,每每碰見就像刺他,看他究竟會不會生氣。 見他不說話,她就問:“師叔見過太后娘娘了?” 她心里篤定,那壽禮除了她和皇祖母沒人知道其中淵源。 裴峴聽到她的試探之言,沉默了片刻,才問:“你在壽禮上動手腳了?” 趙幼澄驚訝轉頭不看他:“師叔沒看到我送的壽禮嗎?那是我在姑蘇就準備好的,怎么可能,師叔總是揣測我的用心,每每把我往壞處想,真讓人傷心。” “你心虛的時候,話會變多。” 趙幼澄:“……” 此刻,她只想把他轟出去。 裴峴見她臉色不對,問:“跪了一日,不要命了嗎?” 趙幼澄:“師叔,夜半三更……” “你我孤男寡女,有悖人倫是嗎?” 他打斷她的話,突然靠近她。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的味道,瞬間包圍了她,讓她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裴峴伸手輕輕覆在她膝蓋上,卻看著她的眼睛,問:“你難道沒有蠱惑我嗎?” 為什么我會忍不住靠近你? 即便有悖人倫,依舊擋不住心里的欲望…… 趙幼澄被他的話驚呆了,又或者是被自己砰砰跳的心,嚇得不敢說話,只是眼神濕漉漉的看著他。 裴峴又伸手覆在她眼睛上,輕聲說:“你不要這樣看我。” 我會忍不住讓它流出眼淚。 手心里毛茸茸的感覺,是她聽話的閉上得了眼睛。 趙幼澄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有很多尖酸刻薄的話,有很多以下犯上的話,等著和他打嘴仗。 她心里篤定他是說不過她。 心里篤定,他不會和她計較,也不會把她怎么樣…… 可是,他不按照常理說話,他膽大包天。 他的手很寬闊,放開她的眼睛后,卻又握著她的細脖頸,將她的頭微微揚起,趙幼澄絲毫不敢掙扎,只是下意識伸手攥著他的衣袖。 “我殺過很多人,也死里逃生過。可你偏偏叫我?guī)熓?,闖進來要我保護你。你該知道,上京城里水太渾,我讓你安分一些,你偏偏不肯聽?!?/br> 他眼睛里暗濤洶涌,卻說著毫不相干的事。 趙幼澄聽著他低聲說著,慢慢伸手抓在他手腕處,輕聲問:“你有為我殺過人嗎?” 他不說話。 趙幼澄又問:“那你為劉娘子殺過人嗎?” 她身上還有佛堂里香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