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74節(jié)
那一瞬間裴峴眼睛里只看到一片艷紅,漫開一片。 俗世紅塵,人間渡。一面是寬宏佛法,一面是萬丈紅塵。 他如信徒,低頭吻了紅塵執(zhí)念。 趙幼澄被他攥在手中,動彈不得,只覺目眩神迷如煙花綻放,腦中空白一片。 她原本頭疼欲裂也感覺不到了,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只能聽到他,看到他…… 從頭到尾他都是靜靜的,絲毫看不出情緒,趙幼澄卻心如擂鼓,心都要跳出來了。 趙幼澄最后問:“裴蘊玉,你信人死后會輪回嗎?” 要不然,我怎么會遇見你,我死前盼著你能來救我…… 裴峴依舊握著她的脖頸,然后用力捏了捏她的腿。 “啊……” 趙幼澄一瞬間生不如死…… 只想殺了他。 裴峴只說:“跪久了,就要把淤青揉開,若不然明天就不能下地了?!?/br> 趙幼澄瞪著他,不相信他怎么能翻臉不認(rèn)人。 明明前一刻還親了她,下一刻就說出這種冷酷無情的話。 裴峴說完也不在乎她說什么,明明艷色無邊的動作,明明憐惜愛意漫開,可他就是如此自持,收放自如。 可惜趙幼澄疼的受不了,恨恨看著他,攥著他的胳膊。 裴峴仿佛心無雜物,只管給她輕輕揉著膝蓋。 聽見外面章嬤嬤回來了,問:“殿下睡了?” 趙幼澄嚇得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出去。 “我沒睡?!?/br> 他依舊站在她身邊,趙幼澄臉上都是急色,章嬤嬤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來了。 章嬤嬤推門進(jìn)來見外屋沒人守著,等到碧紗窗門口,才看見裴峴站在幾步外,趙幼澄手中握著書低著頭,兩人像是在說什么事。 章嬤嬤之前提醒過趙幼澄,男女有別,可惜趙幼澄不當(dāng)回事。而裴大人又是長輩,且是正直君子,向來寡言少語。 章嬤嬤心里放心,也就不提了。 裴峴等章嬤嬤進(jìn)來,只說:“這幾日最好閉門謝客,至于永嘉寺,最好別去跪了。心誠不再一時半會兒?!?/br> 章嬤嬤立刻說:“裴大人說的是,殿下今日跪了一整日,已經(jīng)不能走路,還是背回來的,明天肯定是不能跪了,風(fēng)寒還沒好?!?/br> 趙幼澄看著他,心里如擂鼓稍稍按下去,又覺奇異,裴蘊玉也有這樣意亂情迷的時候…… 章嬤嬤招待道:“裴大人坐,我去泡茶?!?/br> 裴峴卻說:“不必了,我這就走?!?/br> 等裴峴走后,章嬤嬤回來問:“裴大人怎么來了?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話?” 趙幼澄搖頭:“沒有?!?/br> 章嬤嬤還嘟囔:“裴大人雖然看著冷臉寡言,但做事最是穩(wěn)妥……” 趙幼澄心里亂糟糟的,仰面閉著眼,一言不發(fā)。 章嬤嬤以為她難受,搬開里面的小幾,服侍她躺下,吹了燈悄聲出去了。 廣春園中的人潮退后,皇后領(lǐng)著眾人回去了,陛下晚膳會在光春園里和太后娘娘一起用膳。 今日陛下的孝心日月可鑒,百姓無不傳頌。 一整日西苑中議政的外臣進(jìn)進(jìn)出出,而他們的家眷在后面的廣春園里陪著太后娘娘聽?wèi)颉?/br> 廣春園里此時寂靜無聲,傅嘉宜還等著陪太后說說話,可周太后溫言細(xì)語說:“嘉宜一整日累了,去陪你母親休息會兒吧,到時候一起用晚膳,讓文襄候著就行了?!?/br> 傅嘉宜剛想說她不累,靜義公主拉著她立刻謝了恩。 出了院子,傅嘉宜還問:“母親為何不讓我跟著?我們已經(jīng)忙了這么久了……” 靜義公主不好和她解釋,太后和文襄有話要說。 “太后也要休息了?!?/br> 傅嘉宜心里不甘心,又低聲問母親:“實在蹊蹺,明明月初的時候,趙阿鯉還好好的,竟日竟然病的不能起身了……” 尤其她公主府的別院都是陛下給指定的,就在西苑靠北的頤夢園,一個很漂亮的園子,她還帶著人進(jìn)去收拾了。沒想到她竟然沒來,浪費如此好的園子。 靜義公主現(xiàn)在聽著趙幼澄的名字,都覺得心驚。實在是這位侄女行事蹊蹺,和太后娘娘之間你來我往,看著今日這樣的場面,都無人敢說她的不是。 可見她平日里和宗親們怕是很親厚,連太后娘娘都不能把她怎么樣。但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傅容的親事定下了,原本兩家有些意向,但今天塵埃落定,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心里也安定了不少。靜義公主此刻只想歇一歇,想一想接下來該忙什么。 比如親家那邊要開始走動,或者該備什么禮。傅容的差事還沒定下,吏部分派了差事,到時候是京中定居,還是…… 她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想的遠(yuǎn)了。 傅嘉宜見母親不說話,問:“難不成,趙阿鯉和太后娘娘之間……” “你閉嘴!” 靜義公主警告她:“再要是口沒遮攔,有你苦頭吃?!?/br> 傅嘉宜嚇了一跳,趕緊說:“我只在母親面前說一句,母親何必這樣罵我?!?/br> 靜義公主:“你記住了,少聽少看。” 傅嘉宜聽沒聽見去,她也不知道。但傅嘉宜確實不敢再亂問了。 只此時周太后心情確實很不好,仰面躺在羅漢踏上,她問文襄:“果真是病了嗎?” 她連名字都不肯提起。 文襄不敢欺瞞:“是,確實病了。殿下一直在永嘉寺內(nèi)殿聽經(jīng)。” 從卯時開始,一直到未時。 文襄也驚訝趙幼澄的狠勁兒。 周太后面無表情淡淡說:“小小年紀(jì),心性就這么狠。太平王是不適合養(yǎng)在她身邊?;实酆苛?。” 文襄不敢接話,更不敢反駁。 周太后又說:“晚膳讓太平王一同前來,皇帝素來愛重他們,怎么能讓他無教無養(yǎng)呢?!?/br> 文襄一句都不敢說。 他知道,畢竟是太后娘娘壓倒那位。可那位的狠是讓他不敢輕視。 周太后面無表情:“將那架屏風(fēng)擺出來,放在殿內(nèi)?!?/br> 文襄遲疑:“眼下就在……” “就放在廣春園。” 那就是不準(zhǔn)帶回宮。 那畢竟是文敬太子的遺物。她傷心也好,憤怒也罷,都不想看見。 她活到這個年紀(jì),哪里容許一個晚輩如此放肆。 文襄哪里敢反駁,立刻起身:“老奴這就去。” 周太后喃喃:“自幼失怙,六親不認(rèn)嗎?既然你不識父母親恩,就不要怪我。” 晚膳趙暉同皇后陪著太后用膳,說的都是今日祝壽的事,談的也是今日江南的戲班的戲,關(guān)于今日祝壽的人,趙暉閉口不提。 皇后也只管說:“母后今日促成了幾樁好姻緣?!?/br> 趙暉笑起來:“是嗎?那就讓新人成婚后記得給母后謝恩。朕給禮部下個旨。抓緊協(xié)辦這件事?!?/br> 周太后笑著說:“也是好事。別人家 lj 的女娘到了年歲有了好姻緣,咱們家的也該著手準(zhǔn)備了。公主成婚畢竟不同尋常人家女兒。” 趙暉的笑意淡淡的,但依舊說:“母后說的是,安成的婚事今年必定要定下的?!?/br> “阿鯉的也要相看了?!?/br> 趙誠坐在下首,這時突然問:“阿姐不能陪我了嗎?” 周太后笑著和他解釋:“你是王爺,你jiejie總不能一直陪著你?!?/br> 趙誠問:“為什么不能?” 周太后被他天真的話問的有些啞口。 皇后見太后不說話剛想接話,太后卻說:“你jiejie自然要成婚,她自幼姑蘇長大,不知禮儀,當(dāng)然要重新學(xué)。” 趙誠想了想,問:“阿姐身體不好,幾次險些喪命,平日幾乎不出門,整日誦經(jīng)祈福,要么就在家中研習(xí)丹青,禮儀更是很好,怎么傳聞她不識禮儀?” 周太后見他依舊一臉天真的問她。 趙誠話少寡言,時常跟在太子趙賢身邊,這么些年都是個不打眼的孩子,沒人會特意盯著他,因為他真的表現(xiàn)平平,沒有突出的地方。 此刻太子安慰他:“阿弟不要擔(dān)心,婉淳皇姐性格極好,父皇定然會保護(hù)好她的?!?/br> 周太后聽的心口疼,皇帝這是當(dāng)著她的面,招攬了兩個孩子和她打擂臺。 趙暉也說:“母后愛護(hù)阿鯉的心,朕是知道的。父皇也曾鄭重囑咐過朕,他們兩個怎能和尋常人家比,只管開心就是。阿鯉身體不好,朕更不忍她受苦。她想獨居就獨居,想住宮中就住宮中。這些都不是大事。若是連公主都不能活得快活,那就真的是朕的失職了?!?/br> 他是不肯開口讓太后著手教導(dǎo)兩個孩子。 不能落在宗親眼中成了他容不下兩個侄子侄女,他平白擔(dān)這個惡名。 周太后見皇帝不松口,也不再強求,只是嘆氣:“也不知阿鯉怎么樣了。” 趙誠立刻說:“都怪我,那日非要出城跑馬,阿姐不放心跟著我出城,這才受了涼?!?/br> 趙暉看了眼趙誠,他心知肚明,是趙幼澄和趙善易的夫人結(jié)伴而行。 但他不欲在這件事上說話,所以畫風(fēng)一變說:“你愛護(hù)你jiejie的心思和你jiejie愛護(hù)你的心是一樣的。朕很欣慰。太子要多和阿誠學(xué)習(xí)。” 趙賢想了想jiejie安成公主坑他的往事,但依舊違心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