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點(diǎn)著油燈吃宵夜。

    綠葉子菜切成絲，一點(diǎn)紫菜碎，嫩豆腐切成了丁，半點(diǎn)油沒用，燒了一鍋湯，切成細(xì)絲的面條煮好后，撈出來放湯里，湯還是清的，面條少，放點(diǎn)醋、鹽就成了。

    梅香端飯過去，這都是她做的。

    岑越喝了一口，當(dāng)即夸梅香做的好，梅香很高興，先下去了，郎君和三少爺用飯不愛下頭人伺候的。

    齊少扉原先是拿勺子吃的，看越越抱著碗喝，他也端起來喝了口，有細(xì)細(xì)的面條滑到嘴里，吸了口，他覺得好玩，又一口。岑越：……

    他也吸！

    吃完了，憑著月色院子溜達(dá)了一圈，刷牙洗漱上床睡覺。

    齊少扉側(cè)身看越越，說：“越越，我有小meimei了?！?/br>
    “是啊?！贬奖鞠胝f也許是小弟弟，但想起來阿扉對弟弟可能ptsd，也就打住了，算了下說：“今年十月多就能見到了?！?/br>
    齊少扉說太好了。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會話，就睡著了。第二天，吃了早飯，岑越要去正院處理齊家內(nèi)宅事宜，把齊少扉也一同帶去了，就當(dāng)過去玩。

    林姨娘也在，互相點(diǎn)頭見了禮。

    齊少扉坐在一旁玩，岑越聽林姨娘說每天要處理什么事，聽完就是個無語：……

    丫頭婆子干活進(jìn)度，今日正院買的菜rou報(bào)賬，后院姨娘們的吃喝——這個還管？岑越詫異，“不是說，月銀分到小院，自行采購嗎？”

    林姨娘說：“話是如此，但外出采買的人要走后門，都是宅子里的下人，我和小程院子的丫頭婆子是沒資格出去的?！?/br>
    岑越：……

    除了糧食外，這個是每年農(nóng)忙后定時送來的，全在齊家倉庫堆著，按照每月給各處批發(fā)送過去。

    這就是說各處靈活也靈活，其實(shí)歸根到底還是被轄制著。

    杜氏不敢對小院伸手太長，克扣太多，但對姨娘院子可就沒什么不敢了。最簡單的沒過吃方便，衣裳上杜氏不在這兒下手腳，因?yàn)槿菀妆豢闯鰜怼?/br>
    兩姨娘身上衣裳、料子，每年跟著正院統(tǒng)一做，穿在身上，打扮上，齊老爺過去一看都還過得去，也有幾分新鮮衣裳，不會察覺到哪里不對。

    但吃喝上就簡單了。

    外出采買的人都是杜氏手下的，送一些爛菜、不好的rou過去，姨娘灶屋的婆子一看，就去說，人家會說，買的時候都是好好地，誰知道回來怎么顛成這個樣子，明日，明日定留心……

    然后明日又是爛糟糟的。

    又或是專挑一些兩個姨娘不愛吃的買。

    什么時候倆姨娘低頭服軟了，杜氏抬抬手，給送幾天新鮮的，要是齊老爺宿程姨娘那兒太勤快了，杜氏再磨幾天程姨娘性子，給吃吃素，說是為程姨娘好，火氣別太大了。

    ……

    岑越聽完，難怪杜氏管家管的‘碎’，什么小事都要攥手里，一是閑的，每天時間多，就這么打發(fā)著‘玩’。二是管家怎么說也是權(quán)利，杜氏又不愛出門，就喜歡在齊家跟著倆姨娘斗法，好過齊大奶奶的派頭。

    管的這么碎，什么丫頭婆子打掃院子屋里檢查——岑越才不干，他寧愿和阿扉玩挑棍，聽林姨娘說一天日程，頭大擺擺手說：“不行，咱們精簡一下？”

    “那三郎君的意思是？”林姨娘自然是聽三郎君的。

    岑越想了下，問林姨娘齊家現(xiàn)在多少下人。

    林姨娘管事第三日，早摸清了，此時翻開本子，看著說：“小院三人，我和程姨娘統(tǒng)共三人，一個灶屋婆子，兩個丫頭，正院大奶奶這兒原先是四人，走了個李婆子，只剩兩個丫頭一個灶屋娘子，四少爺是一個一個丫頭一個婆子一個書童?！?/br>
    “車夫一個，灑掃的一個，粗使活的兩個，還有采買一個。”

    岑越：……好多人啊。

    輿——

    犀——

    “現(xiàn)下李婆子一家走了，采買的也空出來了?！绷忠棠锵胫删遣皇钦冒巡少I活計(jì)給接手了，這其中好撈油水。

    岑越先說了個題外話，“林姨娘會識字？”

    “以前跟在夫人身邊，夫人教了一些簡單的?！绷忠棠锏?，夫人待她好，后來成了妾，也不忘學(xué)寫字，只會一些尋常的字。

    岑越點(diǎn)點(diǎn)頭，阿扉娘人真好，又想起管家的正事，因?yàn)辇R家不大，也不是大富商，所以宅子里沒有管家這一職位，全是靠女主人打理。

    以前杜氏身邊有個李婆子，杜氏發(fā)話，李婆子傳達(dá)。

    現(xiàn)在岑越可不想做‘上下一把抓’的人，也不愿小院劉mama插手進(jìn)來，小院還是小院，自然姨娘院子也該由姨娘做主——起碼買菜買rou，吃什么這個小小的主能做。

    “不如這樣，還是老規(guī)矩，以后每月月初，月銀下來到各院，各院的人來領(lǐng)，領(lǐng)了怎么花，還是看各院?！?/br>
    林姨娘心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沉，以前是這樣，可每日買菜買rou，那銀錢打點(diǎn)采買的，多花了錢不說，還吃的不好。

    “嫌出門人多亂糟糟沒個定數(shù)，那就制了牌子，每個院子一支，出門買菜買東西，后院看門的憑牌子放行。”

    “采買這一職，如今缺了就缺了，先不買人補(bǔ)上了?！贬秸f完，問林姨娘如何？

    林姨娘剛還沉著的心，這會聽郎君說完又松快了，眉眼都是笑意，忙不迭的說好。以后吃飯買菜是不受轄制。

    “至于衛(wèi)生……”岑越真不想每天當(dāng)衛(wèi)生大隊(duì)長檢查這個，“各管各的地方，出了岔子，記上，月底扣錢的，或是怎么罰看林姨娘怎么說？”

    林姨娘說好。

    “三五日一檢查?！贬接X得這是小事，“其實(shí)各處小院有主子管丫頭婆子，都沒什么?！?/br>
    齊家說起來不大，內(nèi)宅幾處院子都有小領(lǐng)導(dǎo)在，每天睜開眼皮，一個院子，底下丫頭婆子干沒干活，干的好不好都看在眼底，因此幾處內(nèi)宅衛(wèi)生這事沒什么好檢查說的。

    “主要還是庫房這塊?！贬秸f。

    鎮(zhèn)上時令蔬菜三四文一斤，rou也是固定的價，底下人想貪墨，貪墨不了多少的，月銀就那么多，兩位姨娘各上心。

    林姨娘提醒說：“郎君，還有正院大奶奶和四少爺這兒，四少爺年紀(jì)小，底下人怕管不住?！?/br>
    那我也不想給齊少修管賬。岑越心里冷道，面上說：“那林姨娘先暫時幫忙過過目，盯一盯采買，等后頭母親病好了，就能自己管了?！?/br>
    林姨娘接了個活開心不起來，但她想著投靠三郎君，勢必是不能推辭，當(dāng)即應(yīng)下來了，也是給三郎君看的——她得罪了杜氏，以后就是三郎君這邊的人了。

    岑越不知林姨娘心里想的這么復(fù)雜，反正正院事也說明白了，又說起庫房的事，“也就每月月初忙一些，開庫存取各處月銀、送糧食到各院。月初開庫，我同林姨娘都在場盯著，之后就是十日報(bào)一次帳？說說哪處不合適？”

    “好，我聽郎君的?！绷忠棠餂]意見。

    岑越：“到時候力氣活，請后院牛師傅來幫幫忙就成?！痹冗@個送糧食到各院活是李婆子男人做的，“給牛師傅的月錢提一些?！?/br>
    他發(fā)現(xiàn)牛師傅很得齊老爺信任。

    之后就是給他大哥大嫂送禮的事，岑越之前問過林大夫，六七個月的孕婦要補(bǔ)一些什么用什么藥材，林大夫說要是好著就不必用藥，用些紅棗阿膠補(bǔ)補(bǔ)氣血就好，前三個月最好是不要用的。

    岑越都記著，取了塊阿膠，干紅棗外頭有賣，再備包點(diǎn)心，一塊糖，天氣熱就不帶rou回去了，還有小娃娃也快生了，再給送塊綿軟的細(xì)布，大嫂沒事了做小衣裳，娃娃貼身穿不扎。

    沒事了，回！

    傍晚齊老爺回宅子，先到了正屋轉(zhuǎn)了一圈，還沒坐下歇口氣，就往后院姨娘院子去，一看小程和林姨娘坐在一起說話，齊老爺是心情大好，問兩人聊什么呢。

    林姨娘起身給老爺讓位置，齊老爺按著小程要起來的肩膀，說你坐，身子重不用老起來。林姨娘笑笑，給添了茶水，坐在了旁邊，說：“跟小程meimei正說以后想吃什么就方便了。”

    “小程有了身子，口味難免變化些，以前后院采買什么，我們吃什么，今個早上三郎君說發(fā)了牌子，每日我們院子能有人出去自己買菜買rou了，還新鮮。”

    程姨娘接話說：“是了，前些日子吃不得魚，采買的魚腥，我老做嘔，一直吃素菜，那時候還以為是魚買的腥了?！?/br>
    “還有這事？之前怎么不說?！饼R老爺皺眉。

    程姨娘說：“就是吃飯的小事不敢打擾了老爺，我和jiejie晌午糊弄一頓就成了?！?/br>
    晌午時齊老爺不在家，兩人糊弄吃，下午一般吃的略好一些，倒不是沒想過跟齊老爺告狀，可這等小事，說了齊老爺就一句：“不愛吃明日換別的”，便過去了。

    就像這會，齊老爺就忘了之前兩位姨娘提過采買的菜不好這事。

    不過時移世易，現(xiàn)在程姨娘肚子里揣著一個，齊老爺就聽進(jìn)去，還發(fā)了小火，要拿采買的人問話，林姨娘說是李婆子家男人，早被趕出去了。

    齊老爺火氣這才散，再聽林姨娘說現(xiàn)下好了，點(diǎn)了句：“少扉的夫郎是管一些事，不錯?！?/br>
    后來聽說開庫取東西送東西換成了牛二，給牛二提一些銀錢，齊老爺也沒什么意見，“牛二本分老實(shí)，在家中干了這么多年，是比那什么李家的強(qiáng)?！?/br>
    徹底放了心，覺得杜氏管家如杜氏的人一般，面上瞧著好看，背地里克扣倆姨娘采買伙食，變著法子敲打人，這點(diǎn)小事都包容不了……

    林姨娘看老爺如此，心也沒熱過，以前她倆就是小妾，老爺給繼室臉面尊重，自然不會因?yàn)樗齻z說菜買的爛糟糟，而說杜氏管家不好。

    現(xiàn)在男人心里沒了憐惜，那以前種種不好，如今說起來全然是杜氏的錯，自然想不起，自己曾經(jīng)還說過：飯菜罷了這點(diǎn)小事還多嘴。

    牛二趕著車，車廂里裝著禮，今個要去岑村給三郎君哥嫂家送禮，車?yán)锊恢?，馬兒跑起來很輕快，一個多時辰就到了岑村。

    如今天氣熱起來，地里開始忙活。

    牛二到的時候還早，上次來過記著路，熟門熟路往岑家去，土路上的村民一看都躲著他，牛二和善笑了笑。

    “你這是去岑鐵牛家？”

    “是啊，得我們?nèi)删?，看看他哥嫂。”牛二答?/br>
    村里人好奇，“岑越就沒回來嗎？”

    “如今三郎君管家，一時忙抽不開身。”牛二說完趕著車溜溜達(dá)達(dá)去岑鐵牛

    村里人：管家？！

    “剛那趕車的說岑越管家？”

    “是啊，我聽得清清的?！?/br>
    “齊家不是有齊老爺夫人管么，咋還用岑越管家？這才多久?！?/br>
    “可不是嘛，別說齊家，就是咱們村頭，誰家新媳婦兒進(jìn)門，不得好好教個幾年，就說前頭二毛家的媳婦兒，她婆母現(xiàn)在還罵，說笨的洗衣做飯都做不好，你看二毛媳婦兒敢頂一句嘴嗎，那家里都是二毛娘拿事?！?/br>
    “二毛娘也太刻薄了，磋磨人家二毛媳婦兒?！?/br>
    話題扯遠(yuǎn)了，說了會二毛家的婆媳，又給扯回來，“……咱們村里那幾間泥瓦房，當(dāng)婆子的都不撒手，爹娘在呢，誰家會由新媳婦兒管家？這不是爬到天上去了么。”

    “齊家咋就由著岑越上天啊?！?/br>
    “你聽見沒，那趕車的說得了郎君的話來給鐵牛他家送東西?！?/br>
    “聽見了，那車子里捂得嚴(yán)實(shí)，也不知道送什么?！?/br>
    “走去瞧瞧？”

    “瞧瞧。”

    岑鐵牛在地里沒在家，岑大嫂大著肚子一人在家，家里沒養(yǎng)豬，還是那十來只雞，不過現(xiàn)在養(yǎng)大了能下蛋了，岑大嫂原想著攢一些給小越拿去，可天氣熱放不住，她身子重去不了府縣，地里活也緊，沒法子只想著等農(nóng)忙過了，天涼了再送。

    這會剛掃完雞舍，洗了把手，坐著喝了口水，門就響了，聽著像是隔壁嬸子的聲：“鐵牛媳婦兒在家沒？你家小越給你送東西來了?！?/br>
    岑大嫂扶著肚子起身，一邊喊：“嬸子，門沒鎖?！?/br>
    嬸子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來了，跑的是氣喘吁吁，“車就在后頭，我瞧著是上次趕車的，來給你報(bào)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