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咬得實在不輕，血像噴泉一樣涌了出來。

    黑鬃斑鬣狗是個偉大的戰(zhàn)士，但就算是再偉大的戰(zhàn)士都很難對這個等級的瀕死感無動于衷，它掙扎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力掙脫，便高聲嘯叫起來。

    那聲音隨著牙刀的切入變得扭曲、變得尖利，最后幾乎變作了慘叫，都不像是斑鬣狗的叫聲，而是直接從冥府里出來的嚎哭，能讓任何一個聽到這種聲音的生靈為之膽寒，因為它們聽到的是死亡本身的聲音。

    距離最近的壞女孩、角斑鬣狗和圓耳朵拼命想要施以援手，但都被阻隔住了，就在所有南部氏族成員以為悲劇就要發(fā)生的時候，下一秒鐘，一件出乎在場所有斑鬣狗意料的事發(fā)生了——

    希波被從后方撕拽了一下。

    這一下導致進攻者失去平衡，習慣性地往后一坐，鉗制姿態(tài)也因此改變。被迫放棄終結機會的希波勃然大怒，猛地回頭一看，試圖找出那個sao擾者，把怒氣傾斜在對方身上。

    可就是這一看，讓它陷入了訝異當中。

    是卷尾？

    竟然是卷尾！

    怎么能是卷尾？！

    看得出來，做出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似乎讓卷尾自己都嚇了一跳，所以它很快就松開了嘴巴，狂亂地轉(zhuǎn)動著眼睛。

    或許是這片熟悉的土地喚醒了它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或許在它的心底還殘存著一點點對母親的愛意；在這個動輒決定生死的戰(zhàn)場上，卷尾做出了一生當中可能唯一一次由保護欲驅(qū)動的行為。

    可斑鬣狗們沒有時間去感懷它的“勇氣”了。

    卷尾拽住希波的時間還不到兩秒鐘，但這兩秒鐘已經(jīng)足夠讓希波放開黑鬃斑鬣狗去轉(zhuǎn)身迎敵，因為鑒于斑鬣狗經(jīng)常采用襲擊下體的招數(shù)去制服獵物，自身當然無法忽視對從后方受到的攻擊。

    更何況，講道理，黑鬃斑鬣狗的情況也不好，這會兒差不多已經(jīng)進入了喉嚨被撕裂后的掙扎階段，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等把后方的危機化解掉，還可以再過來了結它。

    可是希波沒想到：很多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就是這么一個短短的時間窗口，黑鬃斑鬣狗卻陡然爆發(fā)出了一股就連它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量，它撲了起來，撲得那么快，撲得那么高，幾乎是從地面上做了一個彈跳，那鋒利的牙刀像匕首一樣飛出，深深地切入了敵人的側頸。

    正在回望的希波簡直就像把脖子送出來一樣。

    這一口下去，立刻見血。

    吃痛的希波狂嚎起來，瘋狂甩動著腦袋，希望把已經(jīng)處于強弩之末狀態(tài)的黑鬃斑鬣狗甩下去，它的糟糕處境也被氏族成員們注意到了，陸續(xù)有盟臣在往內(nèi)圈擠壓，竭力想要解救自己的女王。

    到這個時候，反倒輪到壞女孩它們拖住對手了。

    在一片混亂當中，黑鬃斑鬣狗不管不顧，只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牙齒上，好像其他的身體部位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似的。

    不斷有敵人撞擊它，不斷有敵人撕咬它，不斷有敵人拉拽它，希波還在瘋狂地掙扎，很快，它的眼睛開始往外冒血，鼻腔開始外面冒血，嘴巴里也淌著血，耳朵更是成了空洞的血窟窿，但一直到視線完全模糊，它都沒有松口。

    在這個視角，黑鬃斑鬣狗能看到惶然的女兒。

    卷尾不安地來回張望，每隔幾秒，又會忽然驚醒般扭頭過來看一看自己的母親，然后露出更加惶惑的神色，直到被幾只狂怒不已的盟臣拖拽著翻倒在地，淹沒在潮水般的鬣狗群當中。

    黑鬃斑鬣狗非常清楚——

    這會是自己和女兒活著時見的最后一面。

    它有心想要問問那個曾經(jīng)也真心寵愛過的孩子：為什么總在戰(zhàn)斗中落荒而逃，為什么要對姐妹露出牙刀，為什么明明不想要那頂王冠、卻為王冠的旁落而發(fā)怒，讓它這樣困惑，這樣挫敗，這樣痛苦，但它的喉嚨已經(jīng)被撕裂了，已經(jīng)永遠沒有辦法再問出口了。

    教導子女似乎是一件黑鬃斑鬣狗再怎樣努力都無法做好的事……但是沒關系，眼下還有一件事，至少這件事，它可以做好，它也一定要做好。

    角斑鬣狗撲了上來，圓耳朵撲了上來，狐貍撲了上來，更多雌獸撲了上來，知道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制勝時機，豁出性命地去阻攔敵人。

    壞女孩，從來和它不對付的壞女孩，義無反顧地沖到戰(zhàn)圈中心，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做了它的副手，它的僚機，它的“盟臣”，將小山一樣龐大的身體橫在中間，擋開了幾只撲上來的希波盟臣，即使被撕碎耳朵、咬住尾巴都不為所動。

    黑鬃斑鬣狗拼盡全力做了最后一次切割——它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鮮血像guntang的涌泉一樣噴灑在它的面頰上，淹沒了它的鼻端——緊接著，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支撐著它活動的力量，終于完全燃盡了。

    它像一只被掏空的麻袋那樣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很輕，非常輕，甚至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響，可無論是敵人還是盟友似乎都被震得不知所措，只顧瞪大眼睛，看著場中的情景。

    在所有斑鬣狗的注視當中，希波踉蹌了一下。

    它的脖子幾乎被那一口被粉碎了，此刻鮮血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外噴射。因為大量失血，它的眼神越來越空洞，越來越茫然，似乎還不確定、也不敢相信自己正處于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當中。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在盟臣不可置信的、絕望的視線里，在南部氏族成員半是喜悅半是感慨的視線里，現(xiàn)年七歲的希波女王輕輕地、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后像山傾般地倒了下去，揚起巨大的塵埃。

    距離最近的壞女孩第一反應是靠近嗅聞檢查，卻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而在它身邊不遠處的希波氏族成員更是無法相信這樣一場勝率極高的行動竟然會以這樣一個慘烈的、影響深遠的、近乎是不可接受的結局終尾，紛紛背著耳朵，張著嘴巴，就連悲傷的嘯叫聲都無法發(fā)出。

    少頃，稍微停了一會兒的小雨絲又飄了起來。

    奇怪的是，盡管在飄著雨，天空中的星星仍然非常明亮，好像它們在竭力閃爍，為了讓那光輝像跨過無數(shù)光年的距離般跨過生和死之間的距離，投影到兩只并排死去的女王身上一樣。

    雨絲纏在黑鬃和希波的皮毛上，和它們逐漸冷下去的身體一樣寒涼。

    壞女孩終于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輕輕拱了拱自己的老對手，又嗅了嗅自己曾經(jīng)臣服過的繼承人。

    兩位女王對普通斑鬣狗來說顯得過于龐大的身體在這個時刻卻都顯得如此瘦小、如此萎靡，光是看著，便已經(jīng)透出了一股死氣來。可是它們的表情又都透著一種古怪的安詳，仿佛這只是在巢區(qū)休憩的某個傍晚，它們也只是陷入了沉睡，很快就會隨著獵物群的頻繁活動而醒來。

    它的動作打破了場中的沉默，希波麾下的盟臣們?nèi)鐗舴叫选?/br>
    首領死去，追隨者也失去了進攻巢區(qū)的理由，既然敵人們按兵不動，它們便快速涌到女王身邊，小聲地嗚嗚叫著，拱著自己能夠觸及的軀體，好像要憑借這樣的動作把對方從地上攙扶起來似的。

    可是無論它們怎樣努力，最終都是徒勞。

    角斑鬣狗第一個發(fā)出了哀鳴，緊接著是壞女孩，是圓耳朵，是狐貍，是其他諸多斑鬣狗。

    于是這片大地上的其他生靈知曉，有兩個不朽的靈魂已經(jīng)遠去。

    漂浮在大地上，沐浴在星光里，融入了夜風中。

    第375章

    發(fā)生在巢區(qū)的戰(zhàn)斗起初并沒有被人們發(fā)現(xiàn)。

    第二天清早,里德驅(qū)車往草原上開，準備去給巢區(qū)里新生的幾只幼崽拍證件照，結果車離著巢區(qū)外面的大水塘還有四、五百米,就看到那里圍著二十多只斑鬣狗,而且狀態(tài)都非常警惕，部分甚至顯得惶惶不安，好像遭受過什么襲擊——

    事實證明,巢區(qū)的確遭受了襲擊。

    還沒等他把車停好，坐在后座的德雅已經(jīng)忍不住低咒了起來。里德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即使被望遠鏡結結實實遮住了半張臉，妻子的表情仍然看得出很嚴肅，趕忙踩下剎車，也跟著舉起望遠鏡。

    第一眼看過去,里德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從南部氏族成員活動時露出的縫隙可以看到圈子中間躺著兩具尸體，工作人員在哪里都能認出這兩只斑鬣狗的身份,任何看過保護區(qū)官網(wǎng)的訂閱者也都能認出這兩只斑鬣狗的身份,可正是它們極高的知名度才讓現(xiàn)狀變得尤難接受。

    兩只明星動物在一夜之間死去的概率有多大？

    更離奇的是,其中一只還穿越十數(shù)公里,遠遠離開自己所率氏族的常規(guī)活動區(qū),倒在了這個距離出生地不到五百米的水塘邊上。

    “所以昨天晚上希波打到巢區(qū)來了?！崩锏聨缀跤悬c不敢相信，“我是說，我能看到這些南部氏族成員身上很多都帶著傷，但是這說不通啊，雙方有那么大的數(shù)量差距，真打起來怎么可能是這個結果呢？南部氏族的損失也太大了！”

    “一定還有什么別的事?！钡卵排袛嗟?。

    的確，場中的情況十分復雜，阿米尼芙女王自己沒有受傷,但是它的母親、三個王妹以及諸多近臣看起來都是一副經(jīng)歷過惡戰(zhàn)的模樣，尼婭娜鼻子破了一塊，壞女孩的耳朵都炸開了花。

    雖然還沒到東部去確認過希波氏族的損失，但在這里能看到的終歸也只有一具尸體……不對，是兩具，在幾十米開外的高草叢邊上，還倒伏著一具孤零零的遺骸。

    這具遺骸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rou，脖子被撕破了，肚子豁開了口，尾巴也被扯了下來。但是不知怎的，它的眼睛并未完全闔上，從這個角度看，頗有點和已逝女王們遙遙相對的意思。

    里德認識它——它是先代女王的孩子，但也是希波聯(lián)盟的容留者。這或許就解釋了為什么場中沒有一只斑鬣狗愿意走靠近它，自始至終只有阿米尼芙走過去低頭看了看情況。

    女王所做的還不止于此。

    晚些時候，它似乎已經(jīng)表達完了自己的悲傷之情，便張開嘴巴咬住了其中一具遺骸的后腿。兩個攝影師起初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它是準備在食物并不短缺時將同伴分食，可是僅僅過了幾秒鐘，他們就看出了女王的真實意圖——它是想把遇難者叼到巢區(qū)里去。

    說實話，這個動作的難度系數(shù)真的很高。

    即使對阿米尼芙女王這樣的大塊頭雌獸而言，帶動和自身體重相當?shù)膫€體，而且還得確保對方不至于被拖行在地面上、以致磨掉肢端，實在是一件需要竭盡全力的事，這一點從它脖子上繃緊的肌rou也可以看出。

    圍繞著女王的斑鬣狗們對這個舉動多少有些不明所以，只有恕加靠過來替女王分擔，并且還在它們走到金合歡樹底下時第一個開始在大樹背側的高草叢邊刨土。

    作為一只雄性斑鬣狗，它出人意料地會打理洞xue，沒多久就在地上刨出了一個形狀還不錯的坑洞，把老女王拱了進去。

    緊接著，阿米尼芙故技重施，在人類和斑鬣狗不解的目光當中，將有著蜷曲尾巴的同輩也帶了回來。晚些時候，它們甚至在水塘邊給希波也刨了一個小坑。

    這套動作十分讓人浮想聯(lián)翩，但里德一行人是常駐國家公園的攝影師，他們曾無數(shù)次看到過動物身上的“人性閃光”——雖然這個說辭也是人類一廂情愿強加上去的，好像是種褒獎一樣。

    與過去曾經(jīng)偶然拍到大象舉動葬禮、獅子兄弟久別重逢時一樣，他們并沒有對動物的行動做任何解讀，只是將影像資料原原本本地傳上了網(wǎng)。

    接下來好幾天，巢區(qū)都顯得有點冷清。

    說起來很奇怪，一名成員的缺席竟然能造成這樣的效果，但事實就是如此，南部氏族可見地情緒低落，阿米尼芙女王則一直在水塘和金合歡樹中間來回走動，全程耳朵都微微向后背著，尾巴也放得很平，每走一圈，腦袋都會低下一點。

    在巢區(qū)冷清的同時，官網(wǎng)卻非?！盁狒[”。

    訂閱者們只是睡了一覺起來就看到了如此驚人的新聞，一時間，留言不僅把官網(wǎng)論壇擠得失去了響應，就連那些負責更新斑鬣狗訊息的工作人員都快被私信淹沒。

    希波是在無數(shù)人的注視中長大的，自不用提；南部氏族的先代女王在人類世界也十分出名——因為其獨特的毛色和龐大的體型，當?shù)叵驅(qū)ХQ呼它為“彌力瑪埃烏塞”，“彌力瑪”的意思是“大山 ”，“埃烏塞”的意思是“黑色”，對一些使用其他語言的訂閱者來說，直譯過來就是“黑色的山”。

    在先代女王最戰(zhàn)績赫赫的時候，一些訂閱者常常感嘆，說它“不僅有山巒般的威儀，還有山巒般的品格，無論面對怎樣的風雨都巋然不動”；在它傷勢反復，眼看著慢慢老去的時候，人們?nèi)匀徽J為它“和大山一樣，是南部氏族最重要的象征之一”。

    然而，就在今天，山巒傾塌了。

    許多訂閱者紛紛表示，自己仿佛在見證一個黃金時代的離去，而接下來的白銀時代也因為缺少了希波這個代表人物而變得不那么璀璨。原本他們想見證的是白銀時代的內(nèi)部對決，以確定希波女王和阿米尼芙女王誰才是真正的最高杰作，可經(jīng)此一役，再能去期待的，也就只有后者同北部女王這位黃金時代余暉的最后交鋒了。

    更多訂閱者則從感性角度寫下了評論。

    【希波啊，我最驕傲的小公主，原本以為它能繼續(xù)書寫母親的輝煌，沒想到忽然就沒了，追野生動物真的需要勇氣。】

    【和宿敵一起死去算求仁得仁了嗎？】

    【一下子自己效忠的老女王也沒了，從小到大面對的對手也沒了，阿米尼芙是應該傷心，明明那會兒我們都以為肯定不行了，結果她上位之后還把老女王好好養(yǎng)著，硬是養(yǎng)活了，無論如何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片忠心吧……】

    【我看里德發(fā)的動態(tài)，好像阿米尼芙每天都要去水塘邊坐著，有時候恕加陪著，有時候尼婭娜陪著，真的好像是在緬懷一樣。我知道不能把人類和動物對標，可是真的好難解釋這個舉動?！?/br>
    【阿米尼芙肯定很傷心。】

    被人們惦念著的安瀾也的確很傷心。

    由于那天晚上南部氏族被分成了兩個戰(zhàn)團，缺少信號傳遞的橋梁，等她開始往回趕時，其實心里已經(jīng)不對巢區(qū)未失陷這件事抱有什么期望了，甚至還做好了在追擊北部氏族后再帶著盟臣正面和希波硬碰硬來一場車輪戰(zhàn)的準備?？傻人氐匠矃^(qū)……

    安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黑鬃女王是她不幸的來源之一，卻也是她能走到今日這個地位的重要助力之一。從過去的視而不見，到亞成年時期的利用，再到后來的戒備，到狐疑，到試探性地出聲指點，到把她當作可以倚重的盟臣，帶在身邊一起巡邏、一起戰(zhàn)斗。

    在卷尾流亡后的那段時間，黑鬃女王沒有心思和任何后輩親近，只是偶爾還會強打精神和她社交社交，說說做女王的所見所聞，直到它因為接連不斷的分心而失去氏族信任為止。

    如果說母親給了安瀾生命，給了她最初的積累，展現(xiàn)了長者之道；如果說壞女孩給了她庇護，給了她教導，給了她一個戰(zhàn)士該經(jīng)歷的打磨；那么黑鬃女王所給出的，就是她登上寶座前至關重要的托扶——事實上，那頂寶冠本也是它給她戴上的。

    對安瀾來說，這個損失不可謂不大。

    盡管一部分曾經(jīng)遭受過高壓針對的氏族成員對黑鬃女王的離去并沒有太大感觸，但對方畢竟是倒在保護巢區(qū)和幼崽的路上，因此也顯得十分低落。而另一部分個體則有頗多感觸，其中感觸最深的無疑是先代盟臣、壞女孩和三角斑鬣狗。

    黑鬃女王死去后，原本還在帶崽的三角斑鬣狗一下子就沒了心氣，常常顯露出了老態(tài)，安瀾再也沒見過它眼中對權勢的渴望，這一回是真的消失無蹤，而不是迫于箭標選擇所做的隱藏。三角斑鬣狗似乎終于意識到了什么是女王，也意識到了自己永遠不會成為這樣的女王。

    對比三角來說，壞女孩只是變得有些恍惚。安瀾發(fā)現(xiàn)這位大前輩開始花費時間跟那些巢區(qū)里和它同時代甚至比它更老的個體待在一起，和母親交談時也變得心平氣和了許多。

    最難過的無疑是碩果僅存的先代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