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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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么時候中風(fēng)的,怎么中風(fēng)的,誰也不知道。 大家只知道這老登一輩子不著邊際,時常跑得不見人影,哪怕回來了也不過是和兒子打架,并伺機(jī)偷兒子的錢繼續(xù)去賭。在聞來翡回來之前,他已經(jīng)至少有一年多沒回過家了,但就在聞來翡回來后的某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他被人扔到了聞家的大門口,就像扔了一個垃圾。 他當(dāng)時完全沒辦法走動,也無法呼救出聲,等第二天被胡同里路過的人發(fā)現(xiàn)時,本就已經(jīng)中風(fēng)的他又吹了一夜的晚風(fēng),徹底沒救了。 但聞來金還是找到了不苦,不苦又找了他當(dāng)大夫的小爹,來給聞賭鬼看了一下。 那個時候李大夫其實(shí)已經(jīng)和長公主分手了,但他還是很好脾氣的來了,并盡心盡力幫忙把了一回脈。幾經(jīng)斟酌,最后才皺著眉說:“我主攻的是小方脈,令尊這……” “您就說有沒有辦法能治好吧?!甭剚斫饐柕暮苤卑?。 “概率不大?!?/br> “意思是他肯定完了?”聞來金很努力才抑制住了馬上就要爬上眉梢的喜悅。 李大夫不好把話說的太絕:“如果施針得當(dāng),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jī)。” 聞來金往日和不苦一樣沒個正形的表情,一下子就嚴(yán)肅了起來,抓住李大夫的手焦急懇求:“想想辦法。”別讓他好起來! 李大夫:“???” “我可以加錢!” 總之,鑒于翠花jiejie就住在隔壁,絮果并不想冒有可能會暴露她的風(fēng)險,只為了在家里慶祝生日。 而在受邀名單上,連家父子也是英雄所見略同,既邀請了絮果曾經(jīng)山花齋的同窗,也邀請了絮果現(xiàn)在山花齋的同學(xué),差不多一共四十幾個小朋友。 連大人這次來開家長會的目的之一,就是親自對家長們進(jìn)行一次口頭邀請。 ‘沒別的意思,別誤會,這不是施壓’,連亭是這樣對每一個家長微笑著說的。他只是以防萬一,怕有些沽名釣譽(yù)之輩,因?yàn)樗倩碌纳矸荻室饨o他兒子難堪。要拒絕,就當(dāng)面拒絕他,少為難孩子。 父子倆給生日宴最后定了兩張請?zhí)粋€是連亭早就準(zhǔn)備好的、由不苦用鶴子的身份親自寫下,一個是絮果、聞蘭因等幾個好朋友設(shè)計(jì)的。前者給大人,后者給孩子。 雖然楊樂的生日沒有邀請絮果,但絮果后面還是大大方方邀請了楊樂。 因?yàn)樗麄兪峭把健?/br> 只不過楊樂在接到邀請后,卻感覺更加難堪了,他覺得絮果就是故意顯示格局,全齋的同窗肯定都在看他笑話。他真是越想越氣,一把就打掉了絮果送上來的兩份請?zhí)?,學(xué)著聞蘭因之前的拒絕,試圖讓絮果也感受到和他一樣的羞辱:“我才不會去呢!” 絮果的回應(yīng)卻只是:“好的。” 他一點(diǎn)也介意被人拒絕。只愉快的在名單上劃去了楊樂的名字。 好吧,也不算太愉快,絮果并不覺得被拒絕有什么,卻有些生氣楊樂打掉了他的請?zhí)?,那可是不苦叔叔和聞蘭因辛辛苦苦才寫好的! 楊樂不僅自己不去,還威脅他的跟班小弟也都不許去,不能要絮果的請?zhí)?/br> 但是…… “這可是鶴子先生寫的請?zhí)麣G,我爹說很有收藏價值的?!睅讉€小弟面面相覷,為難極了,但最后還是鼓起勇氣稍稍反抗了一下,“而且,雖然聞世子的畫不值錢,但如果隨隨便便處理了,會不會被說是不敬皇室???據(jù)說他馬上就要封王了,他爹要當(dāng)皇帝了。” 那聞蘭因就是貨真價實(shí)的皇子了,能和皇子一起當(dāng)同窗,還收到過對方畫的請柬,這個牛他們能吹一輩子。 楊樂:“!”什么鶴子?絮果哪里來的鶴子的字?他不信! 但事實(shí)就是絮果確實(shí)有鶴子先生的字。當(dāng)楊樂回家被祖父問起,又聽說連他大爺爺都挺欣賞鶴子的時候,就是一整個的大崩潰。 ——絮果肯定是故意的,他猜到了我會拒絕,就這樣整我! 楊樂真的快恨死絮果了。 但楊樂怎么想,又管絮果什么事呢?他有太多比楊樂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好比猜測他的生日到底會在哪里舉辦。 從距離絮果的生日還剩下七天開始,他每一天睜眼,就能在自己的床前發(fā)現(xiàn)一件寓意非凡的禮物。這是他和阿爹玩的一個小游戲,阿爹沒有直接告訴他生日宴最終會在哪里舉辦,而是通過送禮物的形式,一天給一個與地點(diǎn)有關(guān)的小線索。 當(dāng)然,絮果要是一定想知道,是能從阿爹給其他大人送的請?zhí)峡匆姷?,但他還是決定自己猜。每一天早上起來都充滿期待。 第一天,絮果收到了一個長背云。那是一種懸掛在衣服后面用來壓襟的配飾,不太常見,卻很有意境,有著“一元復(fù)始”的美好寓意。絮果收到的這個背云最為特別的,大概就是流蘇之上的玉石平安扣。 那是連大人在佛前供了大半年,專門請高僧開過光的平安扣。 連亭以前總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相信鬼神了,因?yàn)樵谒铍y的時候這些鬼啊神的都沒有出現(xiàn),那就以后也就沒有必要出現(xiàn)了。可是為了他兒子,他還是愿意去叩這個頭。 絮果當(dāng)天就讓錦書jiejie幫自己掛好平安扣,開心的帶去外舍炫耀了一天。 這可是他阿爹給他求的呢! 在隨后的幾天,絮果又陸陸續(xù)續(xù)收到了有“黑老虎”之稱的碑帖拓片,上面寫滿了金剛經(jīng);一幅奇怪的金石字畫,拓印的竟是西洋人的神廟樣式,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拓出來的……各種禮物,不一而足。 讓絮果猜到了大概舉辦地點(diǎn)和寺廟有關(guān),至于是哪座寺,他就實(shí)在是猜不到了。 在最后一天,也就是六月一日的這天早上,絮果一睜眼就看見了答案,那是一座等比縮小的仿真小屋,寺廟樣式,卻又不只有寺廟,還有廟前燈火通明、鱗次櫛比的一整條集市。 與絮果在江左老家常去的寺廟一模一樣。 絮果:“?。?!” 當(dāng)然,絮果和他的同窗們今天還要上學(xué),明天也不會放假,他們是無法離開京城的。哪怕可以,一天的假期也不夠他們?nèi)ヒ惶私蟮?。這是由連大人在雍畿城內(nèi)出資改建,幾乎做到了九成復(fù)原江左廣濟(jì)寺的一座翻新寺廟。 寺名被連大人改成了廣善寺,因?yàn)樗M軓V結(jié)善緣,庇佑兒子一輩子平安喜樂。 廠公搞這么一出,別人也是見怪不怪,因?yàn)榇髥⒌墓珎兒芰餍谐鲑Y當(dāng)寺廟的香客,京里京外有不少寺廟背后都能看到大太監(jiān)的影子。 寺廟前的集市,在不是休沐日的時候一般是不會開放的,如今也不會。只是連亭雇傭了所有攤主,提前買下了他們攤位上的所有東西,請他們專門為他的兒子和同窗經(jīng)營一晚。 從小郎君們下學(xué),被馬車?yán)綇V善寺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在攤位上吃的、玩的、用的,就一律都由連家買單了。 楊樂雖然沒有去,但還是忍不住在事后問了他的小弟們,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在聽說只是些吃吃喝喝時,他還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這有什么?如果他想要,他家也能給他整一條街市,整一條更大的! 小打小鬧的攤位小吃之后,就是洛陽水席的正宴了,所謂水席,就是吃完一道再上一道,如流水一般沒有盡頭。前有山水排場,后有錦繡帷帳,在絲竹管弦之樂中,盡享大啟頂尖廚娘的高超手藝。 “每一桌八道涼菜、十六道熱菜?我生日的時候不也這樣嗎?”楊樂更不屑了。他的生日是在絮果生辰之前的那個休沐日舉辦的,他的生日其實(shí)并不是那天,只是那天是休沐日,當(dāng)官的大人們唯有那天才有空。 楊家的重點(diǎn)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大人們背后的關(guān)系網(wǎng),隨便找個開宴會還好收禮的借口罷了。迎來送往的都是大人們的朋友,檔次是肯定不會低的。 一個小弟說:“你的宴會和連絮果的不一樣?!?/br> 但如果讓他具體說哪里不同,他其實(shí)也是說不上來的。前后兩次的宴會好像確實(shí)差不多,都不過是一些吃吃喝喝,可連家的就是能讓他們發(fā)自真心的覺得這里更自在,就好像、好像他們才是這場宴會的主角,是真正受到邀請并被鄭重對待的客人。 宴會的最后就是煙火表演了,漫天的煙火璀璨又奪目,大家站在寺廟的鼓樓之上,一同看到了這場只為絮果一個人綻放的煙花。 楊樂其實(shí)昨晚也看到了,整個東城的人又有誰看不到這場盛大的煙火呢? “還、還有呢?你們不會看完就回來了吧?散場這么早?”楊樂盡可能的挑著刺。 “對。”幾個小弟遺憾極了,本來他們還想再逛一逛不用擔(dān)心人擠人,也不用害怕被拍花子帶走的廟會的,但是沒有辦法啊,“二梅來了。” 楊樂:“你說什么???” “二梅來了,我們就走了?!睅讉€小弟是一步三回頭的被家長帶走的,當(dāng)然,他們的家長其實(shí)也挺想留下的。 那可是二梅??! 是的,引領(lǐng)了整個雍畿熱潮的梅家兄弟,正是被連亭請入京的。只是連督主并無意把這當(dāng)做什么了不起的談資,在把兒子的客人們都妥帖的一一送走后,才請了梅家兄弟入場。 因?yàn)橹熬驼f過了,二梅里的弟弟極擅畫人物。連亭想和兒子留下一張永久的父子畫像。但他的兒子這么可愛,那是一般的畫師能夠畫下來的嗎?他思來想去,還是只有梅家兄弟的畫技能勉強(qiáng)一試。 好巧不巧,多年前的梅家弟弟被連累獲罪,能夠活下來的原因,既是因?yàn)楦绺甾o官撈弟弟,也是因?yàn)樗麄兦蟮搅诉B亭的師父張?zhí)O(jiān)頭上。 張?zhí)O(jiān)一輩子積德行善,不知道幫了多少人,只是在眾多受益者中,剛巧出了這么一對畫圣而已。 作者有話說: *背云:這個其實(shí)應(yīng)該是清朝才開始出現(xiàn)的飾品,搭配朝珠用的。 第60章 認(rèn)錯爹的第六十天: 兩年前。 冬日里,夕陽下,仙鶴吐息。 絮萬千堅(jiān)持帶兒子前往了人跡罕至的山野,想要看一回丹頂鶴吐息。但她其實(shí)對丹頂鶴的了解也不算多,只知道在她生活過的那個時代,丹頂鶴有一南一北兩個自然保護(hù)區(qū),北方的是去不了了,南方的剛剛好。丹頂鶴會在這里越冬,而冬季正是最適合觀鶴的季節(jié)。 她帶著年幼的兒子穿越了廣袤的草叢,在帶水的沼澤淺灘,終于看到了群居群飛的丹頂鶴。 那一天她們母子等了許久,才終于等到了渾身好似白雪未消的丹頂鶴展翅,引頸高歌,吐出了恍若仙氣繚繞的鶴息。俯仰天地,萬籟蹤滅,只有她摟著她的孩子,在一呼一吸間感受閑云,感受野鶴,感受肅肅長嘯。 那一幕像極了一幅寫意的山水畫。沒什么多余的文字,只有大片大片的留白,與落日的余暉相得益彰。 她聽到了兒子一聲又一聲的“哇”,小小的,輕輕的,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那一刻她就知道這一趟來值了。 在絮萬千意識到自己的病已經(jīng)無力回天的那個冬天,她一直、一直在思考,如果她注定要離開,那她應(yīng)該留給她年幼的孩子什么。富足的財(cái)富?保命的能力?可以護(hù)持他長大的靠山?這些都是答案,也好像都不是答案。 而就在那個她們一起看見仙鶴吐息的那天,她才突然明白過來,她應(yīng)該留給孩子一個完整的母親。 讓她的兒子意識到,她不僅僅是別人口中的年娘子,也不是這短短幾年里迅速成長起來的、兒子眼中無所不能的阿娘,她就只是她而已。 她是絮萬千。會哭會笑,會跑會鬧,大部分時間還算精明能干,但偶爾也會有不斷往外冒傻氣的時候。她用雙手?jǐn)D著兒子rou乎乎的小臉,彎腰俯身,哈著白氣問他:“你知道阿娘帶你來看這個是為了什么嗎?” “為了什么呀?”小小的孩子仰著頭,滿眼都是對母親的依賴。 “不為什么?!毙跞f千說完就自己先笑了,在兒子一臉“阿娘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的震驚眼神里,恨不能把兒子rua禿。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管做什么,這件事都必須有意義。去爬個山要寫作文,植個樹要感慨環(huán)保,哪怕是去旅個游都要被問讓我來考考你,你對這里的典故知道多少。 可是,人生哪來的那么多意義呢? 就像這一場仙鶴吐息,它就只是好看而已啊。她在某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深夜,突然奇想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和兒子看過這樣震撼的場景,于是她就連夜帶他來到了這里,無所事事的從白天一直等到了夕陽。 “好看嗎?” “開心嗎?” “這就足夠了呀?!?/br> …… 兩年后的六月一日,初夏夜,雍畿的天氣不冷也不熱。 七歲的絮果小朋友和他最愛的家人以及小伙伴們,站在廣善寺最高的鼓樓上,一起看了一場終身難忘的煙火。等他們一起剛剛下樓,絮果就突然被人來瘋的不苦叔叔架在了肩上,在一聲聲“你快把孩子放下”的驚呼中,兩人開始在風(fēng)中狂奔。 天知道不苦大師哪里來的那樣的力氣,肩膀上架著個孩子還能跑的飛快,就像一只奪命狂奔的山雞。 作為“山雞”頭頂上最奪目的頭冠,絮果的雙手被叔叔的手一左一右牢牢抓著,一點(diǎn)也沒有掉下去的擔(dān)心。他看著眼前一一掠過的金色燈火,就好像看到了魚龍之舞,傍晚的微風(fēng)輕輕吹過臉頰,吹起了他鬢角凌亂的碎發(fā),是那樣舒服又是那樣暢快。 他忍不住跟著不苦叔叔一起大喊,喊著喊著就控制不住的笑出了聲,恨不能叔叔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 耳邊不知道為何就想起了阿娘當(dāng)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