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有夫君人設(shè) 第11節(jié)
紅毛狐貍含著一只細(xì)小的人參精從雨幕中跑進(jìn)來,跳上柜臺,嘴巴一張,人參精掉下來,咿咿呀呀一通尖叫。 沈鈺安剛剛按著話本經(jīng)驗演了一出好戲,心情還不錯,敲敲柜臺問它:“這是做什么?” 紅毛狐貍抬爪摁住劃拉著腿兒要逃跑的人參精,沾沾自喜:“我為妙果挖的人參,雖然才三百年,但聽說吃了美容養(yǎng)顏?!?/br> “你也覺得她長得丑?”沈鈺安覺得紅毛狐貍雖然偏心,但審美還是正常的。 “這叫什么話?”紅毛狐貍有些不滿,“妙果長得不丑,只是瘦脫了相,多喂點rou就好了,我送人參的主要目的也是滋補,并非嫌棄她長相?!?/br> 它說著,狐疑地打量著沈鈺安:“你去過京城,見過許多漂亮姑娘,妙果自然比不上她們好看,但你養(yǎng)著就養(yǎng)著,莫要欺騙她的感情?!?/br> 沈鈺安不置可否,笑容無辜:“我自然不會做那樣的事?!?/br> 說著他又很驚訝地道:“我以為你知道,我只是把她當(dāng)成朵花兒來養(yǎng)?!?/br> 先不說他對人間情愛不感興趣,就單說審美,他對未來伴侶的欣賞標(biāo)準(zhǔn)可是擁有深厚的修為、整齊干凈的鱗片,以及賞心悅目的顏色。 這幾點和瘦巴巴的凡人妙果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 紅毛狐貍臥在柜臺上,爪下摁著哭的要岔氣的人參精,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 “我得提醒你,你是沈鈺安,不是蛇妖,你還記得嗎?” 要說沈鈺安的身世,紅毛狐貍是很有發(fā)言權(quán)的。 它在人間流浪很久,來到無雙鎮(zhèn)時認(rèn)識了此地河伯——一個頭發(fā)眉毛胡子全白了的慈祥老頭。 老頭脾氣好心腸好,回回給它送魚吃,它就勉為其難在無雙鎮(zhèn)留了下來,想著能給他養(yǎng)老送終。 那時候沈鈺安還小,親爹是無雙鎮(zhèn)最大的富商,果農(nóng)們賣水果都走的他的人脈,鎮(zhèn)上許多鋪子都是沈家的產(chǎn)業(yè)。 沈鈺安的父母還活著的時候,他還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住著高大富貴的宅子,家里的房間多到數(shù)不清。 家里有很多書,還有很多不一樣的“朋友”——沈家占據(jù)兩座山的靈脈泉眼,妖物喜歡在雕梁畫棟的宅子中各個角落窩著修煉。 沈鈺安也是生來開了天眼,但他聰明,就瞞著大人,和小妖怪們交朋友。 沈父書房里有一卷祖上傳下來的古畫,畫中有大妖,乃是個殘暴嗜殺的蛇妖,不知被誰封在畫中,時間流逝,封印松動,蛇妖在靈氣泉眼里泡醒了。 力量復(fù)蘇后蛇妖開始興風(fēng)作浪,沈家爹娘、沈鈺安的兩個兄長和小meimei因此喪命。 河伯不是仙,但守護(hù)一方安寧,蛇妖所作所為驚動了他。 但他去遲了一步,他趕到空蕩蕩的沈宅,小小的少年半張臉上都是蛇鱗,面無表情地坐在血泊中,一只眼充滿仇恨和痛苦,一只眼盡是癲狂與殺氣。 生來天眼,放在千年前是修仙的好苗子,千年后也是。 蛇妖不知修煉了多少歲月,始終不能以妖身飛升,終有一日會死去。 人類壽數(shù)百年,但得天道偏愛,修煉可成真仙,永生不死。 于是它做了個瘋狂的決定,強行奪取人類的身體,以人身再賭一次,賭贏了就是飛升,賭輸了還有百年可活。 河伯趕到時,蛇妖已經(jīng)棄了妖身,元神鉆進(jìn)沈鈺安的身體里開始強行吞噬他的靈魂。 兩者相互融合吞噬,最后贏的是沈鈺安,那個衣服鞋子都浸了親人鮮血的小少年。 但他記憶錯亂,時常分不清自己是誰,蛇妖的記憶和殘忍習(xí)性影響了他,元神的力量也滯留在他的身體里無法去除。 河伯心生憐憫,對著幾本破書翻了又翻。 一千年前一場天災(zāi)后,修仙的門派已經(jīng)相繼隕落,河伯只有當(dāng)年修仙的蓬萊友人贈送的幾本殘卷。 河伯也會有死去的一天,但他不忍心看沈鈺安被妖物殘害,白白浪費修仙的好根骨,不加以糾正,他以后走上邪路也不是沒有可能。 河伯長長地嘆氣,按照古籍的陣法,以沈鈺安的身體作為爐,將蛇妖元神的力量慢慢煉化。 然后硬著頭皮將沈鈺安收作蓬萊弟子,照本宣科地教沈鈺安修仙。 老人家為難的頭禿,他是河中一條錦鯉化形,修煉的路子跟人類一點關(guān)系都沾不上。 但可喜可賀。 沈鈺安根骨奇佳,人也聰明,自己看書琢磨,慢慢地學(xué)會引靈氣入體。 他是火靈根,主修煉器,但靈符和劍道都涉及一點。 殘卷就那幾本,還掐頭去尾的,學(xué)成這樣很是不容易。 因為河伯這里的古籍學(xué)完了,沈鈺安不得不去更廣闊的地方找其他部分的內(nèi)容。 他考中狀元,進(jìn)入官場,本以為權(quán)力大了找書也方便,卻不想人間渾濁,封印陣法運轉(zhuǎn)不可缺少的靈氣不足,他的記憶又開始錯亂。 封印松動,他的右手凝聚蛇妖的力量,控制不住吞噬的本能,他本人時常覺得自己是一條修成人形的大蛇,看誰都是愚蠢的凡人。 沈鈺安辭官回到了無雙鎮(zhèn),但河伯越發(fā)惆悵,在某一天直接惆悵到不知所蹤。 沒了師父嘮嘮叨叨的沈鈺安就干脆以蛇妖自居,有事沒事拿著話本子捏造人設(shè),想要“偽裝”得更像個人。 紅毛狐貍覺得自己是河伯的朋友,也算沈鈺安的長輩,于是想起來就抽空提醒一下。 沈鈺安當(dāng)沒聽見。 他盯著街上漫無目的走來走去的孤魂野鬼若有所思,妙果換了一套鵝黃色的裙子,被店主婦人推出來給他看。 她在竹樓這兩日頓頓飽餐,氣色好了些,洗的干干凈凈,穿上漂亮的衣服,婦人還給她梳了好看的新發(fā)式,有些小家碧玉的樣子了。 沈鈺安一雙眼眸含情,夸贊她:“很好看。” 紅毛狐貍在心里“呸”他,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明明片刻之前還說人家長得丑。 妙果有些不好意思,又進(jìn)去換另外一套。 沈鈺安又轉(zhuǎn)向門外,一個只有六七歲模樣的小乞丐蹲在豆腐攤旁邊,面前擺著一只豁口的碗。 路過的人踩過他的破碗,碗沒碎,有人從他身體穿過,他仍茫然地蹲在原地,穿過他身體的人卻猛地一個冷戰(zhàn),有些頭暈眼花。 紅毛狐貍順著沈鈺安的視線看過去,百無聊賴地打個哈欠。 “地府跑出來的小鬼,看它呆頭呆腦的,如果等不到拘魂鬼找來,怕是要在人間待到自然消散了?!?/br> 沈鈺安“嗯”了一聲,接話道:“這么說,拘魂鬼的名冊上沒勾畫的名字,應(yīng)該有很多吧,地府不會追查嗎?” “陰司的閻羅王和黑白無常都不見了,如今地府都是聽判官安排,”人參精實在太香,紅毛狐貍?cè)滩蛔 白塘铩钡靥蛄藘煽?,咂咂嘴繼續(xù)說,“忙得都把自己拆成零件使了,哪有功夫細(xì)細(xì)對著名冊查小鬼?!?/br> “原來如此?!?/br> 沈鈺安撫掌,摩挲著自己的手套面料,眼睛里閃著奇異的光,嘴角含著溫柔的笑。 “那我將它們?nèi)喑刹牧希伦」黹T的縫隙,也算好事一樁吧?” 紅毛狐貍沒管,站起來抖了抖火紅的毛發(fā),它通身沒什么靈氣,但也不像尋常妖魔會粘上濁氣而顯形。 “不管,我不過是只狐貍?!彼@么說。 妙果最后穿著那身鵝黃色的衣服走的,店主給她一個小包袱來裝著另一套衣裳,她將被紅毛狐貍嚇暈的人參精也包起來放進(jìn)去。 腰帶下系著個漂亮的同色小荷包,上面繡著一朵小白花。 可是這個小荷包轉(zhuǎn)頭就被沈鈺安拿走了,小巧可愛的荷包躺在他黑色的手套里,被他施了靈咒,自己飛出去抓鬼。 小荷包變成大麻袋,一口一個鬼,還會自己扭出個小手擦擦嘴。 妙果摸摸空落落的腰間,安慰自己說那本來就是沈鈺安的,他想拿去做什么都可以。 荷包差不多裝滿了無雙鎮(zhèn)多出來的孤魂野鬼。 沈鈺安帶著妙果站在霜花巷口,深處的高門大院已經(jīng)燒的干干凈凈,負(fù)責(zé)送菜上門的伙計發(fā)現(xiàn)了這個滅門慘案。 但因為劉老爺素日橫行鄉(xiāng)里,沒有人上門幫著處理,只等著他在外面做縣令的兒子回來收拾。 原本深紅色的大門燒的黑乎乎的,像凝固的,陳年的血跡。 這里死了這么多人,但意外的安靜,好像所有的恩怨都已經(jīng)淡去。 但很濃重的濁氣從這里散發(fā)出來,那是塵封很久的腐朽味道。 “很奇怪吧?”沈鈺安笑著問她。 妙果遲疑地點點頭。 “紅毛狐貍說,人死以后會變成鬼,這里死了這么多人,我們卻沒有抓到這里的鬼?!?/br> 她抬頭悄悄看了一眼沈鈺安的側(cè)臉,他眼睛看著濁氣翻滾的劉宅,將裝著鬼的小荷包拿在手里摩挲。 “因為我都清理干凈了,”他這么跟妙果解釋,語氣有些循循善誘:“你想不想看看我怎么做的?” 雨水還在下,沈鈺安畫出靈咒,純凈的靈火在雨幕中仍舊燃燒著,小荷包被靈火包圍,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妙果反應(yīng)了片刻才意識到沈鈺安在干什么,她的眼睛里有種擔(dān)憂。 “師兄,你把鬼燒了?那它們不能去輪回……” 沈鈺安有些不高興,保持著微笑,持續(xù)灼燒煉化小荷包,腹誹凡人就是有些愚蠢的同情心。 “哼,怎么?”他叛逆的情緒跳出來。 妙果卻慢慢補充完:“……陰司少了這么多鬼,會不會對你有麻煩?” “嗯?”沈鈺安感覺被順毛摸了一下,原來不是要多管閑事啊。 他緩和了冷硬的聲音,頭一次跟人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體驗有些新奇:“人死成鬼,七日不入輪回,其實就慢慢變成了一個新的種族,與人沒什么干系了。 地府陰司如今管控不嚴(yán),所以它們還是有入輪回的法子,可我給了這幾天讓它們自己回去,還不回去的,不管是否出于本意,遲早會對生人不利?!?/br> “既然如此,不如拿它們補上鬼門縫隙,免得釀成更大災(zāi)禍?!?/br> 小荷包終于安靜下來,被煉化成一張極其堅韌且巨大的布,從天而降蓋住整個霜花巷。 下一刻又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xiàn)。 翻滾的濁氣漸漸平息、消散,烏云終于散開。 雨后初晴。 第13章 13.名分 沈鈺安收了傘,手腕抖動,雨水順著他的動作滴落在地面。 “……天晴了?!泵罟乱庾R遮了一下眼睛,熟悉的無雙鎮(zhèn)終于又沐浴在久違的日光下。 沈鈺安“嗯”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