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有夫君人設(shè) 第12節(jié)
另一條巷子里踉踉蹌蹌跑出一個形容狼狽的干瘦婦人,她的衣裳吸飽了雨水,腳下的鞋子跑丟了,懷里抱著一個沒人要了的破枕頭,嘴里念念叨叨:“我的果子,我的女兒……不哭不哭,阿娘馬上找到你了……” 沈鈺安側(cè)頭去看妙果。 她盯著那個婦人沒說話,婦人已經(jīng)神志不清,路過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認得了,雙目無神地繼續(xù)走,腳底不知道被什么劃破,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 她從妙果身前走過去,將兩人甩在了身后,沒走出幾步,妙果就沉默著脫掉了自己的繡鞋,只踩著木屐追上去,將人攔下來,蹲下身子去給人強硬地套上了柔軟干凈的繡鞋。 杜家阿娘呆愣著,她已經(jīng)完全不認人了,妙果給她穿鞋,她也不反抗,穿上鞋子就繼續(xù)渾渾噩噩地要走:“我找女兒……我找杏子、果子……我的女兒呢……” 妙果拉住她,像哄孩子那樣說:“我見過她們,她們一起回家了,你還記得家在哪里嗎?” 婦人聽懂了,小心翼翼地露出個欣喜的笑:“她們回家了?” 然后又很焦急地要掙脫妙果,她不斷重復(fù)著:“我得回去,回去做飯呀,孩子餓了……” 妙果松開手,看著自己的母親神色匆匆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戴著手套的大手落在她頭頂,輕輕的壓了一下,沈鈺安道:“怎么不跟上?我還得去討個名分呢。” 妙果不解其意,但還是跟著他走。 杜阿娘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在磨坊間磨豆腐的杜阿爹聽見動靜出來,他大聲斥責(zé)著連著幾天跑的沒影的妻子。 杜小弟扒著門檻喊娘,說餓。 杜阿娘在家里找了一圈,沒找到兩個女兒,跌坐在地上哭起來:“我的果子,我的杏子……” “你發(fā)什么瘋?兩個賠錢貨……”杜阿爹本來想喊,但話在嘴邊,聲音又降下來,他黑著臉:“杏子已經(jīng)死了,果子也賣出去了,聽說劉府燒了個精光,估計也活不成了……兩個丫頭死就死了,是她們命不好?!?/br> “死了,都死了……”杜阿娘恍惚地喃喃兩句,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杜小弟撲上去推她:“阿娘!” 這一暈把杜阿爹嚇了一跳,他趕緊試了試妻子的鼻息,發(fā)現(xiàn)人只是暈過去后松了口氣,他摸著兒子的頭安慰:“你娘只是睡了,沒大事兒?!?/br> 杜小弟抱著娘親的手不松,抽抽噎噎問他爹:“睡了……三姐也睡了,她那天睡在街上,什么時候回來?” 杜阿爹神色扭曲了一下,破天荒打了寶貝兒子一下,厲聲道:“你三姐不會回來了!以后不許跟別人說起這件事!” 他還不知道有人看見了他的罪行,因為妖魔的事人心惶惶,暫時沒有人去揭發(fā)他,滿心只以為不說出口,就不用背負殺人的名頭。 老子只是打女兒,這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她不小心死了是她命不好,這不能怪我…… 他這么想著,把妻子拽起來背進屋里。 杜小弟在院子里爬起來,一抬頭看見沈先生帶著一個姑娘站在院子外面。 那姑娘臉很白,眼睛很黑,不說話的樣子跟他四姐一模一樣。 杜小弟一高興,張口就喊:“四姐!你回來了!” 他不知道賣了四姐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為什么三姐睡在大街上不回來了,兩個jiejie不在家,沒人陪他說話,沒人給他洗衣服,杜阿爹做的飯難吃極了,他還得負責(zé)喂雞掃地?zé)?,一堆的活要做?/br> 這時候看見討厭的四姐,他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高興。 杜阿爹走出來,在他頭上狠狠拍了一下,虎著臉道:“喊什么喊,你四姐也不會回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也看了一圈,沒看見任何人影。 杜小弟愣了一下,指著院子外頭說:“四姐在那里啊,她正在看著咱們呢?!?/br> 杜阿爹被他一句話說的脊背發(fā)涼,推開他自己走進廚房。 “真是有趣又惡心的人性啊。” 沈鈺安手指抵著唇,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笑意。 妙果明白,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杜家阿爹才看不見他們。 他為什么這么做呢?又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又改變主意了,”他對妙果說,面上是溫柔的笑,但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閃爍著惡趣味,“我不想叫這樣的人做我岳父,不想看他志得意滿?!?/br> 妙果以為他是說不想再娶自己,贊同地點點頭,“您本來就不必如此,我可以為您做任何您想讓我做的事,作為收留和救命的報答。” 孰料沈鈺安揉了一把她嚴肅的小臉,戴著手套的大手罩在她臉上糊了一把,笑聲順著顫動的衣袖傳來:“誰說這個了?你跟著我跑前跑后,同住一處,若不嫁我,以后還要不要名聲了?” 妙果一動不動叫他蓋著臉,艱難發(fā)聲:“師兄不用在意我的名聲……” 沈鈺安哼笑,把手收回去:“你不要名聲,我要,可不能叫你壞了我的清白?!?/br> “……”就很難理解。 沈鈺安心情頗好地晃悠進院子里,杜小弟像個呆頭鵝一樣看著他,撓撓頭:“先生……” 妙果自己背著小包袱,手里提著油紙傘跟在他后面,看見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隨意畫了個訣,靈咒一分為二,一道打進杜小弟的身體,一道飛進了廚房。 “河蚌rou好吃嗎?”沈鈺安歪了下頭,笑吟吟地問。 杜小弟茫然地張嘴:“好吃的。” 杜阿爹從廚房走出來,一點也不驚詫院子里來了客人,熱情地擦擦手招呼:“沈先生來了,是有什么吩咐嗎?” 他笑容滿面,皺起的褶子里藏著諂媚和難以察覺的算計,和平時一模一樣,但妙果敏銳地察覺出不同。 “師兄?”她低聲喊。 沈鈺安看她一眼,對杜阿爹道:“三天后我來接親,以后要對其他人說小女兒嫁了個好歸宿,你很滿意?!?/br> 杜阿爹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他像個被cao控的傀儡,乍一看沒有任何不對勁。 妙果瞅著呆頭鵝小弟,沈鈺安提親那天送的河蚌rou只有阿爹和小弟吃了,所以那rou有什么問題嗎? 沈鈺安隨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綠葉,在指間翻了兩下,綠葉落地化作一個灰撲撲的小姑娘。 小姑娘像個臟臟包,梳兩條呆呆的麻花辮,本該雪亮的雙目毫無神采。 沈鈺安滿意道:“不錯,好了,成親那天就讓傀儡跑一趟把這片葉子帶回去吧,我可不想再看見這個愚蠢又自大的凡人了?!?/br> ……凡人? 妙果忍不住看他,上下一掃,左看右看,也沒看出沈鈺安哪里不是個人。 也許是……修煉過的能人異士便不算凡人了吧。 察覺到妙果的目光,沈鈺安回身拍拍她的頭,朝著屋里抬了抬下巴:“進去給你阿娘治病吧,瘋瘋癲癲的怎么控制這兩個活傀?!?/br> 妙果為難且茫然:“……治?。炕羁??” “河不干凈了,”沈鈺安推著妙果的肩膀稍微給了點壓力,兩人進了堂屋,又拐進杜家爹娘的臥房,“河蚌凈水,自身就含著很多濁氣,活人吃下去原本沒什么,但施下傀儡咒術(shù),人就會變成活傀?!?/br> 他笑著感嘆:“傀儡可比人心好控制的多,我把他們變成活傀,人還活著,只是會更聽話,你阿娘就能好過些,是不是?” 杜家阿娘躺在卷起被褥的土炕上,腳上的鞋子被脫下來,身上的濕衣服無人更換。 沈鈺安只言片語解釋了活傀,卻沒說怎么給杜家阿娘治病。 綠葉子化成的“妙果”端進來一盆水,妙果接過來,跪在炕邊擦洗阿娘的臉和手腳。 沈鈺安伸手推開低矮的窗戶,窗臺上的灰沾在他寬大的袖擺上,他笑容凝固。 ……這地方真夠破舊的。 扔了個清潔術(shù),袖子重新恢復(fù)干凈的狀態(tài),沈鈺安忍不住把窗戶上也扔一個清潔術(shù)。 儲物柜也落了灰,扔一個。 衣柜也落了灰,再扔一個。 扔著扔著他來到妙果身后,妙果已經(jīng)做好了她阿娘的清潔工作,看他走過來,直言道:“這里不用,我已經(jīng)洗干凈了?!?/br> 沈鈺安:“……抱歉,沒忍住。” 說著他笑起來,問她:“怎么還不開始?” 這話說的好像是妙果的問題。 但妙果不能反駁,只好提醒他:“我,我不知道……” 難道她開的花還有醫(yī)治病人的功能?她怎么不知道。 沈鈺安點了點額角,才想起來似的:“是我還沒教你,我以為你應(yīng)該自己學(xué)會的?!?/br> 畢竟蓬萊殘卷上說了,木靈根都是藥理天才。 于是他告訴妙果:“還記得怎么開花吧?先自身凝聚靈氣……感受到丹田的暖流了嗎,把它們引到手上,通過你的手傳進你母親的腦袋里,慢點,不然她的頭就真的要開花了?!?/br> 丹田是什么部位妙果沒弄明白,但每次凝聚所謂靈氣時小腹確實是暖乎乎的,她聽著沈鈺安的教導(dǎo),將往?;髦参锏撵`力慢慢輸送到了母親的身體里。 杜阿娘枯敗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呼吸漸漸平穩(wěn),妙果的臉色卻越來越白。 “好了?!?/br> 沈鈺安抓住了妙果的手腕,阻止她繼續(xù)動作,他捏著她纖細的骨頭,意有所指:“你最好不要損耗過度,明日的花還沒送我,我不想你今日的努力白費,懂嗎?” 妙果抿抿嘴,沒說懂沒懂,只說要給母親換衣服,請師兄先出去等著。 沈鈺安松手出去了。 干瘦的婦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日暮西沉,身上穿著干燥的衣裳,躺在暖和的被褥里。 陽光透過打開的窗戶映進余暉,一朵萱草花靜靜地躺在窗臺上。 第14章 14.鄰鎮(zhèn)的河伯 凡人對母親總是眷戀的。 沈鈺安想。 小可憐師妹還小呢,就這樣離開母親確實會有些怏怏不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腦海里說。 但緊接著另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反駁:我為了憐惜她年紀小,不是忍了四年才把她帶到身邊嗎? 這么一想,他立刻覺得自己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絕世好妖。 兩個傀儡拿著圖紙到處比劃,最后抱來一堆竹子開始扎籬笆,預(yù)備圍個院子出來。 被妙果包袱款款背回來的人參精哭了三天,才避免了被切片燉湯的命運,有了一個自己的小陶盆,它整個埋在土里,又伸出兩只細細長長的根須挪啊挪的,把自己的小陶盆挪到有太陽的地方。 天氣放晴,妙果搬著個小坐墊坐在廚房外面的屋檐下糊紙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