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羅曼史 第23節(jié)
發(fā)完后,他聽見化妝室有動靜,走出去看,有兩個跳舞女郎來了。 她們和他聊天,說金金指揮得很好,喬抒白的手機一直沒響,他便沒再看。 而后化妝室里的人越來越多,有人的舞蹈服突然破了,有人找不到掛在鞋子上的燈泡,喬抒白和金金忙里忙外,快到吃晚餐,才有時間拿出手機看一眼,發(fā)現(xiàn)展慎之給他發(fā)了一個符號表情默認第一位的表情:【:-)】 喬抒白覺得展慎之肯定不知道這樣會顯得多么好騙、沒有防備心和笨。幸好騙展慎之的是他而不是別人,展慎之可真是撞到好運了。 喬抒白性情溫和,下手會很輕。 馬戲舞會深紅色的帷幕又準時地拉開。 金金的指揮進步很大,喬抒白幾乎完全不用提醒她什么,她也能做得很好了。 舞會結束后,喬抒白又給安德烈打了個電話。 安德烈這一覺似乎睡得很長,還是轉入了語音信箱,喬抒白便給他留了一條言:“我有事想問你,睡醒了能不能給我打個電話?如果太晚我睡著了,就明天早上打好了?!?/br> 乘假冒的月色,他一個人走路,回到了私人影廳。 在他準備洗澡時,老板娘叫住他,湊近問:“今天展警官不來?。俊?/br> “不來,”喬抒白笑嘻嘻地說,“他很忙的。” “好吧好吧,”老板娘輕輕推他,“我今天買了新的香波,你喜歡的紫丁香味?!?/br> 喬抒白驚訝又感激,沒想到他隨意說過的一句話,老板娘也會記得。 浴室縈繞著蒸汽和有些失真的紫丁香氣息。 比起花海,洗發(fā)香波的味道太復雜了,好像還混進了莓果,不能說不和諧,只是不那么純粹。 不過喬抒白還是很喜歡。 他洗完澡,慢吞吞上了樓,還沒有走進包廂,就聽到展慎之說:“你喜歡紫丁香嗎?” 進了門,喬抒白把門關起來。 他發(fā)現(xiàn)他其實并不想和展慎之聊自己,會讓他覺得很不安全,怕表皮破裂,真實而丑陋的自己露到外面。 但展慎之提問,他不能不回答,便說:“是的,我覺得很好聞?!?/br> “我家種了很多?!闭股髦嬖V他。 “我知道,”喬抒白坐下來,在沙發(fā)上蜷起來,抱著抱枕說,“我聞到過的?!?/br> 然后不等展慎之繼續(xù)問,喬抒白便說:“你在家里了嗎,展哥?” 展慎之說是。喬抒白拿出手機,查前哨賽的開賽和賽程,展慎之陪著他,看了一會兒,問他:“查這個干什么?” “想看看你什么時候比賽結束,”喬抒白放下手機說,“我要設置一個倒計時?!?/br> 展慎之在那頭好像很輕地笑了笑,說:“這么正式?!?/br> “不可以嗎?”喬抒白又故意地說,“一天不見展哥就很想,半個多月不見的話怎么辦呢?” 展慎之的回答就很無聊了:“你可以看前哨賽直播?!?/br> 喬抒白想到上午在的士里,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隨便地問展慎之:“展哥,你開賽前真的不能親親我嗎?”又馬上說:“算了,我要耐心。” 展慎之像真的在認真考慮喬抒白根本不認真的問題,十分安靜了一會兒:“你真的想要嗎?” 喬抒白便很奇怪地臉紅了,人也變得緊張,含糊地說:“嗯?!?/br> 展慎之就說:“那走之前可以?!?/br> 喬抒白覺得展慎之可能在家的房間里,他去過的那間私人物品很少的臥室。他想展慎之半躺在那張床上對自己說話的樣子,展慎之洗完澡了嗎,穿什么衣服,臉上是什么表情。喬抒白都想。 包廂變得很熱,皮質(zhì)的沙發(fā)椅背都是黏的,喬抒白覺得自己出汗了。 他深重地呼吸著,抓著被子,從腿上挪開,有點麻木地對展慎之說:“謝謝展哥。我好開心。”又懷疑,這有沒有可能是他今生唯一一次有可能被愛的機會。很珍貴的沒有過的機會。 第29章 他 四月下旬,耶茨城在氣象局更換溫度標準的一瞬間由春入夏。 鋪天蓋地的全球宣傳中,耶茨城應當設置最尖端的生態(tài)改造溫控系統(tǒng),每個區(qū)域都會有自己的氣候。 然而實際上,夏天的耶茨各區(qū)共享同一個熱溫,天氣永遠達不到適宜的標準,偶爾吹來的風是熱的,晝夜溫差極大。 氣象局稱,這是由于耶茨所在的行星本地氣候,限制了系統(tǒng)的運行,唯一的建議是市民盡早打開家庭空調(diào)。三十年來,耶茨市民已經(jīng)習以為常,不再多做抱怨。 清晨,展慎之從臥室醒來。他把窗打開,看樓下的一片丁香花園,一股熱氣迎面而來。 昨晚,他在家等到了十二點,父親仍沒有回家,只讓秘書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市長實在是太忙了,明早再和您約時間”。 展慎之跑了步,洗漱后,樓下終于傳來了動靜。 不多時,秘書來敲展慎之的門:“市長請您去書房?!?/br> 上一次在這件書房,父子倆為展慎之報名參加前哨賽的事有少許爭執(zhí)。當時展慎之還未前往摩區(qū),心中充滿著雖未展露,卻不成熟也理想化的壯志雄心。 在摩區(qū)待了一陣子,他對耶茨的情感似乎變得具象化,不再僅僅是關于他自己了,那些宏大的虛影成為了蒙紗的實體。 父親坐在書桌后,抬手把領帶扯開,滿臉倦色,問他:“那個舞女的案子還沒線索?” “有線索,在查?!闭股髦卮稹?/br> “前哨賽快開始了,”父親朝他抬了抬下巴,奚落,“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這么沒能耐,兩個月破不了一個案。” 為了保證有關人員安全,展慎之調(diào)查得很保守,父親的確也沒罵錯。 他微微低著頭,又聽父親說:“我聽到小道消息,說何褚以為我們父子有很大嫌隙,在拉攏你,這倒是不錯。” 展慎之抬頭看了一眼,父親表情淡然,倒不像聽說了他的緋聞。 “總之,剩下的幾天,你把公事放一放,多做前哨賽的準備?!闭故虚L沒再在案子上糾結,勒令展慎之好好比賽,案子查得不好也就算了,前哨賽不能輸?shù)锰y看。 展慎之聽取父親的演講,走著神,心中忽而閃過一個念頭。 在龐正奇給他的郵件中,他似乎忽略了一項重要信息:舒成在摩區(qū)調(diào)查時偶然看見,攝下的那份妙齡少女尋人啟事。 由于那位少女的失蹤時間較早,展慎之在調(diào)取銀行記錄,未找到有效資料后,便擱置了對她的深入調(diào)查,沒有像對四位俱樂部女郎一樣,對她電子的消費記錄進行逐點確認。 如果舒成不是在調(diào)查舞蹈女郎的行蹤,而是在調(diào)查她,或者其他失蹤女孩兒時出事的呢? 父親還在喋喋不休,展慎之腦海中積壓的疑竇和線索越來越多,終于打斷了父親:“我還有點事?!?/br> 父親緊皺眉頭,停下說教,愕然看他退出了書房。 九點鐘,喬抒白走出私人影廳,熱辣的氣溫把他逼回室內(nèi)。 “好熱啊?!彼仡^對老板娘抱怨。 老板娘在化妝,眼都不抬,道:“冰箱里有棒冰。自己去拿。” 喬抒白看著實時氣溫表發(fā)怵,不想經(jīng)過露天無遮蔽的大街去俱樂部,便到冰箱里拿了一根小冰棍,坐在休息椅上吃完了。 有客人進來開房,他便做引路的服務生,將他們帶去房間。 將近十點,安德烈才給他回了消息:【醒了。什么事?】 喬抒白走進房,給安德烈打電話,安德烈接起來,哈欠連天,仿佛二十個小時都不足以讓他睡飽。 “我有事想問你,”喬抒白想了想,“你原本單純的社交軟件,是在什么人的要求下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的?” “投資人要求的。”安德烈說。 “你知道他是誰嗎?”喬抒白沒忍住,緊接著追問。 沒想到一向有話直說的安德烈突然詭異地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冷冷問他:“你問這干嘛?” “好奇啊,問問不行么?” “我只想找我jiejie,你為什么要問這么多?” 說著說著,安德烈變得憤怒起來:“我看讓你幫忙找我jiejie,是肯定沒希望了?!?/br> 安德烈性格像個小孩兒似的,脾氣發(fā)得急,喬抒白還來不及哄騙,他就把電話掛了。 喬抒白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么大,為了穩(wěn)住他,只好給他發(fā):【對不起,我下次不問了。我會和你一起努力找梅蜜的?!坑衷囂街鴨枺骸疚覀円黄鹑缶??】 【我不相信警察,警察都是廢物、垃圾、臭蟲?!俊灸阋院髣e聯(lián)系我了?!?/br> 喬抒白沒辦法,想了半天,問他:【那以后誰給你買東西吃?】 安德烈回他:【不用你管?!?/br> 喬抒白絞盡腦汁:【那你又要吃營養(yǎng)劑了。不像我今天吃了冰棍,很好吃?!?/br> 【我家很冷,不需要冰棍?!?/br> 安德烈簡直油鹽不進。 喬抒白正無計可施時,又一條消息進來了:【什么味道?】 喬抒白說香草,安德烈說他喜歡櫻桃味,讓喬抒白立刻給他送去,他馬上就要吃。 喬抒白雖然答應展慎之不貿(mào)然行動,不當面問安德烈問題,但送冰棍又是另外一回事。且在他看來,安德烈并沒有什么危險可言,只是個得順著哄的成年兒童。 且安德烈這場漫長的睡眠,和語焉不詳?shù)拇鹪?,讓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如果放安德烈一人在家,安德烈才會有危險。 喬抒白想把安德烈先帶出來,找個地方安置。 他給展慎之打去電話,展慎之沒接,他便發(fā)了條消息,通知展慎之,他打算去安德烈家一趟。 為了以防萬一,喬抒白還是從老板娘那拿了電擊棒,在熱浪中來到冷飲店,裝了一箱櫻桃味的冰棍,用保溫箱裝好,搭無人的士來到了二號大街九號巷。 這棟樓是用灰色的磚石砌成的,與摩區(qū)其他建筑相比,顯得更堅固和龐大。 昨天的搬家竟然還沒結束,門口的貨車仍停在那。 不過大約是午休時間,勞工體們呆滯地站在車邊,指揮的工人們不知所蹤。 喬抒白提著保溫箱走進玻璃門,中年保安的座位也空著,門廳的木色合成地板上,丟著幾個紙盒與垃圾袋,無人撿拾。 喬抒白敲了敲102室的門。 他等了一會兒,期間公寓樓的保安好像吃完了飯,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位置,不過沒注意到他。 安德烈打開門,警惕地看著他,陰森的冷風從里面吹出來。 “給你拿冰棍來了。”喬抒白抬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