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羅曼史 第63節(jié)
自代表團到來,收容提案的支持率已穩(wěn)定上漲到58%,耶茨代表團演講活動的現(xiàn)場人山人海,一位難求。 反對派稱,根據(jù)可靠情報顯示,展慎之不是真正的下耶茨勞工體混血,而是從耶茨為了提高收容提案的通過成功率選出的演員。 首府很快對此發(fā)表聲明,稱展慎之的身份確認無疑,及時地破除了謠言。此番不負責任的言論,也遭到了凱絲·富賓恩小姐的嚴厲抨擊。 (凱絲·富賓恩小姐來自耶茨,也是富賓恩家族上四代家主的遺囑繼承人之一。兩個多月前,富賓恩小姐隨白女士的專家團來到新地球,現(xiàn)已成為上流社會的社交新星。詳情見本報第5115期第2版面。) 富賓恩小姐對展慎之先生堅決的維護,以及富賓恩家族對代表團演講的資助,不禁令人浮想聯(lián)翩。不少人猜測,富賓恩小姐和展慎之先生在耶茨時可能是一對。 喬抒白原本看得津津有味,讀到這里,心中又不是滋味。他也想去往展慎之的宣傳現(xiàn)場,站在展慎之身邊,面向公眾光明正大地維護展慎之。 然而殘酷的現(xiàn)實卻是,喬抒白參加的都是白女士辦公室安排的,與展慎之沒有重合的形象宣傳活動。 面對媒體就白女士對提案態(tài)度的詢問,喬抒白只能回答“無可奉告”,在夜里偷偷和展慎之通電話,抓緊睡覺前的時間,短短地聊一小會兒。 展慎之到哈維塔的第一天,和喬抒白聊了許久。展慎之平靜地將兩個月來耶茨發(fā)生的事,事無巨細地敘述給喬抒白聽,說完以后,停頓一會兒,對喬抒白說很想他。 展慎之說得很直白也很輕,好像帶有許多無奈,讓喬抒白想要不顧一切去找他。只是理智牢牢拉扯著兩人,不可以做沖動的事,只好通著電話,聽彼此的呼吸入眠。 據(jù)展慎之說,武器送抵后,下耶茨的情況有很大好轉(zhuǎn),展慎之和代表團出發(fā)之前,白女士再三拜托他,把喬抒白的女朋友也帶來哈維塔星,以解兩人的相思之苦。 白女士悄悄告訴展慎之,喬抒白好幾次吵著想回耶茨,再見不到面說不上話,恐怕要偷躍遷器回去了。 未經(jīng)申報使用躍遷器在哈維塔星是重罪,她很擔心喬抒白思念過度違反法律,到時她也救不了他。 展慎之說到這里,語帶笑意,問喬抒白是不是真的,像是并沒有受到反對浪潮的影響,稍稍消除了喬抒白對他來哈維塔星后心情的擔憂。 不過,mama確實對喬抒白的感情生活十分上心,喬抒白幾次看見她在閱讀展慎之從下耶茨帶了十余人的資料,緊皺著眉頭,猜測帶來的三位d區(qū)的女性勞工體,哪一位才是喬抒白的女朋友,仿佛在做一道很難的試題。 喬抒白感到好笑,也很心虛,不敢持續(xù)在她面前表示想和展慎之見面的愿望。畢竟昨天晚上,他聽展慎之說話聽得太專注,還差點被敲門進房間的mama逮到。 幸好今晚終于不同,不用等展慎之結(jié)束所有行程,喬抒白就能聽見他的聲音,甚至見到他的面。 喬抒白的屏幕上跳出新來電,是他等待了一整個下午的卓嘉禎。 他立刻接起:“到了嗎?” “停機坪,快來。” 喬抒白走到房門口,又繞回更衣室,看了一眼自己的樣子。 來哈維塔星后,他吃飽睡足,臉頰稍稍鼓了一些,衣服也是mama找人來家里定做的,比從前的都要合身。 他湊到鏡子前,忽然又有些緊張,抿了抿嘴,才重新走出去。 停機坪在圍墻外,卓嘉禎的白色飛行器停在上頭。 喬抒白爬上副駕駛座,關了門,卓嘉禎打量他:“這么用心打扮,想搶勞工體代表的風頭?還說你不喜歡凱絲·富賓恩。” 卓嘉禎是首府的一名富家公子。 一個多月前,喬抒白和他在一場冷餐會上認識。他脾氣直爽,行事奢靡,性格高調(diào),是典型被寵壞的少爺,但人品不壞,喬抒白和他還算聊得來。 唯一不好的一點,是某次晚會,喬抒白見到富賓恩小姐,忍不住想著展慎之發(fā)了一會兒呆,被卓嘉禎發(fā)現(xiàn)了,他便認定喬抒白喜歡富賓恩小姐。 喬抒白怎么否認他都不信,堅持說:“喜歡就要去追!”還替喬抒白制造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偶遇,弄得喬抒白非常尷尬。 卓家為耶茨計劃紀念博物館投了一大筆錢,所以今晚展慎之參加的紀念晚宴,卓嘉禎也有邀請函。他問喬抒白想不想一起去看看熱鬧,喬抒白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這周以來,據(jù)喬抒白的觀察,新地球的上流社會對展慎之與提案的態(tài)度十分微妙。 除了富賓恩家族,沒有人在公開場合談自己的觀點,仿佛勞工體收容這事在他們看來不存在一樣。就連卓嘉禎,也從不提展慎之的名字,只用“勞工體代表”代替,謹慎地劃清界限。 但大概這位勞工體代表實在是吸引人,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找尋著機會,爭先恐后和展慎之出現(xiàn)在同一場合,想一睹真容,這也讓喬抒白覺得扭曲和可笑。 交了高額奢侈品與環(huán)保稅的小型飛行器緩緩升空,喬抒白看著白色的別墅漸漸變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卓嘉禎聊天。 卓嘉禎十分亢奮,一會兒說他是他的哥們兒幾個里頭一個見到勞工體代表,還能在一桌上吃飯的,一會兒又說:“聽說他高得嚇人。”像形容動物園里的動物。 喬抒白沉默著,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卓嘉禎以為他在擔憂富賓恩芳心所向,勸慰他:“你也別氣餒了,沒準富賓恩更喜歡你這類型的?!?/br> 喬抒白更不想說話了。 霍齊與首府有一千多公里的距離,喬抒白和卓嘉禎在傍晚六點在紀念博物館外的空地降落。 晚宴即將開始,工作人員將兩人領入宴會廳落座。 宴會廳里的燈光已經(jīng)暗了,準備播放耶茨計劃和博物館建設的短影片。 喬抒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起先看不清這桌有什么人,只發(fā)現(xiàn)自己右手邊又是富賓恩小姐,轉(zhuǎn)頭無奈地看著卓嘉禎。 卓嘉禎笑得十分得意,伸手圈著喬抒白的脖子,拍他肩膀,像在尋求贊揚。 喬抒白肩都被他拍疼了,頭痛地抬起眼,才看見圓桌對面坐著的人是展慎之。 兩個多月沒有見,展慎之好像沒什么變化,昏暗之中,他的五官更加深刻,挺直的坐著,比身邊的投資人高一截。 不知是不是仗著周圍很暗,展慎之竟幾乎沒有掩飾,直直看著喬抒白,而后忽然將視線轉(zhuǎn)到搭在喬抒白肩膀的手上,喬抒白趕緊把卓嘉禎的手推開了。 卓嘉禎也才注意到對面的展慎之,看著愣了幾秒,忽然低下頭,緊挨著喬抒白用氣聲罵了句臟話,貼著喬抒白的耳朵,有點恐懼地說:“你覺不覺得他很他媽嚇人?!?/br> “……” 好在短片開始放映,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方的銀幕上。 喬抒白看了一會兒,手機忽然震了震,收到一條消息,是展慎之發(fā)來的。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展慎之和眾人一樣,專注地看著屏幕。喬抒白像做賊似的地打開,看見展慎之給他發(fā):【聽卓先生說白女士家的小少爺在追富賓恩jiejie。】 喬抒白眼前一黑,回他:【卓嘉禎散布的假消息】 沒人注意他,他又忍不住打字:【在追下耶茨代表哥哥】。收起手機,看到展慎之低下頭,迅速地看了一眼消息,而后在微弱的光線里,很不明顯笑了笑。 喬抒白發(fā)現(xiàn)自己比以為的更想他,心亂七八糟地跳了起來,但是短片放完了,燈亮起來,晚餐開始了。 富賓恩先生傾力為展慎之和卓嘉禎的父親卓先生牽線搭橋,三人低聲聊天,他們沒有機會再發(fā)消息了。 喬抒白心不在焉地戳弄盤子里的食物,有些煩躁,被卓嘉禎調(diào)侃了好幾回,摟著他勸他:“要自信,別自卑!” 晚餐結(jié)束后,賓客們移步隔壁的玻璃長廊,參加后續(xù)的一場酒會。 卓嘉禎被父親叫去陪著,喬抒白便獨自一人,站在長廊邊最不引人矚目的地方,觀察那些簇擁著的展慎之的各懷鬼胎的人。 有人高聲自夸,有人問展慎之些冒犯的問題,展慎之和氣地一一作答。 喬抒白看了一會,見到兩名富商勸展慎之喝酒,展慎之沒有推拒,都喝了,心中泛起澀意,不想再看下去,也問路過的侍者討要香檳,急匆匆喝了幾杯。 喬抒白喝得很快,沒多久就有些難受,他沒料到自己今天會喝酒,也沒帶解酒劑,覺得全身發(fā)熱,頭暈目眩,心情也愈發(fā)糟糕。 他走到了盥洗間里,打開洗手臺的冷水頭,低頭接水潑在臉上,用冰涼的水給自己降溫。 潑了幾下,身后有人走進來,還關起了門,喬抒白趕緊抬起臉,扯了紙擦臉抬臉看鏡子,發(fā)現(xiàn)進來的是展慎之。 展慎之走近幾步,隔了一臂的距離,和鏡子里的喬抒白對視。喬抒白轉(zhuǎn)過身去看他,在他身上聞到很淡的酒味,不過并不能看出他喝了酒,可能是因為他的表情很冷靜。 “怎么喝這么多?!闭股髦_口問,語氣很自然,好像他們從來沒分開兩個月那么久。 喬抒白心臟像被扯緊了,頭發(fā)的水淌到臉上,感到自己有些狼狽,把視線移開,酒勁上來,頂嘴:“沒你喝得多?!?/br> 展慎之便笑了笑,抬起手,很輕地碰著喬抒白還濕潤的臉頰,說“不用心疼我”。 “可是我不想你喝酒?!眴淌惆讓⑿南氲恼f出口,竟覺得更心痛。 這太陽底下畢竟沒有新事,他憤憤不平又軟弱地想,哈維塔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有另一個叫做安德烈三號的四季如春的星球,該有多好。 “都是值得的,”展慎之卻看著喬抒白的眼睛說,“哈維塔很好,下耶茨人一定會喜歡這里。” 展慎之的眼神冷靜而堅定,好像他必定可以做到一切他想做的,下耶茨將在這里獲得一席之地,他也會讓新地球因他改變,完全無需再尋覓一顆安德烈三號。 但是他親吻喬抒白的嘴時卻變得溫柔。 可能是怕有人推門,展慎之吻了幾秒就移開了,又親親喬抒白的臉頰,突然較為隨意地提起:“那個帶你來的卓嘉禎,好像和李斯特一樣腦子不太好?!?/br> 作者有話說: 小展:在意 第83章 德文 怕引起注意,喬抒白和展慎之只聊了一小會兒,便分頭離開了盥洗室。 晚宴結(jié)束得晚,喬抒白沒有回家,在卓先生和卓嘉禎的盛情邀請下,入住在他們位于紀念館附近的酒店。 展慎之也住在這里,所以進酒店時,他們看見了被安保人員攔在車道外頭的十幾名記者。 卓嘉禎行事高調(diào),路過他們時,還特意停了下來,降下車窗問好,高清鏡頭捕捉到坐在卓嘉禎另一邊的喬抒白,閃光燈立刻亮成一片。 一個大膽的記者將收音話筒塞進窗里,高聲問:“喬先生,請問今晚你出席周年晚宴,并下榻勞工體代表的酒店,是不是白女士安排的?是否代表了首府對提案的態(tài)度?” 喬抒白木然地盯著快戳到卓嘉禎臉上的話筒,說:“不是白女士的安排,我只代表我自己。” 卓嘉禎大概也覺得生氣和尷尬,罵了一句,用力把話筒推出去,收起車窗,訕訕對喬抒白道:“這些記者怎么這么煩人,問你這些?!?/br> 喬抒白對他安撫地笑了笑,卓嘉禎忽然說:“不過,我今天去酒會旁休息室,見到了一個下耶茨勞工體,感覺他挺可憐的。” “比影像里看著高,”他給喬抒白比劃,“特別瘦,皮膚和你差不多白,不過有點皺,眼睛很大。告訴我在等人,明天要參加演講,所以和展慎之一起來了,他說本來展慎之想帶他在酒會認識幾個人,但到現(xiàn)場他又不敢出去了,展慎之就讓他待在休息室,找人來接他。他還請我?guī)退托菹⑹业挠彤嬇牧藦埡险??!?/br> “其實我不反對收容提案,就是不敢讓我爸知道,”卓嘉禎聲音壓低了,喬抒白在他眼里看見了一些迷茫,“我爸他們的態(tài)度,我不知道……” 車到了,卓嘉禎告訴喬抒白:“我爸說霍齊聚集了很多反對派,明天的現(xiàn)場,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倍蟛沤怄i車門,將車丟給了泊車員。 酒店是淺色的木質(zhì)設計風格,大堂一側(cè)有高高的落地窗,可見外部漆黑一片的森林,真正的自然景觀。 與卓嘉禎一起往電梯走,喬抒白懷疑自己有點葉公好龍,或是來新地球不夠久,仍未適應,才會在充沛的植物與現(xiàn)代香氛中,想起下耶茨的空氣屋里的腥味與濕意。 洗完澡后,他看見手機里有幾條未讀消息,最新的幾條是卓嘉禎發(fā)來的,先是道歉,說自己對不起喬抒白,言辭懇切,就是不說事由。 喬抒白正不明所以,便接到了mama的視頻通話申請。他滿腹疑問地接起,只見mama穿得正式,待在辦公室里,身邊還有三位喬抒白熟悉的幕僚。 “喬先生,”其中一人開口說,“請先看我給您推送的圖片?!?/br> 喬抒白有些遲疑地查看短信,看見圖中新聞的標題和摘要,頓時呆住了。 這則新聞是半小時前,由一家小型獨立新聞網(wǎng)站發(fā)布的,新聞稱白希之子喬抒白與勞工體代表,因感情糾紛在晚宴盥洗室起了沖突,配上了一段偷拍的喬抒白與展慎之前后進出盥洗室的視頻,還有喬抒白頭發(fā)又濕又亂地走出來的特寫。 照片里,喬抒白唇角微紅,表情凝重,確實有些像是剛起了什么肢體沖突。 新聞更是言之鑿鑿稱,喬抒白和勞工體代表在追求同一人,因此產(chǎn)生了矛盾,消息來源是喬抒白的密友。 “我們已經(jīng)在讓主辦方查找偷拍者,新聞也撤下了,”mama說,“但是丑聞傳播已經(jīng)很廣,對慎之也產(chǎn)生了不良影響……寶貝,你們待得也太久了?!?/br> “就是聊了幾句,”喬抒白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有些無力地解釋,“我喝多了,洗了把臉。他來看了我一眼?!?/br>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另一位男性幕僚道:“我們有一個提議,明天您參加展代表的現(xiàn)場演講活動,公開支持展代表和提案,而后新聞發(fā)言人再明確您的個人行為與首府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