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視角 第2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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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孝康卻很隨意:“想看看我是不是認識a09?那么看來a09應(yīng)該也被官方抓住了。他也是個匿名用戶,但好像不是我們那批老人,是個新生的孩子。套話也沒關(guān)系,嘿嘿,我不認識他?!?/br> 完全不像一個即將赴死的人,伊甸園的臉上是豁達平靜的笑容。 難得的,有點符合伊甸園這個名字。 兩人就這么無聲地對視著。胡孝康完全不覺得尷尬,大概對于一個將死之人來說,世界上并沒有什么事能令他倉皇失色,死亡也不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矜予終于開了口,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你確實是后悔了?!?/br> 胡孝康看他:“怎么說?” “你去過當(dāng)年你在中都的家,你想挖出第一個兒子的尸體,但是你只挖到一半就停下了。因為你突然有點害怕,看見這具殘缺的尸體?!?/br> 胡孝康眉毛動了動。 蕭矜予:“a08不應(yīng)該有害怕的東西,這個世界上能讓你感到恐懼的用戶,最多不超過十個。”邏輯鏈未必具有攻擊性,伊甸園這條邏輯鏈很特別,可以說具有極強的攻擊性,也可以說毫無攻擊性。所以哪怕位列a08,胡孝康的武力值也未必能排在華夏前十?!澳悴缓ε氯魏螙|西,但是你害怕見到胡思安?!?/br> “因為我親手殺了他?!焙⒖禌]有避諱:“所以呢?” 蕭矜予沉默片刻:“你是活吃了他的大腦么?” 胡孝康嘴唇微動,稍稍愣住。 “不僅是胡思安,還有你之后的五個孩子……是誰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個原理的?只要吃下親生骨rou的大腦,就能提升自己的邏輯鏈。所以你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用利器鑿開頭骨,就像吃猴腦一樣,硬生生的,吃了他的大腦?!?/br> 蕭矜予頓了頓,問道:“那時候,胡思安死了嗎?” 好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紅胖子極其緩慢地仰起頭,用一種陌生沉靜的眼神看著玻璃牢房外的青年。 -他死了嗎? 這個問題讓胡孝康突然陷入了一種久違的茫然。 明亮的探照燈從蕭矜予的身后照射而下,他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在牢房里映出一條狹長的影子。這影子黝黑地搖曳著,長長的,默默地落在地上。 …… 很難說,人的頭骨被活生生鑿開后,多久會死亡。 那一天,廢棄多年的別墅里響起了人聲。那個孩子當(dāng)時好像是十二歲,不高,因為小時候吃得不好,后來再怎么補也補不回來,整個人瘦得像個猴子。 他說:“爸爸我們怎么回家了。我記得,這是咱們的家?!?/br> 他說:“爸爸,政府不是說不能進輻射區(qū)么,咱們趕快出去啊,被抓住就麻煩了?!?/br> 他說:“爸爸,我為什么要坐這里,你是要去廚房拿什么嗎?好,我在這等你?!?/br> 血液迸濺上窗戶時,那個孩子沒有立即死亡,白花花的腦子在他空洞的頭顱里微微晃動。一級用戶的身體素質(zhì)讓他竟轉(zhuǎn)過了身,喊出了那句話—— 『爸……爸?』 男孩清澈的眼睛里有茫然和錯愕,還有一瞬間鉆骨劇痛帶來的閃爍和遲疑。 惟獨沒有的,是仇恨。 …… “死不死的,很重要么。”胡孝康輕輕地笑了,他舉起手,看著自己發(fā)紅的皮膚,自顧自地說道:“我以前皮膚不是這個顏色,挺白的?!?/br> 蕭矜予看著他。 “朊病毒大概真的挺刺激的,普通人感染會死,五級用戶只是莫名其妙一天天的,變了膚色?!?/br> 牢房陷入寂靜。 這短暫的沉默中,蕭矜予看見這位全華夏頂級用戶的臉上閃過諸多復(fù)雜的神色。他躊躇、迷茫、煩躁、郁悶,最后他哈哈笑了起來。 親手殺死并活吃自己的親生骨rou是什么感覺,蕭矜予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但是此刻他并不打算觀看一個劊子手的懺悔表演,青年一字一句道:“對有血緣關(guān)系的對象,最好是直系血緣關(guān)系者,使用邏輯鏈捕捉他,一旦對方覺醒邏輯鏈,就會覺醒和自己相似的邏輯鏈,是吧?” 胡孝康仍舊在笑,沒有理他。 蕭矜予:“而對于這種被自己催發(fā)出來的親子邏輯鏈,只要生吃其大腦,就能提升自己的邏輯鏈?生吃大腦,是因為大多用戶的邏輯因子都存在于大腦里?!?/br> 胡孝康:“原來你是來問我問題的?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不是嗎?哈哈哈哈。” “還有一個問題,我從來不知道答案?!?/br> “什么問題?” 刺眼的燈光下,蕭矜予定定看他,道:“你認識我的父母?!边@是一個肯定句。 接著,他問:“他們生我下來……是為了吃掉我么?” *** 漆黑的夜色中,兩道身影迅速地穿越山林,很快抵達西山區(qū)域。 王饕不斷加快速度,他的臉色難看至極。一旁的年輕上校倒十分淡定,不過和他悠閑淡定的神情相比,他腳下的步伐并沒有減慢。 兩人一路向西而行。 …… 茂密的薔薇遮擋著整片圍墻,一座兩層小樓靜悄悄地矗立黑夜中。 屋子的二樓亮著昏黃的燈,仔細聽還能聽見男人溫和的低語。他很有耐心地教導(dǎo)著孩子學(xué)習(xí)繪畫,有時會響起女童纖細的聲線,有時會是一個男童。 忽然,門鈴響了。 插畫師抬起頭,下意識地先看了眼墻上的鐘。 晚上八點。 這個時間會是誰在敲門? 蔣維俯下身子,對兩個孩子溫柔道:“先自己繼續(xù)畫畫,爸爸下樓去看一下?!?/br> “好~” 蔣維走下樓梯。 他當(dāng)然沒有直接開門,而是對著貓眼,謹慎地往外看了看。 很奇怪,是一個有些胖的中年男人。 蔣維皺起眉頭。 他最近很不喜歡胖子。不是身材歧視,而是幾天前一個皮膚很紅的胖子差點要了他的命。換成誰都不會對胖子有好感,他滿腦子都是心理陰影。 “請問是誰?” 門外傳來一道含笑的聲音:“我是西山幼兒園的校醫(yī)。” 蔣維愣了下:“校醫(yī)?” “對。你們家孩子今天下午在幼兒園,好像身體挺不舒服的。我當(dāng)時稍微看了下,沒仔細看。正好現(xiàn)在路過,所以就過來看看?!?/br> “不用了謝謝,他們挺好的,真有事我會帶他們?nèi)メt(yī)院的?!闭f完,蔣維轉(zhuǎn)身就走。 “不開個門嗎?” 蔣維停下腳步。 “三級用戶為什么這么害怕給人開門呢。難道說,你最近遇見過一個很可怕的敵人,可怕到讓你對任何一個陌生人都產(chǎn)生無比的警惕?” 蔣維雙目圓睜,他驚駭?shù)厮⒌呐ゎ^,然而砰地一聲,大門直接敞開,拍在墻上。 拎著公文包的胖醫(yī)生歪了歪頭,笑嘻嘻地看著他。這張臉非常平庸,甚至有些丑陋,但當(dāng)他眨了眨眼又嘻嘻笑著的時候,一股從腳底鉆上來的毛骨悚然感,令蔣維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人攫住,無法呼吸。 “不給客人開門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我是這樣認為的。” 第152章 深夜,逡黑的山脈如同匍匐大地的野獸,連綿不絕伸向遠方。 宿九州和王饕進入311號污染區(qū),向西山方向而去。這是橫跨在中都市區(qū)和西山之間的一個污染區(qū),危險等級為中級。尋常王饕也不會刻意橫穿,但有宿九州在,兩人在進入其中時沒有減慢速度。 忽然。 “轟——” 大地倏然顫動。 這震動來自西山方向。 宿九州面色一變,王饕也瞪大眼,他急道:“宿上校?!” 宿九州:“我先行一步?!?/br> “好!” 話音落下,一道黑影如同閃電,嗖的一下消失在王饕的眼前。 宿九州以最快的速度,眨眼間便穿越數(shù)十米,飛快地向西山而去。但這一瞬間的地震仿佛只是個偶然,在此之后,高低起伏的大山又恢復(fù)了黑夜應(yīng)有的寂靜。 宿九州沒有放松警惕。 很快,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停在山間靜謐的兩層小樓前。 宿九州的目光迅速掃視古洺畫舍門口的一叢叢茂密的薔薇、月季。初春的天氣,花朵剛綻放出一點指節(jié)大小的骨朵。綠葉已經(jīng)鮮綠,有欣欣向榮的味道,零星的幾點白色花骨朵點綴其間。 很安靜,好像一個正常漆黑的夜。 宿九州抬起眼,視線落在花道盡頭的那扇木頭房門上。他抬起腳步,沉穩(wěn)地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 男人停在門前,抬手似乎想要敲門。但就在手背即將扣上門的前一秒,宿九州動作猛然抬頭,他腳下一蹬,一只手拍在墻上,左腳蹬地,飛檐走壁間便從外墻竄上了二樓。 宿九州單手撐在二樓窗臺的延邊上,透過明亮的窗戶,他的目光與房間里肥胖的中年男人對上。 四目相對間,宿九州雙眸瞇起。 中年男人則眨了眨眼。 下一刻,咔擦巨響,小屋二樓的兩扇窗戶同時被人打碎。宿九州從正面旋身進屋,同一時刻,中年男人打破側(cè)面的窗戶,翻身而出。他的動作比宿九州慢了半拍,因為他的懷里抱著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物體,極其影響他的動作。 宿九州追了上去。 黑暗的山道里,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急速奔跑。 濕潤的土壤上印下一道道深深的腳印,每個腳印之間都隔了三米以上距離。宿九州如此,中年男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