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萬年歡(三)
映入眼簾的并不是宣清日思夜想的阿兄,而是兩個摔得滿屁股滿臉都是灰的奶團(tuán)子,一個女娃,一個男娃,長得水靈靈的,看著就討喜。 見到宣清,女孩兩眼放光地跑過來扒拉她的裙角:“姑姑!” “阿術(shù)他欺負(fù)我??!” 阿術(shù)? 宣清這頭還沒回過神,凌羲光又被另外一個小子纏上了。 “姑父!” 玉聽術(shù)抓著他的漂亮衣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抹在他閃著粼粼珠光的袍角。 “嗚哇……分明是楚楚先動手的!!” 昨日才說非常喜歡這件玄衣的凌羲光:“……” 若不是有那聲姑父在,或許他上一刻就要把這小子抓起來丟進(jìn)叁里外的魚塘喂魚去了。 宣清將小女孩抱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女孩的小手有力地攀著她的脖頸,宣清正欲輕哄,玉府的連廊下終于有誰的身影出現(xiàn)了。 青年溫潤依舊,只是坐著輪椅,行動緩慢了些。 “聽術(shù),聽楚,快回來,莫鬧了。” 見到呆站在門口的二人,玉允笑起來:“啊,你們回來了。” 宣清微微睜大眼,輕喚了一聲阿兄。 凌羲光眼神閃爍,張了張嘴,一聲內(nèi)兄悶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玉允來到二人面前,并未在意他的齟齬,卻是拉過兩個小奶娃,認(rèn)真地對他們說:“你們兩個自己去洗洗身子,如此邋遢,像何樣子?只怕等會兒娘親回來,又該鬧我了。” 宣清知道,兩年前,羨魚生下了這兩個孩子。 而玉允的腿疾是在羨魚生孩子之前,為她求藥時(shí)落下的。 合歡宗的女子因?yàn)樽谝?guī)與其自身體質(zhì)是無法生產(chǎn)的,可是羨魚卻執(zhí)意想要生育,瞞了他數(shù)月,最后被逐出宗門,又陰毒發(fā)作,玉允只能去極熱之地尋找神火木來替她保命。 神火木需要人跪在熔巖一樣熱的土地上,將神火樹的根刨出來。跪久了,腿上的筋脈就被極火燒沒了。 “阿兄,羨魚她怎么了?” 楚楚搶著回答:“娘親跟爹爹鬧別扭了,還沒回來?!?/br> “為何要鬧別扭?” 阿術(shù)舉手說:“我知道!阿娘今晨發(fā)現(xiàn)了爹爹的白頭發(fā),氣爹爹一直藏著沒跟她說!” 玉允無奈地嘆了口氣:“分明是彼此彼此的事,莫多貧嘴。你們二人隨我來,正廳早已備好茶水茶點(diǎn)等你們了,都是你們愛吃的?!?/br> 說罷,他搖動輪椅,便要領(lǐng)著二人去正廳,宣清知道凌羲光方才不好意思喊他,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凌羲光的衣角。 凌羲光看看她,良久,才對著玉允的背影張嘴道:“……謝謝內(nèi)兄。” 先前他一直不認(rèn)可玉允,從初始見他,凌羲光就一直認(rèn)為玉允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外來者,并不能好好照顧宣清,對他抱有強(qiáng)烈的敵意。 后來見到宣清依賴他,凌羲光更是不服氣得很,一直到后來為了瞞住宣清,才迫不得已與玉允達(dá)成某種默契,不再追究他的過往,與他站在相同的立場上合作,再后來,凌羲光又見他為了讓宣清逃命替她承受天雷,才慢慢對他改觀。 玉允知道凌羲光內(nèi)心的小九九,卻也從來沒說過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對宣清好一些,最后才是希望他能認(rèn)可自己。 而宣清是怕凌羲光還放不下對人族的敵視與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 如此一聲內(nèi)兄,倒是令得在場叁個人內(nèi)心都釋懷了。 宣清偷偷捏了捏凌羲光的手心,笑瞇瞇地瞧著他,眼神似乎在說他做得很棒。 路上,幾個人都很沉默,凌羲光更是緊張,同手同腳地走。 阿術(shù)見狀,大聲地說:“阿爹,你快看,姑父是左手跟左腳一起擺著走路的!” 天知道宣清一路上憋笑憋得多么辛苦。 凌羲光倒是沒說什么,只是陰惻惻地笑了兩聲,指關(guān)節(jié)掰得咔咔響,玉允苦笑著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巴。 叁人來到正廳,又看見正廳中央被誰砸出一個大洞。 一陣咸咸的海水氣息傳來,正廳里站著一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白發(fā)白眼白衣,五官長得柔弱無骨,手上卻拽著一條大魚的尾巴,見玉允回來了,便將魚毫不客氣地來回掄了兩下,活生生將魚砸暈了。 “長兄,阿姐回來了嗎,我特意趕回妖界抓了一大頭妖鱘魚,今晚上我們一起……” 可見到回來的一共有叁人,宣素霎時(shí)噤聲。 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緊接著又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快步跑到宣清跟前,仔仔細(xì)細(xì)地瞧了她一番,正要抱她,卻又在伸出手那一刻停住,然后不好意思地用裙裳擦剛抓過魚尾巴的手。 擦過手,宣素又將手放在鼻尖聞了聞,確認(rèn)沒有異味之后,才抱著宣清,將臉深埋在她懷里,甜甜膩膩地喚了她一聲:“阿姐?!?/br> 雖說宣素如今還小,可能力與心氣卻不小,她如今可是魔域新一任的君主,手段之強(qiáng)悍、狠辣,絲毫不輸當(dāng)年的凌羲光,甚至比凌羲光還要狠一些,就連妖王都得繞著她走。 宣清眼眶紅紅的,竟是要哭了。 只覺得大家都在的感覺真好啊。 玉允在旁邊清咳兩聲,宣素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宣清,又看向凌羲光。凌羲光在她小時(shí)候沒少護(hù)著她,也算是半個看著她長大的。 宣素對他揚(yáng)起一個親切的笑:“姐夫也好。” 凌羲光淡淡頷首。 待到傍晚,玉允終于帶著羨魚一起回來了。 兩個人雖然有些沉默,可是一個臉上帶著口脂的印子,一個披著寬大的披風(fēng),見到宣清時(shí),又雙雙笑著與她打招呼。 夕陽西下,宣清看見故人安好的笑臉,自己也想笑,可笑著笑著,心里的暖流便化為淚意涌上眼眶,酸酸漲漲的。 故人萬里,歸來對影。 樹高千丈,落葉歸根。 夜晚,一家人聚在院中,好好地吃了一頓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