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階(上)
光。 宣清覺得自己被光吞掉了。 她的身軀變得輕盈,五臟六腑亦不再被灼燒,痛覺消失,同時也喪失了控制身體的主動權。 她只能任由自己隨著那光團升騰、升騰、而后輕輕地墜落,最終融化在一條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脈絡之中…… 過了許久,宣清終于得以睜開眼睛,入眼一片虛無,空中漂浮著點點微塵。 就在她糾結自己是否已經(jīng)死亡之時,不遠處傳來數(shù)道聲音,一個少年與青年在交談。 “趙前輩,我們還要尋多久的路啊,總不可能一條條地試吧,我運氣很差的!” “嘖,方弟,不是我說你,人家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而你是聒噪獨絕,世無其二!” “呃,前、前輩莫氣!要不我們試試那條?” 一道刁蠻的女聲穿插進來:“你凈出餿主意!我怎么感覺那條比這條還難走?” 宣清默默仰躺在地上,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卻沒有要躲的意思。 “啊,那里好像有人,是方才從仙階上掉下來的么?!” “不會吧,掉下來的弟子都已經(jīng)出去了,怎么還會繼續(xù)留在這里?” 宣清動了動手,在他們距離自己只有幾步時坐起身。 那青年男子來到她身前,好聲好氣地詢問她的身份:“這位道友,請問你是——” 宣清與他對視。 “你……你是!”冷不丁見到她的面容,那青年霎時睜大眼,詢問的話音頓在喉口。 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不可能吧,她是怎么進來的……” 還有人不發(fā)一語,手上的扇子卻‘啪’地掉在地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宣清緩緩轉移目光,勉強靠腰牌認了幾個人,有擅長煉器的殷家長女、還有師承華佗的蘭氏后人、方家那位小少主等等,皆出自有頭有臉的名門正派。 而她眼前那青年男子一身紫衫,綰了木簪在腦后,背上背著個劍匣,身姿清癯,看起來像是領他們進來的…… 宣清看向他,笑瞇瞇地與他打了個招呼:“趙長青?好久不見。” “你還沒死啊?!彼蛄康哪抗庠谒砩襄已病?/br> 宣清輕點頭,從地上站起:“嗯嗯,托你的福?!?/br> 一語畢,周圍的人瞬間沉默了,而她只是若無其事地朝趙長青作了個揖,而后便作勢要走。 這世間幾乎無人敢直呼玄門長老的名諱。 可她不但敢直呼,還一言不發(fā)地站起來就要走。 一個滿身銀器的異域少年cao著一口蜀地口音,厲聲喝道:“站??!你這無禮女子,分明已與魔族之人同流合污,怎敢進入此等神圣之地!” 想到這里,宣清的腦袋就疼。 她好像是被阿兄背進來的,但又好像有何處不對…… 她并不想過多思考,便皺眉駁道:“封印那十二大妖時我也參了一份力,為何不能進?更何況,我又不欲與你們爭那什么仙階,我只是想要一樣東西?!?/br> 一旁的方問渠終于忍不住問:“什么東西?” 宣清瞧著他,神色卻不再似舊時那般友善,而是滿臉寫著我沒有必要告訴你,然后再也不給他眼神,獨自在周遭探索起來,留下他一人神色錯愕地站在原地。 她先是瞧了瞧地勢,發(fā)現(xiàn)他們如今站在一個圓場內,周遭分別有十叁條通天的階梯。 怎么辦?她要走哪一條才能拿到魂燈? 方才聽他們說,從這里跌下來,就會被直接送出去,她不能輕易冒險。 宣清有些糾結不定,最終決定先找他們方才走過又下來的那條探探路。 “等等,你、你不要走那條路!”方問渠急急地喊住她。 宣清滿臉疑惑地回過頭,只見他一臉齟齬地說:“上面有仙門,沒有鑰匙,我們都進不去的?!?/br> 他還說通往神域的門是不用鑰匙就可以進入的,而需要鑰匙的門卻無法通往神域,只能獲得寶器,他們如今就在一扇一扇地試。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白了幾分。 包括宣清。 因為她從來就沒聽過什么鑰—— 等等,她從方才躺著的時候就覺得腰間有東西沉甸甸的,還一直硌著她,那該不會是……? 宣清緩緩皺眉,猛地抓向后腰的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被手一抓,還發(fā)出某些琳瑯的銀器碰撞之聲,她又不信邪地用指尖捏了捏,發(fā)現(xiàn)確實是鑰匙的形狀,而且不多不少,一共有十二條! 她很確定,這些鑰匙在她進來之前從未在她身上出現(xiàn)過,什么時候多出來的? 又為何只有她有? 她錯愕地看向趙長青,別人都只知他是玄門的長老,卻不知他還是修仙界的情報販子,她與凌羲光在人間歷練時與他同行了一陣,知道此人雖然性格有點兒狗,但靠譜。 趙長青與她對視,心領神會地笑了笑,而后又對身后那群小犢子說:“各位小友,你們先走,在下有東西掉在方才那條仙階上了,得回去找找?!?/br> 宣清站在一旁,嘴角有點抽抽。 聽著那好似掉進錢眼兒里的歡欣語氣,她敢肯定這個鑰匙絕對就是方問渠所說的那可以開仙門的鑰匙,而且如假包換。 趙長青站在她身側,一個勁兒擠眉弄眼。 宣清并不太理解這個人的意思,只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拔以趺磿羞@種東西?” “你,哎……你……”他一臉難言地瞧著宣清,眼里卻夾雜著不知對誰的痛惜,最后又哀嘆著搖了搖頭,一邊拉著她往那條仙階走,一邊嘆道,“或許這就是命,咳,咱們上去說?!?/br> 宣清不依不撓:“誰的命?” 他言簡意賅:“你的命。” 宣清聽罷,眉頭蹙得更深,一副你看我信嗎的模樣。 “就是你的命。”趙長青一口咬定,不似作假。 宣清心下頗為無語,皮笑rou不笑地掐他的胳膊,咬著牙道:“你說清楚些,莫浪費時間?!?/br> 趙長青仍搖頭:“這天機你還是讓別人與你說去罷,我可不敢說?!?/br> “寶器可以分你一半。” 趙長青一聽這還得了,即刻端起架勢在她面前站定,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個神乎其神的笑:“不過我好歹也算你半個師兄,我只能說,送你的你就收下罷,小師妹?!?/br> “送我的,誰送的?” 可任憑宣清如何威逼利誘,他都不肯說是誰送的,只推脫說是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