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他還能回到她身邊。
手表提示到點了,他嘆了口氣,依依不舍地放下平板,一頭扎進廚房。半分鐘后又回來了,他拿出手機,準備點個外賣。 吃飽喝足,把老婆接回家,寧老師還準備加一加班,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汗巾和運動服,想了想,還是拿起了手機。 這一刷就刷到九點過,洗完澡,他踩著拖鞋去催寧昭同:“快洗澡去,每天都磨磨蹭蹭的,什么工作非急著一時干完?!?/br> “最近在寫篇論文,和過玄合作的,我缺了一塊兒資料,在惡補,”她頭也不抬,“你困了就先睡,很快就來?!?/br> “……明天不成嗎?”寧老師經(jīng)期剛過就開始加班,他看她那么累也不好意思折騰,算來都素了一星期了。 她抬頭:“是有什么事嗎?” 看見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和淚溝,他求歡的心思歇了大半,轉(zhuǎn)頭去拿手機:“沒事兒,我跟你一起看。” 他把她摟進懷里,戴上耳機刷視頻,她不太習慣地動了一下,到底還是貪戀后背靠著胸肌的安全感,低頭繼續(xù)看文獻。結(jié)果他看著看著就傻笑起來,胸腔震動弄得她不時看他一眼,最后終于煩了,開口趕人:“邊兒玩去,老影響我!” 陳承平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摘了耳機,把手機放一邊:“我不看了,我看你看?!?/br> 她看他一眼,沒多說什么,又繼續(xù)看起來。 結(jié)果沒過幾分鐘,他又開口了:“什么是大眾文化?” “就是流行文化?!?/br> “流行文化咋了,干嘛要批判它?” 她側(cè)臉,含笑看他一眼:“難得啊,你能對我的專業(yè)感興趣?!?/br> “我對你哪兒都感興趣,”他親親她的側(cè)臉,“快給我講講,為什么要批判大眾文化?” “這要講起來可復雜了,讓我想想,嗯,你最近是不是迷上刷小視頻了?” 陳承平點點頭,還態(tài)度很好地承認錯誤:“一刷一下午就過去了,而且啥也沒記住,挺浪費時間的。” “早期的學者認為大眾文化的特點是趨同性,也就是它是一種可復制的,其內(nèi)部邏輯沒有太多改變的東西。大眾文化雖然屬于主流文化,容易被大部分人接受,但其核心卻并非一種從大眾出發(fā)的、由大眾選擇的。所以,當我們集中在它對大眾的影響甚至控制上時,值得批判的地方就躍然紙上了?!?/br> 他似懂非懂:“也就是說,我愛看什么不一定是我自己選擇的,而是有個東西在影響我。還有那個什么,大數(shù)據(jù),也是幫兇。” 她笑起來:“真聰明?!?/br> “我聰明什么啊,我啥也不懂,”他被夸得還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你們才真厲害,這種事也能研究……” 他這一吹捧,簡直傻得純情。她看著新鮮,睜著大眼睛打量他好幾眼,看得他都不自在了:“看啥?” “突然覺得你好可愛??!”她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撲到他懷里,腿實實踢了桌子一下,一下子倆人都朝著后倒。他連忙用腳勾住桌子,核心撐住她的體重:“可愛錘子,要翻天了是不是,咱倆那么危險的姿勢你還亂動,要不是老子身手敏捷……” 她眨眨眼:“我是想把你撲到地上的?!?/br> 他一愣,連忙放腳,椅子一歪,兩個人貼著倒在地上。她笑了一聲,捧著他的臉親了下去:“我想要,給我好不好?” 他呼吸一緊,就這么一句,下面已經(jīng)抬頭了。 “嗯?” “咳,”他嚴肅地整理了一下表情,“好?!?/br> 這可是寧老師要求的!才不是他饞呢! 一個月家庭煮夫的日子轉(zhuǎn)瞬即過,歸隊正在眼前。 想著這一去一年都吃不到了,陳承平實打?qū)嵉乩p了她好幾天。最后送他走的時候?qū)幷淹B難過的力氣都沒有,坐在駕駛座上捶著酸疼的老腰,還嘆了一句終于走了。 陳參謀長自覺解決了人生大事,歸隊的時候一脈衣錦還鄉(xiāng)的意氣風發(fā),遲源在食堂嘖嘖嘆息老鬼怎么變得那么帥了。傅東君聞言冷笑一聲,心說你們這群光棍兒是對嫁了人的男人有濾鏡,且讓他前往一探,揭穿他的真面目。 結(jié)果這一見,發(fā)現(xiàn)老鬼好像……真變帥了。 傅東君放肆地上下打量參謀長:“感覺哪兒都沒變,又感覺哪兒都變了?!?/br> 喻藍江死不承認情敵在臉上靠近了自己一點兒:“你是不是整容了?” 曹興國忙道:“什么醫(yī)生這么牛逼,給我介紹介紹?!?/br> 陳承平眉峰一揚,送出鏗鏘有力的一個字:“爬!” 眾人頓時做鳥獸散,膽子大的還依依不舍地回了個頭,心說還是這發(fā)型還是這軍裝,怎么看著就是帥了那么多。 參謀長心里暗喜,面上不動半分。 老子偷用老婆的護膚品保養(yǎng)一個月是假的?這老婆親手細細修的眉毛難道是假的? 別羨慕!羨慕不來! 傅東君看著他那暗地里sao包的樣子,嘖了一聲:“不知道的以為他出國交流學習剛回來。嘚瑟什么呢,不就天天在家里做飯拖地帶孩子嗎?” 姜疏橫偏過臉:“孩子?” “哦,”傅東君糾正了一下,“毛孩子,他們家養(yǎng)貓。” 姜疏橫點點頭:“以后我們也可以養(yǎng)一只。” 養(yǎng)一只貓承歡他們膝下,當孩子看待…… 傅東君突然臉一紅。 姜疏橫略有困惑,但沒說出來,沉聲喚道:“集合!” 隊長回來了,底下的兔崽子又要被折騰得雞飛狗跳了。 回來第二個星期,老婆的信準時到了。 陳承平一邊很不誠實地念叨著“老子現(xiàn)在又不是沒手機”,一邊很誠實地拿著信就往宿舍跑,看樣子連晚飯都不著急了。 傅東君瞧見了,忍不住攔住他,不忿:“你樂啥呢你樂!” 參謀長一臉深沉:“家書抵萬金,你不懂?!?/br> “?”傅東君大怒,“什么就家書,老子答應你嫁進來了嗎?!” “那你想怎么樣???”老婆向著自己,參謀長對著大舅子有恃無恐,一臉無賴,“我請你吃飯?” “基地吃飯不花錢。” 陳承平點頭:“我知道。” “……”傅東君告訴自己百忍成鋼,“你倆,處得還挺好的吧?!?/br> 提到這事兒,參謀長可有得說了,嘰里呱啦拉了一堆家常,共同的主題都是寧老師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不嫌棄自己又如何如何rou麻地夸他,那語氣活脫脫“謝謝傅東君同志為黨培養(yǎng)那么好一位meimei”的意思。 傅東君越聽越氣,一時恨不得以下犯上,干脆今兒個就謀朝篡位了。 末了,炫耀爽了的參謀長把話題拉回正事:“這茬兔崽子,成色怎么樣啊?” 傅東君面無表情:“晚上過來自個兒看。” “那不行,我得給寧老師打電話?!?/br> “……” 傅東君忍無可忍:“爬!” 九月,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迎來了一位有些特殊的新生。 身材臃腫的母親,三個不大相似的jiejie,而主角是和她們都不太相似的十六歲的幼弟。 “……小楷身材單薄,被褥要墊厚一點,也不知道宿舍暖氣怎么樣……” “去年買那件羽絨服帶過來了嗎?北京可冷得早,到時候要還沒供暖,小楷肯定得凍著……” “衣架買了嗎?樓下看看洗衣服的地方干不干凈!” …… 袁青手腳利落地進進出出,梅疏雪把一箱子書整整齊齊放進架子上,問旁邊的弟弟:“小楷你來看看,這樣行嗎?” 韓非聞言,關掉平板上依舊沒人回復的郵件頁面,頷首:“有勞阿姊?!?/br> 梅疏雪已經(jīng)習慣幼弟車禍后神經(jīng)質(zhì)的口吻了,拍了拍手打量自己的成果,心說他這套在歷史系搞說不定還挺入鄉(xiāng)隨俗。 不多時梅疏影進來:“小楷,電腦打開,試試校園網(wǎng)?!?/br> 韓非應聲,從書包里翻出電腦,認認真真地輸入密碼,遞給梅疏影。梅疏影接過來,仔仔細細地輸入賬號密碼,而后搜索知網(wǎng)的網(wǎng)址,囑咐道:“以后下載文獻都要從校園網(wǎng)過才行,密碼我直接保存在瀏覽器里,這張紙收好……試一試吧,你搜一個關鍵詞?!?/br> 關鍵詞。 韓非頓了頓,有些生澀地敲擊鍵盤,輸入一個名字。 是個人名,梅疏影不認識,只是意識到幼弟竟然在入學前就開始看專業(yè)文獻了,這人是研究韓非子的——《正義戰(zhàn)爭論的破產(chǎn)一定有惡果嗎?》 等等,現(xiàn)在歷史學都是這么搞的嗎? 梅疏影是金融碩士,恍惚了一下:“是不是有同名的?。俊?/br> 韓非看到最新一篇文獻,眼里笑意輕輕淺淺地溢出來,指尖點在觸摸板上,穩(wěn)穩(wěn)地點進去,按了下載。 滴,下載成功,他眉梢都柔軟下來。 她還記得他。 他還能回到她身邊。 北京的天氣逐漸轉(zhuǎn)冷,已經(jīng)到了早晨出門要帶一件外套的時候了。 出乎寧老師意料的是,由于主業(yè)和副業(yè)實在太忙,她不僅絲毫沒有覺得空虛寂寞冷,而且整整三個月除了半月一封信以外,完全沒工夫搭理遠在云南的陳隊長。 論文就不用說了,青椒哪兒有不卷的命,寧老師耕耘半輩子成果斐然,有的是論文可以發(fā)。就是意料之中,學界對她突然從戰(zhàn)爭倫理法國哲學轉(zhuǎn)向中哲領域感官都不太好,連姜宏先都有些意見。 倒不是說她那論文水平不夠,而是一來跨度太大轉(zhuǎn)向太突兀,二來她的寫作范式對于中哲領域也太不常見了,總?cè)菀鬃屓嗽嵅∫晕鞣侵?。光這幾個月就有不少人都就她的觀點寫了些商榷文章,回應這部分文章就占了她不小的精力。 不過前期工作做好了,再累也大多是勞力的事,但給沉書記打工的副業(yè),就頗有一些勞心又勞力了。 “不動這位是什么考量?”寧昭同指著一個名字問對面看文件的沉平莛。 沉平莛把文件放下,戴上老花鏡看了一眼:“文件已經(jīng)下了,讓他去密云當三把手,他承諾任期減債五個億保他一條命,很值?!?/br> “靠譜嗎?”寧昭同把腿搭到另一條上,“要是空頭支票怎么辦?” “五個億他拿得出來?!?/br> “哪兒來的那么多錢,貪沒貪啊?!?/br> “就是因為貪我才找他麻煩,”沉平莛看完手里的文件,輕輕揉了揉眉心,“但貪得不算多,也補上了,留他一命不虧。他夫人和我家長輩是世交,他也說得上家財頗豐,以前底子還算干凈,沒必要趕盡殺絕?!?/br> 寧昭同挑了一下眉,沒說話。 沉平莛看見了,問:“換你你會怎么做?” “殺了?!眱蓚€字輕描淡寫。 “凡貪必殺?” “你不能跟我比,我那時候秦制積威猶在,貪官本來就不多,”她笑,“而且,我高薪養(yǎng)廉,基層公務員的工資也能養(yǎng)活一家五口?!?/br> 高薪養(yǎng)廉。 沉平莛都有些想嘆息的欲望:“最缺的就是錢了。” “錢是一直有的,就看在誰手里,能不能拿回來了?!?/br> 沉平莛看她一眼。 她迎上他的視線,眼波明凈。 他略頓了片刻,還是問:“要說說嗎?” 她笑瞇瞇地搖頭,十成十恃寵而驕的模樣:“我可不敢亂您的政?!?/br> 五月中旬出聯(lián)考成績,六月中旬通過面試,六月底報到。三個月的入職培訓后,陳碧渠終于正式入職了。 一進門就遇見同場面試一起培訓的韓媛,陳碧渠掛起很溫和的笑,對著意氣風發(fā)的年輕女警招了招手:“早上好!” “小陳哥!”韓媛一見他都快蹦起來了,特別開心地沖過來,“我已經(jīng)問過戶籍口的徐姐了,她說你要真想改名字,要早一點準備材料……” 陳碧渠認真聽完,朝她道謝,又笑,很入鄉(xiāng)隨俗地給了句承諾:“下班請你吃飯,把你男朋友也叫來?!?/br> 小陳哥生得清俊,韓媛雖然沒什么多余心思,也忍不住有點耳側(cè)發(fā)燙:“不用了,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么時候呢,說不定第一天就一起加班吃盒飯呢……” “那我給你加餐,”陳碧渠對她眨了眨眼,難得的俏皮模樣,“或者我請咖啡,你” “常宇成!韓媛!” 兩人立馬轉(zhuǎn)身:“到!” “過來!”劉仁云有點不耐煩,看面色估計是昨晚熬夜加班了,“我們單位沒那么多規(guī)矩,以后工作的時候自己就適應了。今天先看看手頭這兩個案子的卷宗,晚上八點開會,有什么想法直接舉手說就行?!?/br> 陳碧渠很懂事地應聲,而韓媛直接舉起了手。 劉仁云看她一眼:“說?!?/br> “晚上八點開會?”韓媛匪夷所思,“隊長,如果之前案子就破了,也不能正常下班嗎?” 哪兒來那么甜一個姑娘。 劉仁云有點無語,把卷宗往腋下一塞,認真道:“你要是能下班前把案子破了,我們?nèi)牰几兄x你?!?/br> 韓媛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我……” “行了,”劉仁云還是愿意給一個新手保護期的,正巧走廊盡頭一堆行尸走rou出來,抬了下下巴,“隔壁三組,703案就在他們手里,看看人家,咱們過得夠舒服了?!?/br> 韓媛一聽眼睛都睜大了:“703,那個北大老師嗎?” 北大老師。 陳碧渠心頭一動,跟著看過來。 劉仁云比了個手勢,壓著嗓子:“二對十三報廢八個,那北大的女老師還救回來了,聽說已經(jīng)出院了?!?/br> 韓媛也是偵查學本科畢業(yè),是學過制服格斗的,知道這句話的分量,不由驚嘆:“這也太厲害了吧!這老師是什么人???” “具體情況不清楚,聽說是練過,”劉仁云懶得說了,“走吧,開工了!” 陳碧渠多問了一句:“姓什么???” “寧,就寧采臣那個寧?!?/br> 寧。 陳碧渠不動聲色,指甲卻已經(jīng)掐進了掌心。 淬鋒基地一切如常,溫度略微降了一點,但常綠闊葉林依舊堅挺,群山聳翠。 過玄當天那話頭放得讓傅東君實在沒法兒不在意,可這些話線上說總覺得掣肘很多,而他今年又一天假都沒了。糾結(jié)了一陣日子,他還是挑了個晚上,直接問了寧昭同——關于那個很長的夢。 寧昭同剛收拾完坐下,貓在肩膀上踩來踩去,一看手機,微微一怔。 【傅東君:同同】 【傅東君: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也不知道問出來合不合適】 【傅東君:當時在醫(yī)院的時候,過玄老師說,你一直很受一個故事困擾】 【傅東君:我很想能幫你分擔一些情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訴我呢?】 故事,困擾。 她花了幾分鐘泡了一杯芳香撲鼻的玫瑰花茶,重新坐回沙發(fā)上,慢慢打出一行字。 【謝謝你,師兄】 【感激現(xiàn)實引力的強大,我如今已經(jīng)不太會因此困擾了】 傅東君回得很快。 【傅東君:那我可以聽聽那個故事嗎?】 【傅東君:如果你不想聊那就不聊了】 【傅東君:只是你一貫不會避諱什么,我覺得壓著不談也不是好狀態(tài)】 她看完,笑了笑。 【我沒有什么避諱,也沒有不想告訴你】 【只是那的確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談起是不是有意義的】 【傅東君:你現(xiàn)在方便接電話嗎?】 她喝了一口花茶,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的確是個很長的故事,好在她已經(jīng)掙脫了最初那種試圖證明其真實的強烈情緒,于是也不必將細節(jié)面面俱到。 十四歲到五十二歲的人生濃縮成一小時多的娓娓道來,說到那些熟稔至極卻少有訴諸于口的名字,心底依然還有些隱約的刺痛,卻不再有那種重到喘不過氣的遺憾了。 話題停留在女君合上眼的那個冬日,貓已在她懷中熟睡,而那邊的傅東君遲遲沒有作聲,只有極輕的呼吸聲證明他還在。 她喝了一小口沁冷的茶水,用口腔里的溫度將它暖了暖:“師兄,有什么感受嗎?” 傅東君喉間咽了咽,一句話出口有些艱難:“同同,是真的嗎?” “對于我,刻骨銘心,千真萬確,”她笑了笑,聲音有點輕,“但對于他人,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她已經(jīng)明白了。 既然那些真實與否只對我一個人有意義,那我又何須再找什么痕跡呢? 我的存在就是證據(jù)本身。 那邊傅東君再沉默了幾息,想起那個“說話像五十歲阿姨”的調(diào)侃,心緒一時難言的復雜。片刻后,他自顧自地點了一下頭:“對,那就是真實。” “對,那就是真實?!彼貜?,眉眼帶笑,很是舒朗開懷。 傅東君略略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現(xiàn)在是什么感受呢?” “感受……還會有些遺憾吧,意識到我往后所有的時間都無法再見到我的摯愛們……”她想了想,“不過,死亡肯定是要結(jié)束所有社會關系的。我在死后還能以這樣一種狀態(tài)拿回自我意識,甚至是如此年輕的一具軀體,已經(jīng)是足夠幸運,又怎么還能奢求更多與他們的時光呢?” 傅東君小聲道:“你現(xiàn)在有我們?!?/br> “對,我還有你們,還有你,”她又笑了,“所以遺憾可能在于,我沒辦法給我的兒女介紹你,沒辦法告訴他們,他們還有那么好的一個舅舅……我當年厭倦這種關系,如今可能是年紀大了,倒還有些,嗯、向往?!?/br> 舅舅—— 傅東君眼角都有點濕了:“你的孩子肯定很漂亮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