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好，我推著mama在河道旁散步。傍晚時分，天上的火燒云照得大地一片金黃，回到小區(qū)后她迷戀這晚霞，想在涼亭下多看會兒，我便自己一個人上了樓。

    “哥，這么快回來了？”我彎腰換鞋，聽到客廳有響動，興沖沖地問道：“買到蝴蝶酥了嗎？”

    “嗯?！?/br>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循聲走過去，看到了茶幾一角上紅色的錄取通知書，心頭一凜，但還是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怎么是x大？”

    “當(dāng)時錄取結(jié)果出來你跟我說是h大?！备绺缱谏嘲l(fā)上，微微仰頭看向我，神色平靜，而我知道這正是他生氣的表現(xiàn)。

    空氣中像繃著一根張力達(dá)到極致的弦，灰塵飄上去這根弦都會倏然斷裂。

    “可能是我看錯了吧?！蔽冶尺^身走向餐桌，拆開蝴蝶酥的袋子，從里面拿出一個放入嘴中，香醇的黃油味縈繞在唇齒間，我的心稍稍安定下來，繼續(xù)笑吟吟地開口，“x大挺好的，而且離得也不算遠(yuǎn)，以后你和mama要是想我了可以坐飛機(jī)來看我嘛?！?/br>
    他大步走過來，緊緊地錮著我的臂肘關(guān)節(jié)，我吃痛地喊了一聲，手腕一松，手中的蝴蝶酥啪嗒落地，瞬間七零八碎。

    我轉(zhuǎn)過身，無可奈何地看向他，哥哥原本冷峻的面部線條因?yàn)閹е鴰追峙瓪庠诖丝套兊蒙鷦悠饋怼?/br>
    “當(dāng)時提交志愿的時候根本沒報x大，”他一字一頓地問我，“為什么要改志愿？回答我，吳致杳?！?/br>
    我對他的詰問置若罔聞，試圖掙脫束縛，無果，只能無奈地對他說：“哥，松手，我很疼?！闭Z氣淡漠，仿佛這一切與我無關(guān)。

    他一怔，徒然松開手，剛才的氣焰盡數(shù)熄滅。

    我拿了張紙巾，蹲下去收拾地上的蝴蝶酥碎屑，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把它們撿到紙巾上面。地板干凈以后，我還是蹲在那里望著腳尖，直到雙腿麻木到?jīng)]有知覺，開口：“吳斯宥，我們結(jié)束吧?！?/br>
    他冷笑一聲，而后彎下腰掐住我的下頦，居高臨下地望向我。我被迫仰起頭，看著他額頭綻起的條條青筋。

    “結(jié)束什么，嗯？”他的聲音越發(fā)鎮(zhèn)定，語氣冷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刺入我的要害，“兄妹還是戀人，看著我說。”

    “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繼續(xù)下去了。我騙了你，志愿是我改的，我想離開你，離開mama，離開這個地方，我想做一個正常人，可以了嗎？”我跪坐在地上，看著他的眼睛，風(fēng)輕云淡地說道。

    “說愛我也是騙我的？在床上的模樣也是騙我的？”他的手倏爾收緊，定定地看著我，語氣斬截，“吳致杳，我跟你打斷骨頭連著筋，別說是x市了，就算是地球的另一端，你也別想離開我，活著如此，百年之后死了也要埋在一起。想做個正常人么？哥哥倒是覺得你愛著我的時候就挺正常的?！?/br>
    說完，他攬著我的腰，將我?guī)е辽砬?，低頭吻向我。他急不可耐地撬開我的唇齒，舌尖游走在我的領(lǐng)地。我閉著眼睛，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忽然之間頰上感受到一股熱流，恍惚之間才反應(yīng)過來是哥哥哭了。

    他松開手，兩個人微微分離，窗外的晚霞映射到他的臉上，淚水泛著綺麗的色彩。

    “杳杳，別離開我，好不好？”他哽咽道，頭埋在我的肩上，身上單薄的棉布裙子瞬間濡濕一片，眼淚似乎滲進(jìn)了我的鎖骨，再到左心房，身體像過電一樣輕輕顫抖。

    真心的偽裝是一身紙糊的盔甲，而哥哥的眼淚能讓這張紙瞬間變成一灘泥濘。

    我很難過，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后頸。卻聽到開門的聲音，心里一涼。

    命運(yùn)迫使我垂下手，我不能反抗，唯有服從。

    我推開他，呆滯地起身，去玄關(guān)處看mama，強(qiáng)迫自己擠出笑容，語氣上揚(yáng)：“晚上想吃什么呀？我的錄取通知書來了，今晚點(diǎn)個大餐慶祝一下?！?/br>
    “我看看通知書?！?/br>
    我推著輪椅走向客廳，停在放著父親遺像的柜子前面，哥哥拿來通知書遞給她，神色從容，除了眼眶有點(diǎn)泛紅以外看不出異樣。

    “好，真好。當(dāng)時你哥哥的分?jǐn)?shù)明明能考上x大為了離家近點(diǎn)硬是報了h大，”mama停頓片刻，又感嘆道，“你爸要是泉下有靈知道你考上x大肯定也高興。”

    抬起頭看向哥哥，他背著朦朧的光，眼底晦暗不明，神色難辨。

    我像一尾溯源之魚，循著本能逆流而上千萬里去尋找他對我的愛，到今日才發(fā)現(xiàn)，我不用洄游，所到之處每一處都是我的應(yīng)許之地。

    他的愛是汪洋大海，而我生活在這片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