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學校那天起了個大早，mama還在熟睡中，我沒有叫醒她，輕輕掖了掖她的被角便悄悄走出房間，比起分別，分別所帶來的道別似乎更令人傷感，于我更甚。

    出來之后看到哥哥臥室的門緊鎖著，我不想去打擾他。自從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之后，我和他的關(guān)系仿佛回到了正軌，這么說也不太對，我們的關(guān)系似乎從一開始就偏離了航道，何來“正軌”一說。

    當我拖著兩個行李箱嘩嘩地走到小區(qū)門口時，發(fā)現(xiàn)哥哥站在車旁邊等我。初秋的早晨還是很涼快的，當我看到他充滿寒意的眼神時，頓時覺得更涼快了。

    “上車，”他看都不看我，只接過箱子。

    我沒說話，垂著頭站在原地，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等著挨罰。

    他放好之后合上后備箱，徑直坐進車里，我悻悻地拉開車門鉆進去。

    “其實我打車去機場也可以……”我小聲囁嚅道。

    “好，那你下車?！彼贿呄蛋踩珟б贿吚渎暣驍辔摇?/br>
    “……”抬起手在嘴邊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此時天剛蒙蒙亮，從車窗瞧去，青灰的天空中還飄著一撇淺淺的月影。車行駛在一片欲散未散的混沌之間，我擦擦玻璃上的霧氣，隔著車窗看著這座城市，錯迭的天橋，鮮綠的爬山虎，鱗櫛般的高樓，盤旋天際的飛鳥……我所熟悉的一切，在有限的視野中飛快后退，轉(zhuǎn)瞬即逝，我如同一個游客在這片土地之上走了一遭，最終什么都帶不走。

    車內(nèi)的氣壓很低，我時不時地透過后視鏡觀察哥哥，在第三個紅綠燈路口，兩個人的視線交匯，我眨了眨眼睛，偏過頭，問道：“快到了嗎？”明明導航地圖就在眼前，更尷尬了。

    他神色從容，不緊不慢地開口：“快了?！?/br>
    抵達目的地時天已大亮，太陽緩緩升起，整個機場沐浴在這新生的陽光中，一派祥和。

    機場這個點還人跡寥寥，兩個人提溜著行李箱去值機，一路無言。

    拿到登機牌，托運好行李，我轉(zhuǎn)過身要走，結(jié)果看到身后的人繞過我，拿出證件遞給工作人員，輕聲道：“坐她旁邊?！?/br>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時驚訝到失言。

    “怎么了，我也想去x大逛逛不行嗎？”他側(cè)著身子半倚在柜臺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學校是你家開的，我去不得？不對，是你家開的我就更能去得了?！?/br>
    訂機票時他只隨意問了一聲時間，我萬萬沒想到最后居然來這么一手。

    工作人員雙手遞過登機牌，笑瞇瞇地說：“是兄妹啊，關(guān)系這么好，還要親自送meimei去學校?！?/br>
    哥哥頷首，然后親昵地摟著我的肩轉(zhuǎn)過身離開。

    “mama知道嗎？這件事。”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情都是虛無縹緲的，唯獨這個問題是有重量的。

    “我晚上就飛回來。”搭在我肩上的手順勢滑了下來，他默然片刻，最終答非所問。

    “好?！蔽腋砂桶偷財D出一個字。

    飛機在跑道上疾速滑行，耳畔傳來陣陣轟鳴聲。

    我擔心地去看旁邊的人，哥哥蜷在座椅里，緊閉雙眼，眉心微蹙，一副不適的神情。我輕輕覆上他的手，小聲問道：“又暈機了嗎？”

    聞言，哥哥慢慢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疲倦道：“有一點?！?/br>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歪頭偎在我的肩上，而后開口，聲音穿過萬米之上的呼嘯準確無誤地落在我的心上：“你在身邊，還好?！?/br>
    “過來?！彼]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懶懶地開口道。

    嗯？我不明所以地湊過去，他抬手把左耳的藍牙耳機取下來塞進我的耳朵。

    我仰頭看著天花板，眼睛干澀，耳機里傳來迷幻的女聲：I'm  on  the  run  with  you,  my  sweet  love.

    我偏過臉去向著舷窗，微微瞇眼，浩浩湯湯的云海在太陽的照耀下一片晶亮，令人炫目。置身云外，輕微的失重感讓我暫時拋卻世間的經(jīng)律和秩序，我定了定心，五指插入他的指縫，與他的手交握，哥哥也溫柔摩挲著我的虎口作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