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雨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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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36 梁凈詞是少夢體質(zhì), 出乎意料的,他今天夢見了迎燈。 是在他還給她演賈寶玉的那幾年,謝添這人是個會帶頭瞎起哄的, 估計學生時代沒少為這事挨揍,成天喊他二爺二爺, 也就梁凈詞這樣的脾性才不跟他計較, 左耳進右耳出,有幾次聽習慣了, 他還會應兩聲。 猶記那天是在上政治課, 旁人拍他肩膀,問:“知道小師妹喜歡誰嗎?” 梁凈詞本來很少搭他的腔,聽見這話卻掀起眼皮, 有那么幾分好奇地橫他一眼:“誰?” 謝添:“你求我,我就告訴你?!?/br> “……” 身后傳來一陣看好戲的憋笑聲。 過了幾秒,梁凈詞竟還真的破天荒開了這個口, 挺敷衍,沒什么積極性:“求你?!?/br> “她喜歡……費云帆??!” 原以為是誆他的, 沒想到還真有名有姓。 “什么人?”梁凈詞在腦內(nèi)迅速搜索這個名字, 聞所未聞。 “一個會說法語的企業(yè)家,帥大叔, 優(yōu)雅迷人,風度翩翩。” 梁凈詞揚眉:“是么。” 他放下劃線的筆,稍微湊近了些,沉吟少頃, 壓著聲音問謝添:“長什么樣?我看看?!?/br> 謝添拿出手機, 還真給他看了個照片,梁凈詞看了眼, 挺面熟,好像是個影視明星,終于后面的男生忍不?。骸笆莻€瓊瑤劇的男主角哈哈哈哈哈哈!!” 梁凈詞:“……” “不得了不得了?!?/br> “我要告訴迎燈,梁公子要黯然銷魂了!” 下課鈴響起來,梁凈詞笑了下,拎著書往外走,慢悠悠地說:“你告訴她,我準備出家了?!?/br> 眾人就在身后笑。 再后來,也拿這事兒侃過她,春季運動會,梁凈詞報了跳高,在檢錄處等著抽簽,姜迎燈那天也在,接了個幫外院的運動員看東西的活兒,腳前一箱純凈水,來一個人發(fā)一個,還剩下幾瓶,她一把抱起來,沖著這邊的運動員走過來。給你一瓶,給他一瓶,路過梁凈詞,裝看不見。 在他面前竄,就是不看他。 不止這么一回,梁凈詞總覺得自己住在她的余光里,但看過去,又往往對接不上她一個磊落的眼神。 奇怪的女孩,有著一種奇怪的執(zhí)著。 身后的同學“喲”了一聲,打趣他說:“你們家小師妹,水也不給你留一瓶?” 梁凈詞望著那忙前忙后的小姑娘,笑笑說:“不知道,可能因為我不姓費吧?!?/br> 就為這句話,他有那么點“醋上了”的跡象,讓風吹到了姜迎燈耳朵里—— “小黛玉,快來哄哄你的情郎?!?/br> 沒過一會兒,她吞吞地走了過來,梁凈詞正扶著膝蓋活動筋骨,就聽見她說話聲音小心翼翼的:“費是假的人,你是真的。他也沒有你好看?!?/br> 很唐突,也有點生硬的解釋。 他微笑著,抬起眼看她,指著她手里:“你不如給瓶水我?!?/br> 姜迎燈愣了愣,手忙腳亂地把水遞上。 梁凈詞接過去,說:“一會兒站前面看我。” 她瞅一瞅旁邊的跳高臺,搖著頭,聲音弱弱說:“我擠不進去?!?/br> 他說:“告訴他們你和我的關系,能進去。” “……” 看她一臉錯愕與羞赧,梁凈詞用礦泉水的瓶口碰了碰她的額頭,笑眼溫淡,警告似的說:“別讓我找不到你?!?/br> 姜迎燈抓抓頭發(fā),臉憋紅了,說:“嗯……好,我想想辦法?!?/br> 梁凈詞躬身看她無辜的眼。 他那時看迎燈,全然把她當作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meimei,偶爾戲弄她兩句,就像剝一剝含羞草的葉片,并沒有什么意圖。 有時候見她看起來滿腹心事,他也暗暗揣測,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會有什么煩惱嗎? 喜歡的人不喜歡她之類的? 如果是真的,說起來也挺嚴重。無論什么年齡,情字難解。 十九歲的風很輕快,掃過她的柔軟發(fā)梢,又落在他的身上,柔軟的,明凈的。運動會那天,姜迎燈果真站在了第一排,梁凈詞瞥見她幾次,發(fā)覺她信守承諾地在前排站了很久,一直到項目結束。 太規(guī)矩,太安靜了,梁凈詞也是那時發(fā)現(xiàn),她這樣的性子很容易依賴上一個人。 看起來清清靈靈,心事重重。不愛搭人腔,難以揣摩與接近。實際上卻好像粘在褲腳上的蒼耳,回頭看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跟著自己走了很遠的路。 - 擾人清夢的是一陣尖銳的驚呼聲—— “?。?!” 梁凈詞倏地睜開眼,從十九歲的美夢中猝然醒來。 他立馬起身下床,披了件襯衣,一邊往外走,一邊緊急系好扣子。凌晨四點的夜空還一片闃寂,梁凈詞連燈都沒來得及開,憑借一點月光認路,快步走向楊翎的房間。 發(fā)出尖叫的是梁家的傭人,年近五旬的阿姨,聽見房間里有動靜便起身來看,初來乍到,沒見過這么離奇的陣仗,正捂著嘴巴發(fā)顫。 梁凈詞用手扶著她的肩,稍稍安撫她的情緒,將人往旁邊帶了帶,沉著嗓說:“叫救護車?!?/br> 阿姨還在縮著肩膀皺著眉,嘴里喃喃著“要死了要死了,怎么這么多血?!?/br> “死不了,”梁凈詞掃她一眼,重復一遍,“打120?!?/br> 而后他邁步走進。 面前,楊翎淌在血泊里氣若游絲。 梁凈詞蹲地上,看她傷口。 刀口沒剜到最危險的地方,楊翎還是給自己留了一點生還的可能,但密密麻麻的創(chuàng)口布滿了手臂,一刀比一刀深。 她氣若游絲地看向梁凈詞:“你爸怎么還沒回來?” 他不答。 隨之而來的蠻力握緊他的手腕,“梁凈詞!我在問你話,你爸怎么還沒回來?。 ?/br> 她已經(jīng)氣力盡失,吼聲憔悴而沙啞。 梁凈詞握住楊翎的手心,給她渡去一點體溫,說道:“回來了?!?/br> “你騙我!我根本沒看到他人,只有我死了他才會回來?。∈遣皇侵挥形宜懒?!” 他挪眼看向這雙血色盡失的臉,說:“正在路上?!?/br> 早晨九點,梁凈詞接到姜迎燈的電話時,楊翎還在睡夢中,情緒被安撫好了些,點滴瓶沒有中斷,一瓶接一瓶給她輸送能量。女人面色蒼白躺在雪白的被單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形銷骨立,真如一具尸.體似的。 然而心電圖機顯示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 陰郁的初晨,天空僅僅透出一道薄薄的光線,落在雪白的病房中央。 梁凈詞握著手機,聽見那道同這里死氣沉沉的氣氛迥然不同的聲線,明快而輕盈,來自另一個世界,滿懷著嶄新的期待——“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昨天收到電子簽了,看了看票價,最近旺季都好貴哦,不過有兩天價格還算便宜,下周三到下周四,我們要不要把機票先訂了啊?還有,你有沒有看我給你發(fā)的攻略?” 梁凈詞聽她說完,平靜地應了一句:“看了?!?/br> 迎燈問:“嗯,那你有沒有想玩的地方或者想吃的店???” 又過很久,他才低低地喚了她一聲:“迎迎。” “……嗯?”她脆弱的聲線也慢慢抑下去,好像察覺到什么苗頭。 他說:“日本暫時去不了了?!?/br> 梁凈詞坐在那一抹潔凈的晨光之中,衣服上,手上,褲管上,全部都是血。一個連頭發(fā)絲都受不了的人,卻在這時候倦怠到甚jsg至疲于清洗一下他骯臟的掌心,只是坐在那里,像連說句話都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姜迎燈溫吞地嗯了一聲,過好久,才顫著聲,問句:“為什么???” 梁凈詞說:“家里出了點事,挺嚴重的?!?/br> 她沉默下來。 他哄她,說:“改天我們找時間再去?!?/br> 姜迎燈努力克制,沒太激動,好像只是在平靜地告知他:“我最討厭別人放我鴿子了?!?/br> 沒有給他一點道歉的契機,梁凈詞嘴巴還沒張開,耳邊就只剩下冷漠的忙音。 - 這場雨下了很久。燕城在下,江都也在下。 梁凈詞處理完一些事后,啟程去了一趟江都。 他抵達監(jiān)獄,在高墻外面等候消息,很快獄警回來,遺憾地對梁凈詞搖了搖頭,說:“他不太想見你,有什么事寫信就行?!?/br> 他站在門口,背后有低溫的冷風卷進來,有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 莫名覺得,意料之中的結果,見梁凈詞不語,獄警又說:“或者你有什么方便交代的話,我現(xiàn)在替你轉達?!?/br> 他這才搖頭,淡聲說著:“不必了,多謝?!?/br> 再輾轉一番,見到姜迎燈,是在夜里了。 梁凈詞撐著傘,款步走進裴紋他們現(xiàn)在在住的老小區(qū),七拐八拐,走進灰調(diào)的樓群中。這里連路燈也沒有,只能透過薄薄雨幕,那萬家燈火昏昏茫茫的暗影給他一點指路的可能。 跨過淺淺的水塘,越是臨近,梁凈詞走得越慢。 很快,聽見兩個女孩子攀談的聲音—— “這家水果店真坑啊,我前兩天在店里十塊錢買的超大一個!下次再也不去了?!?/br> “過完立秋就不吃西瓜了,而且這兩天天氣還冷,漲價也正常,瓜農(nóng)估計都收攤了吧?!?/br> 后面這一句是姜迎燈的聲音,盡管聽不出什么情緒,但語調(diào)卻是懨懨的,梁凈詞的感官很靈敏,這樣淺淺一句話里,都能聽出那點蔓延了許久的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