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無情道仙尊 第5節(jié)
往輕了說,是一樁無解的懸案,因為王都的人無權去干涉歸云仙府的事情,若是歸云仙府的人出了事,多半不會是尋常百姓干的,這件事王都就查不出個原委來,無法交代。 往重了說,就更不得了了,涉及了兩邊微妙的平衡關系,若是有人借此大肆宣揚,很有可能會引得王都與歸云仙府的對立。 不過來遲一步,謝春山真死了? 蕭懷舟牽起一抹苦笑,心頭壓抑地難受,卻又沒有辦法找到宣泄的出口。 恨他不死,卻又恨他這么輕易便死了。 那些前世的不甘心,前世的憤懣,難道就這么便宜了謝春山,讓他就這么干干凈凈去了? 蕭懷舟無聲地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語氣里連自己都能聽出無盡的薄涼與不甘:“死透了嗎?” 觀書大口大口的喘氣,一雙眼緊緊盯著雪地里幾乎要被薄雪埋沒的瘦弱人影。 隔著重重雪簾,他終于瞧見了那人還在細微起伏的胸膛。 “沒死,還沒死,太好了!四公子,他還沒死!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觀書語氣興奮。 “那便等著,等他死了再過去。” 蕭懷舟語氣很淡,淡到旁人聽不出他話里的情緒。 剛剛還在興奮的觀書想被破了一盆冷水:??? 他忍不住扭過頭,透過簾子瞧著自家四公子。 青衫儒雅的十六歲少年,一雙眼睛淡漠地盯著厚重車簾,仿佛在透過車簾看什么東西。 少年的五官其實有些寡淡,可是全都湊在一起之后,便成了一副可以細細臨摹的古畫,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不近人的仙氣。 艷極情極,風雅透骨。 奇怪,明明還是朝夕相處的那個四公子,即使身體贏弱,卻自有一分讓人看著就會忍不住憐憫的風流在其中。 可是觀書卻覺得這個四公子與從前完全不一樣。 這不一樣在哪里,觀書說不出來,只覺怪怪的。 “可要是這歸云仙府的人在咱們眼前死了,到時候有人怪罪下來,怕是會為難到太子爺?!?/br> 觀書是個懂利弊的,跟在四公子身邊久了,有些東西自然而然會浸染到。 蕭懷舟的一舉一動并不僅僅關系到自己,而是牽連著太子的名聲,若是全力救治這位歸云仙府的傷者,倒是可以替太子博一個好名聲。 若是棄置不顧…… 蕭懷舟沒有說話。 他心里很清楚觀書所說的事情,但他更清楚一件事。 那便是:謝春山絕對不會死。 他謝春山是誰,是歸云仙府的天之驕子,是他人口中的高懸明月,是世間上下千年來唯一有機會飛升天道的寵兒。 謝春山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死去! 若不是現(xiàn)在他十分清楚謝春山這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不能開口說話,他真的是想要下車問一問謝春山。 朝代更迭,是命數(shù)使然。 那么謝道君的生死,是不是命數(shù)使然呢? 車外紛紛揚揚的小雪逐漸停了,在日落西沉的時候化作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本來蒼梧大道上的雪就很薄,被雨水沖刷下去之后漸漸融化,露出下面有些年歲的青石磚來。 有夜風呼嘯而過,吹動馬車四角墜著的青銅鈴鐺,回音繞繞,經久不息。 一人一馬車,就這么在空寂無人的大道上對峙著。 只不過,蕭懷舟坐著,而謝春山是狼狽地趴在那兒。 潺潺血水染透了謝春山的白袍,將他腰間‘歸云仙府’的印記浸透,遮掩住他的身份。 此刻他只是個需要救助的凡人,而不是什么謝道君。 雨越下越大,他身上的血好像流不干凈似的,順著雨水蜿蜒過來,一路繞到蕭懷舟的馬車面前,成為一條血河。 過了很久,蕭懷舟掀開車簾,與謝春山隔著迢迢長街相望。 他很清楚,謝春山現(xiàn)在看不見他。 雙目失明,指骨盡碎,一身法術都被奪去,曾經的天之驕子被人打斷脊骨廢去功夫丟在此地,連本命仙劍都被折段。 這便是初遇時候的謝春山。 一無所有,比凡人還要脆弱三分的謝春山。 前世,蕭懷舟派人打聽過,謝春山曾是歸云仙府的得意弟子,但是因為一件事與府主產生了分歧,又被人以此大做文章,賜了個罪名關入思過崖百年。 只是不知,原本應該呆在思過崖思過的謝春山,為何會這般狼狽地出現(xiàn)在王都之中。 蕭懷舟盯著那張令人無法忘卻的臉。 不得不承認,謝春山被譽為高懸明月,是實至名歸的。 即使他現(xiàn)在半張臉都沾著血,青絲長發(fā)凌亂地散落在額間,也掩蓋不了他那股立于山巔,受凡人敬仰的風姿。 從他的角度高處俯視,謝春山狼狽雖狼狽,垂眸合眼之間,卻掩蓋不住那股傲殺三界不折傲骨的氣魄。 蕭懷舟看得入了神,曾經他有多喜歡這張臉啊。 喜歡到他幾乎都忘了,忘了自己前世曾付出多大努力。 為他不遠千里求藥,為他兵臨城下,為他樹敵無數(shù),為他遠赴東夷,埋下亡國禍端。 這才將謝春山這只人不人鬼不鬼的破布娃娃,一點一點縫合好,悉心拼湊。 重新變成高懸明月的模樣。 黑色的長靴,一步一步踩著血水走向地上趴著的那人。 他站定在謝春山面前,彎下腰,垂頭看他。 高懸明月? 那么,這一世。 就讓他親手將謝春山拽下來,狠狠砸進這紅塵里,將他弄臟,將他染成別的顏色。 他要碾碎謝春山的無情道,他要讓謝春山與他同葬。 他要謝春山連死,都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把他帶回去,關在我的寢宮里,手跟腳,都鎖上鏈子?!?/br> 黑色長靴不再留戀,調了方向踏水而去。 作者有話說: 蕭懷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鎖起來,鎖起來! 謝春山瞇了瞇眼:了解,媳婦兒的愛好已經get! 第4章 蕭懷舟既然發(fā)了話,觀書就不敢違背。 但四公子話說的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要鎖在四公子的寢宮里……這,這歸云仙府的道君確實應該帶回去好好安置,可怎么會安置在四公子屋里呢……還要拿鏈子鎖住人家道君。 這……不太像話啊。 要知道,四公子一向是個有潔癖的人,雖然體弱多病,但是平日里吃穿用度可都是要最好最精致的,一絲兒褶皺都不行,更別說把一個這么臟兮兮的人放進他的寢宮睡他的軟塌了! 觀書一言難盡地盯著蕭懷舟離開的背影,登時覺得四公子怕不是被什么修仙之人奪舍了吧?竟然會說出這么驚為天人的話來。 但主子的吩咐,觀書只能提著腦袋去辦。 幸好蕭懷舟的寢宮很大,隔間里還有一個小型湯池。 得在四公子晚宴回來之前把這位道君好好洗洗干凈,免得到時候臟了四公子的床榻,又惹四公子不高興。 眼見著蕭懷舟執(zhí)意自己走回去,觀書只能匆匆回府著急忙慌地安排人來接道君,以免耽誤了時間真的讓人死了。 等蕭懷舟自己踱步回到府里的時候,觀書已經將人安全帶到了府里,只是他的寢宮里現(xiàn)在鬧哄哄的,喧囂得很。 蕭懷舟皺了皺眉,仿佛看到前世帶謝春山回來的場景。 屋子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喧喧鬧鬧的,地上還有淋漓不盡的水漬,有幾個小廝端著銅盆站在廊下唉聲嘆氣。 “怎么辦啊,這位道君不愿意洗漱,觀書又怕弄臟四公子的寢宮……” “就是,用強的吧怕傷了道君,到時候跟歸云仙府不好交代?!?/br> 這些話皆被緩步而來的蕭懷舟收入耳中。 觀書瞧見他,連忙迎上來:“四公子,您一會兒要入宮去參加晚宴,里面太亂還是別進去了?!?/br> “不去晚宴?!笔拺阎鄣恼Z氣淡淡的,沒有什么情緒起伏,只是目光一直落在那扇雕花木門上。 “可您今天不是在校場贏了……”觀書的聲音逐漸弱下去。 他實在是想不通,四公子今日好不對勁,能去晚宴與王共飲,分明是個為太子長臉的好機會,怎么說不去就不去了? “你們都下去吧。” 蕭懷舟懶得解釋,他對跟東夷和親真的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在校場上大出風頭只是為了搶蕭長翊的機會。 大雍如今勢力如日中天,只要不被蕭長翊毀了,自可以千秋萬代。 他不去晚宴,蕭長翊也去不了,剛剛好誰都不用去見那什么勞什子東夷世子。 別看蕭懷舟平日里紈绔不羈,弱不經風的。 但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蕭四公子說一不二的性格,無人敢去探究他話里的意思,也不敢忤逆他,這會兒得了命令,更加巴不得丟下謝春山這個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