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啰嗦，走。”曹志榮伸手拉著方靜安就往外走，外面的百姓還等著診脈呢，就見曹大人拽走了方郎中，一個個都傻眼了。

    方青蒔在人群里看了一圈，秦遠峰立刻到了她跟前。

    “秦大哥快跟去，應(yīng)該是義莊那邊出事兒了，你露面不合適，找兩個面生的兄弟護著我兄長?！狈角嗌P擔憂的看著已經(jīng)走出去好遠的方靜安。

    秦遠峰應(yīng)了一聲便離開了，方青蒔叫來了段成德，讓他帶著高升追上去給方靜安送藥箱子，送藥箱子是借口，誰知道義莊那邊水多深？沒有自己人護著可不行！

    安排好這些，方青蒔坐下來檢查大哥留下的那些方子，全都收到匣子里，連一個紙片都沒落下。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師父?！闭拱埠统蕪娜巳和饷鏀D進來。

    方青蒔抬頭又驚又喜：“你們怎么來了？”

    “青荷姑娘不放心，讓我們倆過來搭把手的。”楚仁看了一圈：“師父也能診病治??？”

    方青蒔把匣子打開：“我不會，你們兩個看看這些方子，病人開藥能行嗎？”

    楚仁立刻挺了挺胸脯：“師父放心，我們都是白爺?shù)膶W徒，診脈開藥都會。”

    “那就好。”方青蒔再擔心也不能回城，如果有人想要害大哥，這時候就是最好的機會，她得在這邊守著。

    安排自己的人把帷帳內(nèi)護得緊緊地，外松內(nèi)緊，并且不會再收治新的病人，大家伙兒都看到郎中被叫走了，解釋給他們也都能聽得進去。畢竟不診病就吃藥，誰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冒險。

    曹夫人過來的時候，就見方青蒔小臉冷凝的在巡視帷帳內(nèi)的每一處地方，這份細致讓她暗暗點頭。

    “曹夫人，您怎么來了？”方青蒔看到曹夫人站在一邊，趕緊過來搭話兒。

    曹夫人環(huán)視一圈：“你是打算在這邊守著了？”

    “是，兄長急匆匆的入城，只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們外地來到此處，同行是冤家，怕兄長性子耿直，再被人算計了?！狈角嗌P苦笑：“這邊可不敢再鬧出來岔子?！?/br>
    曹夫人抬起手拍了拍方青蒔的手臂：“放心，方郎中是個好的，我會派人過去照應(yīng)著的?！?/br>
    方青蒔趕緊福身：“托您的福分了?！?/br>
    說話的工夫，好些個夫人都湊過來了，眾人都在問香料的事，方青蒔收拾心情，笑呵呵的根這些個夫人們聊起來了香料，頗有些舌綻蓮花的模樣兒。

    城里，方靜安剛到義莊門口，大吃一驚，好幾個郎中都跪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臉腫，旁邊還有十幾個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病人，百姓都怒氣沖沖，喊著：“打死他們！這是草菅人命??！”

    “我家人送進去還能說能吃，怎么就死了？嗚嗚嗚……”哭喊聲一片。

    十幾個壯漢從遠處跑過來，大吼：“后頭坑里都是死尸！我們的親人早都死啦！”

    這一嗓子，義莊外面瞬間鴉雀無聲了……

    第172章 清河府要出大事

    方靜安早就知道城里義莊的勾當，此時也沒心思搭理曹志榮，他是郎中，在這種時候也不用講究醫(yī)不叩門的禮數(shù)了，蹲下來就給躺在木板上的人治病。

    見有人靠近生病的人，立刻有人大吼一聲：“你要干什么？”

    “我家公子是城外的郎中！”兩個人一左一右護住了方靜安，眾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這倆人是怎么出現(xiàn)在眼前的，看他們拉開的架勢，竟是練家子。

    方靜安不為所動，仔細診脈，段成德和高升這會也提著藥箱子追上來，兩個人從人群外面擠進來到方靜安跟前。

    “眾位鄉(xiāng)親，這是本官找到的郎中，在城外救治了許多百姓，大家稍安勿躁，本官定會一查到底?！辈苤緲s抱拳于胸：“切莫鬧事，有話好好商量?！?/br>
    人群里一個老婦人沖出來，跪在曹志榮面前：“曹大人啊，我家統(tǒng)共就六口人，四口人送到義莊半月之久，到現(xiàn)在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啊，求曹大人給我做主啊?！?/br>
    一個人敢站出來，但凡家里人送到義莊的就都站不住了，跪倒了一大片哭聲和哀求的聲音此起彼伏，找到埋人坑的壯漢哭的最慘，質(zhì)問義莊的人，人既然救不回來了為啥不跟是家里人說，如此埋在深坑里，還那么多人都埋在一起，心思何其歹毒，求是曹志榮給做主。

    做主？怎么做主？但凡腦子聰明點兒的人都知道，這事兒沒有曹志榮授意，看管義莊的看棺人敢這么做嗎？可曹志榮是官，這些百姓不敢跟曹志榮正面沖突。

    曹志榮只能一迭聲說自己失察，讓百姓稍安勿躁，下令讓衙役們把郎中帶回去審問：“眾位鄉(xiāng)親們放心，我曹某人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家一個交代，先救人要緊?！?/br>
    眼前這架勢，要不把這幾個郎中趁機帶走，這些百姓能當場行兇，鬧出人命來到最后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了，曹志榮已經(jīng)有了盤算，找個人出來頂罪就好。

    提到救人，許多人都看著方靜安這邊。

    方靜安是心無旁騖，低聲跟段成德交代如何熬藥，從藥箱里拿出來整包提前準備好的草藥，根據(jù)每個人的病情不同再做加減調(diào)整。

    只要讓百姓看到方靜安確實能治病，百姓自然是顧著活人要緊，曹志榮深知這個道理，走過來跟方靜安說：“方郎中，去壽寧堂那邊可行？”

    “大人所言極是，這邊草藥沒有，也沒有熬藥的地兒，請大人幫忙把病人送到壽寧堂那邊吧?！狈届o安說。

    曹志榮立刻吩咐衙役和府兵抬著病人往壽寧堂去。

    病人抬走，百姓立刻把曹志榮圍住了，郎中帶走了，病人也抬走了，他們要去義莊里找自己的家里人。

    曹志榮額頭見了汗，吩咐衙役打開了義莊的大門，里面看棺人竟吊死在了義莊的房梁上，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家里還有病患的人，速速回去把病人送到壽寧堂救命，這里的事情本官會徹查到底！”曹志榮擺了官架子，臉色鐵青的說道：“膽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簡直是藐視朝廷律法！”

    有好幾個人跪下來：“大人啊，我們無錢治病啊?！?/br>
    “只管讓壽寧堂記在賬本上，衙門撥款治病，救人要緊！”曹志榮說。

    送到義莊來的都是貧苦百姓，雖說住在清河府中，可家里日子在太平時候也只是夠勉強糊口。如今饑荒都難熬更不用說還有病人，官府出錢救命，誰還敢在這里耽誤時間？

    看著許多人猶如退潮一般離開，曹志榮可算松了口氣，吩咐衙役去義莊里找人。但凡活人送去壽寧堂，他則急匆匆的回去衙門跟一眾屬下商議對策。

    義莊里死了不少人，他知道，讓挖深坑直接埋了的人也是他。至于怎么收場他早有盤算，現(xiàn)如今只等方靜安救人，拖延一段時間，那些家里有人死在義莊的百姓情緒能穩(wěn)定一些，再安撫起來也比較容易。

    窮苦百姓還不至于讓他亂了陣腳，幾兩銀子都能讓他們閉嘴，多大個事兒？但這些個郎中必須要整治整治，面子里子都要過得去，才不至于染了自己的美名嘛。

    去城外施粥的夫人們回到了家里，趕緊跟當家人說了城外的情況，家里有病人的都送去壽寧堂，遇到了真能救命的人，哪里還能耽擱？

    同時，義莊的事情被掀開了，許多百姓都聚集到衙門的門前，等著官府給個說法。

    方青蒔得到消息，帶著人也回到了香鋪這邊，剛一開門就有好多丫環(huán)婆子打扮的人進了香鋪，驅(qū)蟲香、避瘟香一掃而空不說，更有會辦事的機靈人跟方青蒔打聽各種香料，方青蒔講解的仔細，這些人回去跟主人也能說明白。

    隔壁就是大哥的壽寧堂，方青蒔看著外面擠擠挨挨的人忍不住咂舌，城里的病人比外面的多太多了，要知道外面可是四處聚集來的人，清河府內(nèi)幾千百姓，瞅這架勢十之五六都病了啊。

    香鋪這邊的人打發(fā)走了一波，方青蒔讓阿香照看著鋪子。但凡是香料都有價兒，方家香鋪從來都不議價。所以不用擔心，安頓好這里，方青蒔過去壽寧堂幫忙，看病診脈自己不行，但配藥和熬藥都拿手的很。

    兄妹倆一前一后忙得腳不沾地，外面的病人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到最后方靜安不得不在大街上就診病。

    “有沒有識文斷字的人，過來幫忙?！狈角嗌P出來，站在方靜安身邊：“這會兒大家都著急，熬藥的人手不夠，能帶回家去照顧最好不過了，大家都互相搭把手，兄長一個人忙不過來?！?/br>
    有人幫方靜安記方子，雖說病情相似，可每個人身體底子不同，對癥下藥必須要用加減法，所以一人一方才行。

    癥狀嚴重的留在壽寧堂，余下的帶著草藥回家去，同時壽寧堂還準備了預(yù)防的草藥，家里沒生病的人可以喝上，預(yù)防的病。

    忙到深夜，有人自發(fā)的在街道兩邊點了燈籠，方靜安把最后一個病人的方子開完，癱軟的坐在街上動彈不得，段成德和高升攙扶著方靜安回到后院，方青蒔趕緊給大哥送上參茶。

    躺在榻上，方靜安閉著眼睛說道：“阿蒔，你帶著人回家去吧?！?/br>
    “不回去。”方青蒔回的干脆利索。

    方靜安搖了搖頭：“你別不聽話，清河府要出大事?！?/br>
    第173章 推波助瀾

    方青蒔剛要說話，發(fā)現(xiàn)大哥已經(jīng)睡著了，輕輕的嘆了口氣，起身幫他蓋好了薄被，這才出去。

    院子里很安靜，為了讓方靜安睡個好覺，鏢行的人都去前院維持秩序了，這還不放心，輪流有人守在門口。

    他們是親眼看到方靜安這幾天是怎么熬過來的，方青蒔他們的主子，方靜安也是，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要護好了方靜安，那樣才能給更多人治病，救更多人。

    方青蒔看了一圈挺放心的，回去香鋪的后院就看到秦遠峰了。

    “大當家的，清河府要亂?！鼻剡h峰開口也是這句話。

    方青蒔點了點頭：“我知道，剛才大哥還讓我回去呢?！弊聛砗?，才問：“秦大哥，清河府里死了多少人？”

    “沒細看，三五百人都是少的，那些郎中被押進大牢了?！鼻剡h峰說。

    方青蒔冷哼一聲：“替死鬼罷了，不過也是罪有應(yīng)得，誰讓他們違背良心給曹志榮當劊子手了呢?！?/br>
    “義莊里的看棺人吊死了?！鼻剡h峰喝了一口茶：“大當家的，你不走是擔心靜安兄弟吧？”

    “不單單是擔心我大哥，山寨里的那些百姓要良籍，機會就在眼前。再者曹夫人有意跟我合作，香料的買賣要做起來了，朝廷賑災(zāi)不會太晚，眼看著到了年關(guān)，百姓死活放在一邊不說，朝廷上下都想要過個安生年，所以咱們能抓住的機會并不多。”方青蒔抬頭看著秦遠峰：“秦大哥覺得清河府要亂，涇河府又該是什么樣的局面呢？”

    秦遠峰沉吟片刻：“只會比這里更亂。”

    “如果我是周玉儒，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定會來找曹志榮，曹志榮對百姓尚且還有法子，可要對上周玉儒，你覺得他敢不敢跟周玉儒鬧？”方青蒔看著茶盞里漂浮的幾片茶葉，勾了勾唇角：“咱們的糧食想要賣到?jīng)芎痈米卟苤緲s的路子。”

    秦遠峰微微蹙眉：“這糧價兒？”

    “自然是按照原本商量好的十倍價格，并且上打房銀，先給錢后送貨，周玉儒不像曹志榮好拿捏，這就得先安置那些百姓了，希望一切都來得及。”方青蒔揉了揉額角：“回頭拿到了良籍，秦大哥速速回青瓦寨，先把那些百姓送出山，防備朝廷賑災(zāi)下來，周玉儒為難青瓦寨。”

    秦遠峰知道方青蒔把每一步都考慮清楚了，也不多廢話，起身告辭。

    方青蒔送秦遠峰到門口：“秦大哥，銀子到手立刻送走，玉紅那邊安頓好，大家才都有退路。”

    聽到這話，秦遠峰回頭深深的看了眼方青蒔，邁步走了。

    原以為會安穩(wěn)兩天，誰成想當晚義莊著火了，火勢沖天，官府和百姓都去救火，一直到天亮才控制住了火勢，看著一片廢墟的義莊，許多婦人都哭得背過氣去了。

    這些人互相攙扶著來到衙門，憤怒的百姓哪里還怕衙役和府兵，就是衙役和府兵也不是石頭里蹦出來，家中有病人，只要是清河府里的人都要送去義莊。所以他們也都對大牢里的那些郎中充滿了恨意。

    “姑娘！百姓沖進大牢，把那些郎中都抓出來了，要知府給說法呢。”阿香打聽消息回來，抹了一把頭上的熱汗說：“衙門被圍個水泄不通。”

    方青蒔把準備好的香料匣子放在架子上，淡淡的說：“可以了，咱們少出門，多去隔壁搭把手?！?/br>
    “是，姑娘?！卑⑾汶m然不太明白為啥不讓自己出門打探消息。畢竟她知道姑娘這趟下山是為了山里百姓的良籍來的，能給曹府解困不好嗎？

    方青蒔是要的等一個機會，但絕不是現(xiàn)在，曹夫人話里話外露出了想要和離的心思，自己既要拿到百姓的良籍，也要保全自己，秦遠峰那些人早晚是要去南蠻的，可自己不能走，搬不倒李景瑞，危險就在。畢竟自己記得很清楚，祝玉紅成了女將軍，就算功勛再高，也高不過王爺。所以指望別人做主，不如親自動手，到關(guān)鍵時候能祝自己一臂之力就知足了。

    此時的衙門被圍個水泄不通，同樣曹府也被人堵住了大門口和后門，這些穿戴重孝的人都瘋了。因為那些郎中都是官府指派的，自己家的人死在郎中手里，何嘗不是死在了官府手里？

    更不用說有人傳言，曹志榮背地里收了這些郎中不少好處，看著是把郎中抓進了大牢。實際上是怕這些人被百姓打死，在保護他們。

    此時的清河府里，傳言四起，真真假假都沒人分辨了，誰家死了好幾口人，還能冷靜下來吧？

    再說了，城外百姓死的雖然也不少，可有本事的郎中不讓去義莊，讓去城外治病，這是曹志榮的吩咐吧？

    城外百姓只要愿意回家去，給糧食是真的吧？一口人都上百斤啊！

    城里的糧鋪要么沒糧，要么就貴得吃不起，別說糧食了，貧苦人家就連米糠都吃不起了，這可是府城??！

    愈演愈烈的局面，曹志榮調(diào)集了所有的府兵鎮(zhèn)壓，沒了平日里曹青天的和善。但凡露面都一身戾氣，他知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可到底是誰？

    兩天了，根本就查不出來！

    懷疑過方家兄妹倆，可方靜安日夜救治病人，方青蒔帶著人都在那邊幫忙，這個時候方靜安的醫(yī)術(shù)至少還能幫著穩(wěn)定一批百姓的情緒。

    越想越煩躁的曹志榮揚手摔了手里的茶盞，厲聲：“給本官查！查出來什么人在背后搞鬼，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