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寧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方青蒔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惠敏郡主跟前的人用還不用？

    馮忠的話，真一半假一半，最低起碼想要逃出晉王府的打算早就有了。否則他也絕對不敢跟自己做糧食買賣，就單單糧食買賣這一項就足夠他們過富足的日子了，找到自己無非是想要自保。

    聽著可笑，但事實上這才是馮忠聰明的地方。畢竟他做的事情一旦東窗事發(fā)，以晉王的本事找他們一家輕而易舉，晉王啊，一個有登基為帝心思的人，怎么會簡單呢？

    對于自己，了解晉王府，了解惠敏郡主，這都是非常必要的事情，她的仇人到目前為止只是李景瑞，她并不想跟堂堂王爺作對，不是對手就得知道怎么才能準確的避開。

    “找到我這里，你們知道的就太多了?！狈角嗌P撩起眼皮兒：“用人得用信得過的忠厚人，馮忠，我是小門小戶，沒法子給你們遮風避雨，買賣咱們做了，你不害我，我也不會坑你，走吧。”

    馮忠整個人都懵了，他原以為這件事沒有不成的道理。畢竟眼前的這位方姑娘是要報仇沒跑！被李景瑞始亂終棄，又詐死……猛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方青蒔，馮忠只覺得后背冷氣都躥上來，渾身寒毛倒豎，她怎么知道李景瑞詐死的？

    方青蒔看著馮忠變換的臉色和突然帶著驚恐的目光，淡淡的說道：“我方家從來都禮尚往來，也恩怨分明，詐死、攀龍附鳳和背主，都容不得。”

    “方姑娘，我也恨透了李景瑞，他是個卑鄙小人！郡主被她蒙蔽尤不自知，還以為遇到了良人?！碧壹t跪著爬到了方青蒔面前：“方姑娘求您給我個機會，我想救郡主?！?/br>
    方青蒔看著桃紅：“這是你的事情，我能給你什么機會呢？”

    “方姑娘不也想要報仇嗎？如果不讓郡主知道他的真面目，郡主護著的話，方姑娘想要報仇會很難。”桃紅抬頭看著方青蒔。

    方青蒔笑了：“若你能救得了她，又怎么會被厭棄？自古以來夫妻之間的事情，別說你是身邊下人了，就是父母也難看得清楚。再者，既是忠仆，你何不即刻回去京城，讓惠敏郡主來我方家一趟，豈不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嗎？”

    “不能，郡主已經不是從前的郡主了?！碧壹t掉眼淚了。

    韓氏也忍不住抹眼淚：“方姑娘，我們母女二人本想著讓郡主小心提防那小人，郡主嫌棄了桃紅。就連我也被外祖家的掌家夫人打了板子。若非京城再無容身之地，怎么能做出背主的事情，方姑娘是個聰慧的人，我們一家投奔而來只想著能過安穩(wěn)日子，絕無二心?！?/br>
    “這樣吧，你們在這里住下，回頭給你們再立戶籍。至于是不是留在身邊用，那也要看情況?！狈角嗌P想了想說：“清河村在清河府那邊，去過你們正經的日子，可行？”

    馮忠知道想要留在這里是沒可能了，倒是非常意外方青蒔雖不收自己一家子做奴，但是給了一家子出路。如果能換了戶籍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改頭換面，只要不出來招搖。就算是王爺耳目眾多，那也不能盤查唐國上下所有百姓的戶籍。

    想到這里，馮忠二話不說就磕頭謝恩。

    方青蒔讓他們一家子起身，叫來段成德安頓他們住下來。

    桃紅要出門的時候回頭看方青蒔。

    方青蒔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這一家子人好用，但不是現(xiàn)在用，攆走護結仇。畢竟寧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馮忠是個小人。

    安排好這邊的事情，方青蒔去了香鋪，李翠花帶著王鶯和周玲兩個人把鋪子擦的那叫一個光可鑒人，見方青蒔來了，王鶯和周玲跑過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李翠花無奈的讓兩個人繼續(xù)過去背香料。

    “東家，最近有不少人來找驅蟲香，別的香料用的人太少了?！崩畲浠ㄕf著拿過來賬本子：“春香樓從這里取走了一些香料，是按照咱們鋪子里的價兒，這事兒東家看看合適不？”

    方青蒔坐下來看賬目，雖說這字不好看，貴在寫的清楚明白，顯然李翠花這些日子沒少下功夫：“往后春香樓和官妓坊都會到咱們這邊拿貨，我回頭送來他們兩處用香料的價格冊子，買賣不好也正常，只管做好你們的事情就行?！?/br>
    李翠花應聲。

    段成德把馮忠一家子安頓好后，過來送方青蒔回去，家里那邊忙著蓋屋可是大事。

    回去的路上，方青蒔才說：“聽馮忠那意思京城的香鋪買賣還不錯，回頭留意點兒來鏢行托鏢的人。如果有往京城送香料的買賣，不接?！?/br>
    “東家，是馮忠的事情露出馬腳了嗎？”段成德立刻問。

    方青蒔搖頭：“沒有，是李景和在京城的香鋪里當掌柜的，咱們香料買賣不接了，他必定沉不住氣。再者還有人會來跟方家談香料的買賣，也可能去京城那邊開香鋪，那邊的買賣要斷掉！”

    段成德清了清嗓子，就說東家沒有那么好說話，李景和想要過的舒坦，那也看東家讓不讓，沒了香料還想當掌柜的？那就是個笑話！

    回到靠山村，方青蒔就去找青荷了。

    方青荷可沒閑著，她在自己的院子后面忙得無比歡快，超大的曬藥場，嶄新的曬藥架子和篾筐，搭了涼棚用來處理草藥，這會兒正在準備做調香室的屋后挖窖，香料需要窖藏后才能出好東西，并且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摸索，方青荷對調香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

    “阿姐，你怎么來了？”方青荷把手里的筆放下，笑呵呵的挽住了方青蒔的手臂：“咱們如今入庫的草藥都有冊子了，回頭看著冊子就知道能調出來什么香料，能有多少存貨了呢?！?/br>
    方青蒔揉了揉方青荷的臉蛋兒：“你越來越有方家二小姐的派頭了呢?！?/br>
    “那是?！狈角嗪捎行湴恋膿P起下巴：“也不看看咱們現(xiàn)在的買賣多大，回頭蓋好房，大哥再娶了媳婦兒，那咱們家才是越來越興旺了呢?！?/br>
    不提這個還好，提到這個方青蒔在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大哥的婚事必定要多曲折，清了清嗓子：“現(xiàn)有的香料都有冊子嗎？”

    “有啊，阿姐要往哪里送貨？”方青荷眼睛都亮了，香料在手里就只是香料，送出去可就成了銀子呢。

    “帶你去清河府走一趟，那邊衙門應該很快來接大哥了，咱們一起過去送貨?！狈角嗌P笑瞇瞇的說：“你想不想山寨里的那些百姓？順道也去看看，咋樣？”

    第199章 方大哥都哭了

    方青荷當然愿意，拉著阿姐去屋子里看庫存的賬目，姐妹倆準備要送去清河府的貨品清單，再讓段成德帶著單子去山寨把香料運往清河府。

    這一趟不單單是送香料，還需要從清河府那邊購買一些糧種回來，靠山村的田地不少，糧種是誰家也沒有，朝廷既然派官員下來，肯定會帶糧種。至于帶多少就不得而知了，這個時候有便利都不知道用是犯傻。

    家里這邊的事情有條不紊的忙著，段成德帶著車馬去山寨里運送香料先送去清河村，從清河村送到清河府就方便多了。

    眼看著家里的宅院都收拾好了，余下的粉刷、貼窗紙細致活兒可以慢慢來，方青蒔去找大哥。

    這邊院子里的人不多，張寶和鄭財忙前忙活能干的很，方靜安正在給藥架子刷漆。

    “大哥，曹志榮應該很快就來接你回去清河府了?！狈角嗌P坐在小板凳上，說。

    方靜安嗯了一聲：“眼看出去正月了，朝廷那邊派的人用不了多久就得到清河府了。”

    “剛好我也去清河府，曹夫人說做買賣，應該安排的差不多了，回頭在那邊有佟大哥一家子照顧你，再把是春娘帶過去就行了?！狈角嗌P說。

    方靜安刷好了最后一小塊，放下刷子：“阿蒔，清河府那邊的時疫已無大礙，我本還想著去涇河府一趟，咱們那邊的醫(yī)館還在呢?！?/br>
    “這個不著急，上趕著不是買賣，回頭讓周玉儒來求你可就不一樣了。到時候你要人要草藥，衙門都得送到你跟前兒?！狈角嗌P頓了一下又說：“周玉儒和曹志榮不一樣，曹志榮被青瓦寨給栓得死死地，想要折騰出來點兒浪花都不敢，周玉儒背后靠山是晉王，那人眼高于頂，不讓他求上門，你過去會受罪的?！?/br>
    方靜安如今知道的可不少了，不過只要是阿蒔做的事情他都不懷疑。再者自己在涇河府時經歷了那么一場，非常贊同阿蒔的評價，周玉儒是比曹志榮更讓人不齒的人。在周玉儒的眼里，尋常百姓的命如同草芥，這么一比起來，曹志榮的沽名釣譽還真不是壞處了。

    想到這里啞然失笑：“阿蒔曾說過曹志榮對百姓還是挺好的，可真是一點兒沒錯?！?/br>
    “可不是嘛，看著他是為了往上爬拼了命，可他想要百姓中的好名聲，不做實在事兒可不行?！狈角嗌P抿了抿嘴角：“大哥還記得馮忠嗎？”

    方靜安點頭：“咋了？他還能拿得出來糧食不成？”

    “不是，是怕晉王查下來露餡兒，一家子逃到鹿武縣來了。”方青蒔看方靜安，自己是要告訴大哥一聲，李景瑞未必能去清河府。但一定會去涇河府，如果猛地看到李景瑞，大哥再沒控制好情緒，那后果不堪設想。

    方靜安擔憂的問：“阿蒔，真要是被查出來，青瓦寨的人都走了，到時候你可咋辦？”

    “差不到我頭上來，再者周玉儒也好，晉王也好，都知道青瓦寨的底細，真要是查下來那也是他們的事，我跟大哥說的不是這個，是馮忠說晉王府的郡馬爺叫李景瑞?！狈角嗌P說。

    “啥？”方靜安的音量不受控的拔高，眼睛都瞪圓了，盯著方青蒔：“阿蒔！你是說、難道李景瑞沒死？”

    方青蒔趕緊站起來：“大哥，或許是同名同姓呢?！?/br>
    方靜安盯著方青蒔，緩緩地坐下來半天沒說話，方青蒔去給方靜安倒了一碗水過來。

    “阿蒔，你瞞著大哥多少事？大哥雖然不如你聰慧，可這么多事情仔細想一想，你以為大哥還能信得你的話？”方靜安接過去水碗放在旁邊：“李景瑞詐死，為的是攀龍附鳳，大哥如果連著點兒都想不到的話，豈不是榆木疙瘩的腦袋？再者，你現(xiàn)在跟我說，是怕我突然遇到這個人，壓不住脾氣想要一個說法吧？”

    方青蒔笑瞇瞇的看著大哥，從他眼底沖上來的血絲顯然是怒火中燒了，可大哥能是坐下來安安靜靜的說這一番話，她心里有些悶悶的疼。

    方靜安別開臉，眼淚都要忍不住了，嘀咕了一句：“什么都瞞著我，還笑！”

    “大哥，我們無權無勢，從小就無依無靠，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能怎么辦？總不能直接沖去找李景瑞對峙，是不是？”方青蒔輕聲說：“再者，不是良緣，如今咱們方家的日子過的舒坦，往后也會越來越好，跟他計較做什么呢？”

    “你還撒謊？！”方靜安轉過頭，眼淚都掉下來了，他都要心疼死了！

    方青蒔抿了抿嘴角：“大哥，我沒撒謊，只是想要保護好我們兄妹三人的命，狼心狗肺的人必如蛇蝎，不防備的話，咱們的命會丟的悄無聲息?！?/br>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方靜安目光緊緊地盯著方青蒔的眼睛，生怕她還有事情瞞著自己。

    方青蒔低聲說：“大哥，誰家娶妻不是為了生子，那個時候我就心里有疑惑了，之后接到了死信兒，機緣巧合跟青瓦寨結了善緣，求他們幫我去查了。”

    方靜安磨了磨牙：“不說了，大哥會裝作不認識他?！?/br>
    到這里，方青蒔也松了口氣，她知道大哥信了，信了就好，死而重生的事情她這輩子都不想說出口，事出反常的事情若不是秘密了，自己的死期就不遠，為今之計再無掛礙，大哥和小妹都不會再有別的心思。唯有親人之間不猜忌和懷疑，才能放開手腳往下做。

    李景瑞一直都太消停了，重生到現(xiàn)在，自己也有了迫不及待要跟這個男人見一面了！

    “大哥不求別的，阿蒔啊，咱們能好好的生活就成，咱們什么都不說，滿打滿算兩年后就可以再覓良人也不晚。”方靜安語氣溫和了許多：“若是遇不到良人也無妨，大哥照顧你一輩子都愿意?！?/br>
    方青蒔笑著點頭：“嗯，就賴在家里。”

    “好了，不說那些，大哥一定會好好長出息的。”方靜安嘴上這么說，心里頭更是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接住曹志榮碰自己的機會，神醫(yī)！他雖不能入仕為官，雖不能跟王孫貴族硬碰硬，可未必就不能布局下來，把自己的妹子護好！

    第200章 不死心

    尋常百姓人家過年也不過就是一頓飯的事。除非日子不宜動土動工，否則正月里也沒有閑人。

    方家的宅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各家各戶就開始忙活自己家的房屋，年輕力壯的男丁二十幾個人成一伙，在楊金的帶領下，靠山村很快就有了模樣。

    **

    曹志榮下衙回到書房，看到桌子上擺著糕點和熱茶的時候心情大好，坐下來剛端起茶盞就見驛館的衙役來到了門外。

    “老爺，驛館來消息了?！庇H隨進來稟報。

    曹志榮讓驛館的人進來回話，得知朝廷派遣的官員已經到了涇河府，最遲半個月后就能過來清河府后，也沒回書房，而是往迎暉院去了。

    說起來他都挺奇怪的，打從冷慕秋從方家回來后，對自己的態(tài)度一改之前的冷淡，更像是新婚燕爾時的體貼周到。不管自己何時下衙，都有熱茶糕點不說，也會格外注意廚房那邊做的菜品菜色。人雖還是少言寡語，但少了怨懟是真真能感受得到的。

    剛到迎暉院門口，就聽到了冷慕秋的聲音，滿腹疑惑的他停下了腳步，側耳傾聽。

    院子里，曹夫人正在看著丫環(huán)們種花。自從兒子少亡后，這院子就沒有仔細打理過，這個季節(jié)在清河府正是栽花種草的時候，她便想要拾掇一下，寧嬤嬤的在旁邊指揮著丫環(huán)們，曹夫人說道：“丁香種在邊上吧，夜里味道過于濃郁，不利于安眠?！?/br>
    “夫人是怕老爺睡不好吧？”寧嬤嬤笑呵呵的說，眼睛還往外掃了一下。

    曹夫人嗯了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曹志榮聽得清清楚楚，這感覺竟頗有些受寵若驚！

    這些日子雖說沒有之前那么冷言冷語了，可有了休妻之心的曹志榮一趟都沒往這邊來，過夜這事兒更是想都不想。雖然院子里的妾室都被遣散只留下了懷有身孕的李香芝，他寧可睡在書房里。

    到底是婦道人家，總歸還是知道了以夫為天了吧？

    心里頭突然舒坦了，緩步走到門口，清了清嗓子走進來。

    寧嬤嬤趕緊過來福身：“老爺?！?/br>
    “嗯，忙吧。”曹志榮抬頭看了眼已經站起來的冷慕秋，一身天青色繡蘭花的衣裙，發(fā)髻高挽，一套蘭花的頭面不濃不艷，顯得整個人比平常更有精氣神兒了。雖只是略施粉黛，但保養(yǎng)得宜和一身好氣度，到底不是那些個小門小戶的女子能比的。

    曹夫人福了福身：“老爺怎么得空過來了？”

    “下衙看到書房里的糕點了，想過來坐坐?！辈苤緲s邁步往屋子里去，他總覺得自己升官就在眼前，最遲到年底也極有可能再上一步。所以和離也好，休妻也罷，那都是不行的，治家無方可是會被人詬病的事。

    曹夫人跟在旁邊一起進屋，寧嬤嬤讓丫環(huán)趕緊去泡茶，看著兩個人的背影都恨不得雙手合十，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啊，可千萬不要再鬧脾氣才好。畢竟如今這后院除了一個李香芝外，都清凈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