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染[婚戀] 第94節(jié)
血緣這東西可以勉強勸說自己無關(guān)緊要,虛無縹緲,但他深深了解程見煙是一個敏感的人。 知道之后,無論她怎么做心里建設(shè),心里肯定還是像卡了一個魚刺——未必痛徹心扉,但肯定難受。 “這很難,因為當初是房青帶頭報案,許建良逃了幾年后還是被抓起來了?!痹S棣棠實話實說:“出獄后,他肯定會去找她?!?/br> 試問,一個被關(guān)了二十年后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孑然一身還怕‘沒命’這件事么? 更何況許建良本身就是個喪心病狂的人,他第一目標肯定就是報復(fù)。 但反之,房青就一定很怕死么? 遇到恨了一輩子的許建良,她是會想著和他同歸于盡,還是…… 季匪目光一凜,捏著煙屁股的手指驟然收緊。 全然不顧指尖燒灼的感覺。 不,房青不會選擇和許建良同歸于盡,因為她這輩子最恨的是兩個人。 她恨毀了她一生的強/jian犯,也恨她唯一能擁有但卻留著強/jian犯血液的后代。 像是房青那樣的毀滅型人格,她會選擇保護程見煙而去隱瞞她是許建良骨rou的事實么? 不會,她反而會興奮地說出來,然后冷眼旁觀著她最恨的兩個人互相折磨。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加更,晚上六點見~ 第58章 敢染 ◎我們的女兒找了個很有本事的老公,未來可以給你當靠山◎ 初三一早, 季匪就來到了房青的病房拜訪。 他是過來‘說和’的,所以手中捧了一束清新淡雅的百合花。 敲門進去, 他看到房青一個人靠在病床的床頭, 目光看向窗外。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才慢慢的偏過頭來。 房青蒼白,瘦削, 穿著病號服的模樣活像個氣息微弱的骷髏架子。 她形銷骨立的手背上扎著針頭,眼底發(fā)黑, 頗有種命不久矣的感覺。 ——其實她的病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但人這個東西, 體內(nèi)的‘精氣神’往往最為重要,是支撐起光鮮皮囊的根本。 房青骨相優(yōu)秀, 是個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即便消瘦蒼老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能瞧出五官的艷麗輪廓。 可眉宇間始終凝聚著的冷淡陰郁, 足以讓無論多美麗的外表都令人覺得生畏, 生厭。 季匪強忍著不適,把手中的花放在她病床邊的桌子上:“阿姨,身體好些了么?” 他還是沒法子‘叫出’媽這個字。 房青盯著他,微微挑起的眉目譏誚而諷刺:“我花粉過敏?!?/br> 她冷冷道:“扔了吧?!?/br> 季匪一點兒沒猶豫的就把花扔了。 他畢竟是個狗脾氣, 就算勉強自己‘卑微’一些, 但終究還是控制不住這脾氣。 “你有話直說吧?!狈壳嚯p眼涼薄, 輕蔑地看向他:“大早晨的來這兒, 總不可能是探病?!?/br> “確實?!奔痉它c點頭:“既然阿姨這么爽快,那我就直說了?!?/br> “我昨天見到一個名叫‘許棣棠’的人, 不知道您認不認識?!?/br> 房青聽到這個名字, 臉上一絲驚訝的情緒都沒有, 顯然,她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 “哦,許建良的兒子?!彼鏌o表情道:“怎么,他去找你們了?” “阿姨?!奔痉似ばou不笑:“您現(xiàn)在提起這個名字,一點情緒都沒有了么?” “你想要我有什么情緒?痛苦,憤恨,還是直接哭到用頭撞墻?”房青不屑的嗤笑一聲:“我已經(jīng)因為這個人痛苦了一輩子,為什么還要有多余的情緒?!?/br> “況且,我本來就是個快死的人了,難道還怕他報復(fù)什么?” “說句實話,我挺開心他出來的,以后的日子他是折磨不到我了,但還有別人啊。” 這個‘別人’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季匪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收攏成拳,他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故作平靜:“阿姨,您的仇人是許建良,不是程程?!?/br> “有什么區(qū)別呢?”房青自嘲地笑出聲:“他們才是一家人啊?!?/br> “就讓他們互相折磨,狗咬狗……” 話音未落,房青纖細的脖頸就被一只大手攥住。 季匪掐著她的脖子,和掐著一只死雞沒什么區(qū)別。 “我勸你說話客氣點?!彼曇艉脱劬σ粯颖洌骸肮菲ㄒ患胰耍坛态F(xiàn)在的家人只有我。” 說完,他厭惡的把人扔開。 房青伏在床頭,一邊咳一邊笑——笑聲越來越大,最后竟有種不可自抑的感覺。 季匪被她笑的心煩,真有種一拳把人打暈的沖動。 但無論多么暴怒,他都不會對女人動手,而且是這種看起來像是‘古道西風(fēng)瘦馬’的將死之人。 “你怎么不掐死我呢,我也不用繼續(xù)遭罪了?!狈壳嘈蛄?,才直起身子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嘆息道:“你以為我怕死?我早就想死了?!?/br> 因為剛剛的撕扯,她手背上的針頭早就掉了,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我沒死就是等著這一天呢……”她魔怔似的喃喃道:“程見煙根本不知道我恨她的理由,根本不知道自己父親實際上是個什么樣的人,要是知道了這一切,她得多崩潰啊……” 光是想想就讓她開心。 “你錯了,她不會崩潰?!奔痉死淅涞溃骸皼]有養(yǎng)育的血緣關(guān)系和陌生人沒有任何區(qū)別,你當誰都像你一樣,活在過去里出不來?” “我活在過去里出不來?呵,沒被傷害過的人說什么都是云淡風(fēng)輕的?!狈壳嗦牭竭@話,勉強直起身子盯著季匪,雙眸閃著不正常的精光:“和我一樣?誰能和我一樣倒霉?我在剛剛畢業(yè)的時候和相愛的男友訂婚,結(jié)果就被許建良——也就是程見煙她爸那個人渣強/暴了!” “因為程見煙的存在,那段記憶我想忘都忘不了,想擺脫都擺脫不掉,我這輩子被迫和仇人的女兒一起生活!這叫活在過去里出不來?這是過去在時時刻刻折磨著我!” “阿姨,您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季匪沒有因為她的歇斯底里而動容,琥珀色的雙眸平靜無波—— “程見煙不光是那個人渣的骨rou,也是您的?!?/br> “爸這么愛您,如果您早就放下仇恨,何嘗不會生活的很幸福?” “可惜您不肯,反倒把仇恨都轉(zhuǎn)移到了程程身上,沒錯,您是受害者,可她也是。” 房青怔怔地聽著,半晌后輕笑一聲。 “無所謂了,對錯交給后人去評判吧,反正我快要死了。”她重新躺下,盯著天花板喃喃道:“我不會繼續(xù)治病,也不需要任何□□?!?/br> “活著本身對我來說,就是一種痛苦?!?/br> “接下來,我只希望許建良和程見煙繼續(xù)痛苦著,和我一樣?!?/br> 季匪聽出她話里話外的意思,瞳孔一凜,聲音不自覺的緊了幾分:“您告訴他所有的事了?” “當然,許建良一出獄就來找我了,可能是想報復(fù)我吧,結(jié)果沒想到我現(xiàn)在是這個德行,他報復(fù)起來也無趣?!狈壳喑猿缘匦χ骸暗珱]關(guān)系,我給了他一個驚喜,告訴他其實他還有一個女兒?!?/br> “而我們的女兒找了個很有本事的老公,未來可以給他當靠山……” “房青!”季匪眼眶都紅了,沖過去揪起她的病號服衣領(lǐng):“你是不是瘋了?!程見煙也是你女兒,是你的孩子!” 哪有一個當媽的會叫□□犯去認親? 這女人當真是瘋的不要命,什么都做得出來。 “是么?可我記得我們已經(jīng)斷絕關(guān)系了。”房青雙眸空洞,面無表情地說:“是程見煙親口說的呢?!?/br> “我不需要女兒,也從來沒有過。” “如果有下輩子,我寧可從來不要孩子,也不會要強/jian犯的孩子……” 話音未落,病房門就被從外面重重地推開—— 是幾乎瞠目欲裂的程錦楠,他一早趕過來,手里還拎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大包小包裝著日用品。 他顯然是已經(jīng)聽到了房青的話,走進來的腳步一步一步沉得厲害。 季匪一愣,不自覺的放開手中的領(lǐng)子。 程錦楠在病床前站定,通紅的眼睛盯著房青:“你把小煙的存在告訴許建良了?” 房青在他面前很難得的表現(xiàn)出來一絲心虛,但也只是淺淡的,在眼底一閃而過。 她面上是永遠深藏不露的倔強,淡淡的‘嗯’了聲。 隨后又好像給自己找場子一般,強硬地說:“告訴又怎么了?他不該知道么?” “他該知道么?”程錦楠不自覺的拔高聲音:“房青,你不知道許建良是什么樣的一個人么?你是不是瘋了!” 在一起這么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房青這么大聲,又強勢的發(fā)怒。 平日的程錦楠永遠都是一個溫厚的老好人,愛老婆愛孩子,久而久之,總會讓人忘記他也會生氣的。 “你,你吼什么?”房青愣住,隨后竟有些委屈:“程見煙都和我斷絕關(guān)系了,她不認我這個親媽,我為什么不能說出她有個親爸這個事實!” 程錦楠看著她,像是在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半晌,他沉沉的嘆了口氣。 “是,你做什么都是對的。”程錦楠自暴自棄地喃喃道:“你不需要‘商量’這件事,也不需要女兒,甚至不需要活著……” “當然,你也不需要我。” 房青一愣,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覺抓緊被單:“程錦楠,你什么意思?” “房青,我累了?!背体\楠頓了下,本就疲憊的雙眼仿佛又蒼老了幾分,眼皮幾乎沉重的抬不起來:“我們認識了四十多年,從中學(xué)起我就開始照顧你,我認定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就算你遭遇了什么樣的事情我都不在乎,小煙是別人的孩子,我也不在乎,我打心眼兒里把她當成我的孩子……” “可你不這樣想?!?/br> “我可以容忍你做的任何事,但不能接受你威脅小煙的人身安全?!?/br> “你明明知道,許建良是個多危險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