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將抬起的那只腳落了回去，重新看向面前的李戚容抬高音量道：“……可是上校說他愛我?！?/br>
    不遠處的男人驟然神情微妙地頓住腳步。

    時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發(fā)笑，繼而就見李戚容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看。

    “怎么了？”強忍眼底笑意歪了歪頭，他語氣近乎天真地發(fā)問。

    李戚容冷笑著潑他冷水，“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吧？”

    “我為什么不相信？”時灼露出近乎虔誠的神情來，“上校親口對我說過，他這輩子只愛我一個?！闭f完以后，不等面前的人再次接話，時灼視線越過李戚容看向他身后，眸中翻涌起似有若無的戲謔來，“對嗎？上校?！?/br>
    李戚容一臉搞不清楚狀況地回頭。

    就見莫森從自己身后大步邁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停在時灼面前看向他答：“對。”

    “我對他說過。”男人眸光危險地落在時灼臉上，半晌沉下嗓音咬著重音，一字一頓地吐出清晰話語來，“我莫森·諾因，這輩子只愛他一個?！?/br>
    余光掃過神色大為震撼的李戚容，時灼唇角挑著促狹笑意掀起眼皮來，卻見莫森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自李戚容轉(zhuǎn)頭看向他們那一刻起，男人眸中的危險與警告就已不復(fù)存在，只剩下驟然從眼底燃起和翻涌而出的，要與他到天荒地老的濃烈和熾熱情緒。

    棋差一著的時灼猛地僵住，即便心知肚明面前的人是在做戲，卻還是難以抑制地心臟漏跳了一拍。

    第18章 搬家

    “上校好演技，不進演藝圈真是屈才。”李戚容離開以后，時灼湊近莫森耳旁低語。

    后者面上已經(jīng)恢復(fù)到原本的冷淡，“倒是不如你，劇本臺詞張口就來?！?/br>
    時灼滿臉謙虛地沖他一笑，“都是為觀眾服務(wù)?！?/br>
    莫森沒有再接話，目光掃向遠處李戚容的背影，“你和他接觸過了？”

    時灼點了點頭，“挺有意思?！?/br>
    “有意思？”莫森反問。

    “人形花瓶。”時灼三言兩語做出概括來，“上校不覺得有意思嗎？”

    “這或許就是謝里登想要的，”后者不予置評地收回目光來，“太聰明的情人會妨礙到他?！?/br>
    “上校買下他家隔壁的院子，是為了方便調(diào)查他的住宅？”時灼記起李戚容說的話來。

    莫森沒有否認他的話，視線順著尾音落在他臉上，“你也搬過去?！?/br>
    時灼聞言，眼中有明顯笑意掠過。

    “你笑什么？”捕捉到他眼中情緒變化，男人嗓音不咸不淡地問。

    “我笑李戚容說的話?！睍r灼回答。

    “他說什么了？”莫森問得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

    “他說上校買下那棟院子，是為了和其他情人一起住。”時灼將李戚容的話復(fù)述給他聽。

    “其他情人？”莫森的語氣中染上幾分哂意，“我不是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嗎？”

    時灼可不上他的當(dāng)，見狀好整以暇地提醒他道：“上校別忘了，你剛才發(fā)誓的時候，用的是莫森·諾因這個名字?！?/br>
    被他當(dāng)場揭穿那句話里的漏洞，對方臉上的神色依舊未變分毫，“養(yǎng)情人也需要一大筆開支?！?/br>
    尚未跟上他的對話思路，時灼有些詫異莫名地望向他。

    “吃穿住行需要我提供，拍賣會上的手鏈也是我來買。”莫森條理清晰地數(shù)給他聽，“養(yǎng)你一個就已經(jīng)足夠，我沒有多余的錢再養(yǎng)第二個?！?/br>
    “畢竟，”對方話語頓了一秒，眉毛輕輕動了動，“帝國邊城上校的薪水可不高?！?/br>
    “……”

    時灼不由得面露語塞。

    這晚時灼被司機送回住處的時候，又一次在院門外發(fā)現(xiàn)了玫瑰花。與上次含苞待放的花束不同，銀色霧面紙中的玫瑰已經(jīng)完全盛放。時灼原地駐足盯著那束花看了幾秒，繼而如同上次那般彎腰撿起來，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丟進了垃圾桶。

    接下來幾天的平靜生活中，被丟掉的玫瑰花沒有再出現(xiàn)過，而時灼再見到莫森的時候，是他搬去蘭德街住的那天。

    季節(jié)已經(jīng)在自己渾然不覺間走過初秋，種滿整條蘭德街的梧桐開始大片泛黃。搬運工人在鋪滿落葉的院門前進進出出，鞋底踩在層層堆積的葉片上發(fā)出脆脆的聲響，時灼隨身帶來的行李并不多，那些人搬進來的大多是家具擺件。

    在人工智能侵占勞動力市場的這個時代，帝國的高官與富豪們?nèi)耘f更偏愛舊時代的人力。

    年輕的管家親自領(lǐng)木工穿過前門，去后院里裝高高大大的秋千架子。對方雖然頂著管家的頭銜，可從他衣服下結(jié)實的身材看得出來，這人并非只是個普通而平庸的管家。

    時灼幾乎在瞬間就判斷出來，這是莫森自己從羅那城外帶進來的下屬。

    前院里的人忙碌得無暇顧及他，時灼就自行打量起周圍的情況來。監(jiān)獄長的家并未與他們的院子緊挨，中間還隔著寬敞道路和圍起來的矮柵欄。但也多虧了這些開闊視野的矮柵欄，時灼才能夠輕松將隔壁院子里的景象收入眼底。

    譬如聽到這棟沉寂已久的空置院子中，傳來了久違的人來人往熱鬧聲響，隔壁一只愛看熱鬧的金毛大狗，立刻就抬起兩條前肢扒住柵欄，興奮又好奇地搖著尾巴探頭往這邊看。

    而跟在金毛大狗身后走過來的李戚容，正一臉沉悶而又不耐煩地緊緊拽著手中狗繩。

    時灼看得眉尖微微上挑，趴在柵欄后笑瞇瞇地朝他揮手示意。

    認出他這張討人厭的熟悉面孔，李戚容臭著臉?biāo)砷_牽狗繩轉(zhuǎn)頭走掉了。

    時灼也沒有太在意，隔著中間那條路觀察金毛大狗，發(fā)現(xiàn)那只狗雖然體型沉重龐大，模樣看上去卻不怎么兇惡，與狗主人的面相天差地別。

    “那是謝里登養(yǎng)的狗，名字叫奧利奧?！蹦穆曇魪纳砗髠鬟^來。

    時灼撐著柵欄起身回頭，“上校，你想去謝里登家里調(diào)查什么？”

    “查他們走私的貨物。”莫森沒有向他隱瞞。

    時灼早有預(yù)料般了然點頭，盯著對面那只狗思索片刻后，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開口：“要想去到主人家里，就要先和主人打好關(guān)系?！?/br>
    莫森沒有反駁他的這句玩笑話，“今晚謝里登不在，我們?nèi)ニ乙惶?。?/br>
    時灼對此沒有異議，從柵欄前徹底轉(zhuǎn)過身來，眼含笑意與面前的人對視問：“上校，蘭德街的獨棟院子應(yīng)該不便宜？”

    “不便宜?！睂Ψ交卮稹?/br>
    “那么，”時灼好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身為薪水不高的帝國邊城軍官，上校終端賬戶里的余額還好嗎？”

    莫森聞言，面上神色略有微妙地頓了頓，隨即言簡意賅地朝他解釋道：“我有積蓄?！?/br>
    “積蓄？什么積蓄？”時灼滿臉興致勃勃地追問，末了不等對方給出理由和答案，就先嘴比腦子快地脫口而出，“該不會是這些年攢起來的老婆本吧？”

    “……”

    莫森輕瞇眼眸什么都沒有說，望向他的目光卻猶如冰錐般散發(fā)出輕微凍意。

    時灼見狀，下意識地干笑兩聲。

    自知嘴上沒把門惹惱了對方，帶著一臉知錯就改的真誠表情，他原地舉高雙手緩緩朝后退去。不想身后卻還有其他人在，時灼一時不察頭也不回地踩在了對方腳上。

    他眼中略有錯愕地站穩(wěn)身體，將鞋底從那人腳面上挪開，神色滿懷歉意地回頭想要道歉時，卻毫無準備地對上了身后人微慍的雙眼。

    對方似乎聽到了他調(diào)侃莫森的話，看起來比莫森本人還要更加生氣。仿佛在那人的眼中，時灼已經(jīng)是冒犯神圣的罪無可赦之人。

    認出青年是莫森帶來的年輕管家，他莫名而不解地輕輕扯開唇角，心道踩個腳而已干嘛這么生氣，隨即按流程向這位管家道了個歉，就在對方的沉沉注視中轉(zhuǎn)身走開了。

    剩下莫森站在原地，收起眼中情緒將視線轉(zhuǎn)向青年問：“有事？”

    時灼原本已經(jīng)走出了十來米遠，看出管家似乎有正事要與莫森談，他決定先去收拾自己要睡的房間。然而往前走了好幾步才記起，自己還不知道要睡哪個房間，只得又原路返回去找莫森問清楚。

    因而他并非是真心想要偷聽，只是不小心聽到了管家與莫森的對話。更別說還只是聽了個斷斷續(xù)續(xù)，拼拼湊湊起來既沒頭也沒尾，總結(jié)起來基本可以概括為，那位年輕管家對自己的不滿抱怨——

    “……他看起來嬉皮笑臉又油腔滑調(diào)，上校為什么不讓肖棠留下來，肖棠可以更好地幫助您。”

    嬉皮笑臉又油腔滑調(diào)的時灼聽了個懵懂困惑，肖棠？肖棠又是哪位？他識趣地沒有主動問出口，而是裝作從頭到尾沒聽見，徑直繞過管家朝莫森問：“上校，我應(yīng)該睡哪個房間？”

    后者轉(zhuǎn)頭看向站在旁邊的管家，“讓羅溫帶你去。”

    羅溫這才收斂起面上不該有的表情，聽從莫森吩咐帶時灼去新的房間。路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看出這位羅溫的關(guān)系與莫森不一般，而對方又向莫森直言不喜歡自己，深知與對方相比這里誰才是外人，時灼并沒有打算再去招惹他。

    他被分到了主臥旁邊那間臥室，但即便是如此，房間也比他在柏朗路住的那間大。時灼獨自留在臥室中整理衣服，直到中午飯點才被家庭機器人叫去吃飯。

    機器人還是從柏朗路帶來的那臺，這讓時灼心中頗有幾分親切的感覺。新房子里還配有清潔人員和廚師，那位始終沒給自己好臉色的管家，正在餐廳里指導(dǎo)和訓(xùn)練其他人上菜。

    時灼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溜進去，二話不說習(xí)慣使然地在莫森身旁坐下，“上校，請這么多人來做事要花不少錢吧？”

    后者不置可否地輕瞥他一眼，“那不如你來做？”

    時灼不見半點停頓地用力搖頭，視線掃過眼前陸陸續(xù)續(xù)端上桌的菜，不由得伸手攏在嘴前湊近對方耳邊，用羅溫聽不到的嗓音小聲咋舌道：“上校，我們可以適當(dāng)縮減一點開支?！?/br>
    “是嗎？”莫森反問。

    “畢竟我覺得——”他習(xí)慣性地想要開玩笑調(diào)侃，卻在回想起羅溫的臉色時及時打止，連帶要說的話也跟著卡殼了一下。

    莫森語氣毫無波瀾地接過他的話：“老婆本？”

    “……”

    “我什么都沒有說，上校。”時灼連忙神色無辜地撇清自己。

    “你是沒有說，我替你說了。另外，你大可放心，”莫森壓低聲音不帶感情地回答，“老婆本還有，只是老婆沒了而已。不過既然沒了，”說到這里，對方話語微微一頓，側(cè)過臉來目光微嘲地掃向他，“不如你賠給我一個？”

    “……”

    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時灼坐在餐桌前劇烈地咳嗽起來。

    第19章 偏見

    羅溫的視線立刻如雷達般，緊追著聲音朝他瞪了過來，只差沒將“餐桌禮儀”四個大字，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時灼先是下意識地面露心虛，反應(yīng)過來自己并非始作俑者后，早已是百口莫辯有苦說不出來，只能語塞地望望羅溫，又眼含期待地望望身旁的莫森。

    卻見對方一臉神色淡淡，絲毫沒有要替自己說話的打算。

    “……”

    時灼只得轉(zhuǎn)過頭去與羅溫干瞪眼，意圖用面部表情讓對方明白過來，這回油腔滑調(diào)的人可不是他，但羅溫非但沒能領(lǐng)悟過來，反而一臉嚴防死守地盯著他，唯恐自己言語間玷污到他的上校。

    意識到自己被莫森坑了，頂著羅溫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時灼若無其事地裝瞎回頭。直到片刻后明顯感知到，落在自己后腦勺的目光終于消失，時灼才背對羅溫壓低聲音朝莫森控訴：“上校，你是不是在故意報復(fù)我？”

    他滿臉證據(jù)在手言之鑿鑿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有幾分良心不安，可偏偏深知他性情的莫森不為所動，“你要當(dāng)真也可以?！?/br>
    “……當(dāng)真？”時灼思來想去，前進后退對自己都沒好處，“上校，”他滿是匪夷所思地降低音量，“你讓我上哪去給你找？”

    莫森弧度輕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