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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繼室(雙重生) 第14節(jié)

    他分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或許二者皆有。

    至少現(xiàn)在她不知他是那個他。

    那么,若是知曉了,又會如何?

    他不敢再想。

    月落盡,天末只余殘星。

    桓翊放下手里的帕子,守到她再次呼吸綿長才起身離開。

    四周的暗衛(wèi)們紛紛松了一口氣,曲六跟著桓翊翻墻出了宋家。

    “那孩子如何了?!?/br>
    曲六知他說的是那日他帶回來的一大一小兩人,輕聲稟報道:“那孩子的確出眾不凡,在別院住下后日常起居都十分規(guī)律,您命我送去的書冊已背完大半了。”

    “好,明日帶他過來見我?!?/br>
    “是?!?/br>
    第17章 學(xué)堂來了位新夫子

    ◎宋時祺臉上一熱,有種被當場戳穿的感覺◎

    宋時祺最近的生活無波無瀾,不用父親禁足,也是兩點一線的生活。

    若是真要說有什么特別之事,那便是有幾日醒來發(fā)現(xiàn)淚濕的絹帕整齊放在枕邊,以往都是散亂在被褥中的,故而疑心自己夢魘到了化境階段,夢里哭著學(xué)規(guī)矩,睡著擦完淚還能保持閨秀風范了。

    這陣子她心里很苦悶,壓在心頭的兩樁大事始終想不出什么好的解決法子來。

    首要的自然是自家地里那些黃金,如今已入七月,地動在下個月,她一愁如何去搬黃金,搬了放在何處,二愁這筆來路不明的財富如何能過上明錄,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改造那片廢墟。

    還有一點,她良心上也有些不安,這次雖只是小規(guī)模的地動,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傷亡的,既提前預(yù)知了,她也想盡力減小天災(zāi)帶來的損失和傷亡,可憑她一個人,該如何做呢?

    這第二件便是jiejie的婚事,周文翰一直留意著趙允誠的動向,據(jù)說每隔幾日就要去一次葫蘆巷,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她不知道jiejie對待通房小妾的態(tài)度,換做自己,定是要去拆掉這樁婚事的,可夢里jiejie說她有一雙兒女很幸福,此時她無從探尋真假了,萬一貿(mào)然行動,傷了jiejie的心可怎么辦?

    梅雨霽,暑風和。

    這日,她同往常一樣早早背完書,在清風堂外閑閑逛著,嫌棄地敲著自己的小腦瓜,怎的就只有提前背書的聰明,卻無驚才絕艷的運籌決算呢!

    花園外的小道上傳來一陣嘈雜,宋時祺踮腳去看,就見一群族老圍著一大一小兩人正往清風堂走來。

    大的那位很高,一身月白長衫,步態(tài)優(yōu)雅,鶴立雞群。

    隨著他們的走近,宋時祺認出來了,是那位桓翊桓公子,他手里牽著一個小男孩,約摸八九歲的樣子,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經(jīng)常有這樣的感覺,前世今生交纏太多,她已習(xí)慣不去多想。

    她在一群人即將瞧見她之前溜回了清風堂,坐在最后一排書案的角落里。

    族學(xué)主事宋彥文跟前頭教書的夫子打了個招呼,夫子應(yīng)聲退下,滿面紅光的宋彥文開始介紹起桓翊來,

    “這位是鎮(zhèn)北大將軍之子桓朗懷,是咱們宋氏學(xué)堂特聘的新夫子,以后他會給你們授課,還有這位小公子,名喚柳譽,適才通過了族學(xué)考試,以后也同你們一道求學(xué)了?!?/br>
    學(xué)堂里的學(xué)子們紛紛站起,朝桓翊行禮,“桓夫子好?!?/br>
    桓翊面容舒展,朝眾學(xué)子微微點頭,就聽隔著一個屏風的女學(xué)子們一陣抽氣聲。

    宋時祺透過滿眼放光、興奮異常、湊成一團竊竊私語的女學(xué)子們朝屏風那邊看去,就見桓公子也朝她這個角落看過來。

    桓朗懷,朗朗如日月之入懷,的確人如其名。

    翌日,桓夫子的首堂課,一大早清風堂外便擠滿了人。

    桓翊的小廝墨三長腿在門口一跨,攔住了學(xué)子們的去路,他雙手抱胸,朝門口旁邊一塊木牌子努了努嘴,眾學(xué)子這才注意到那塊木牌,上頭赫然寫著:凡欲上課者,先背誦《天文志》一篇方可入內(nèi),文章如下……

    “這……這是天文志啊……”有小跟班們幫忙提前排隊,擠在最前方的宋銳虎瞥了眼那長長的文章,立刻打了退堂鼓,如此回家也好跟爹娘交差了,非是他不愿上,實在是沒能力上桓夫子的課。

    隨著宋銳虎的離開,后面看到木牌的人跟著稀稀拉拉走了三分之一。

    課業(yè)一向優(yōu)異的,諸如周文翰,宋銳弘、宋銳嘉這倆雙胞胎,以及宋時妤,這些宋時祺昔日的好伙伴已經(jīng)開始默默背起書來。

    女學(xué)子們一個未走,有人拿起紙筆對著木板抄錄下來,躲到一邊去背,不就一篇文章嗎,為了見桓夫子一眼,無論如何也要背下來!

    宋時妍平時鬼靈精怪,一到讀書上還真不太行,平時夫子教授的啟蒙文章也是勉強才能過關(guān),一看這長篇大論、生澀難懂《天文志》,她默默看向身邊的宋時祺,“你背嗎?”

    宋時祺點點頭,“這不難,給我一刻鐘?!?/br>
    宋時妍一臉苦相,又轉(zhuǎn)頭透過墨三和門框之間的縫隙看向清風堂內(nèi),那個挺直端坐著的身影,少頃,她咬咬牙,仿佛下定了決心,“我也背!”

    不到一刻鐘,宋時祺已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她瞧了眼宋時妍即將揪散的丫髻,以及她可憐巴巴求助的眼神不由認命般地嘆了口氣,坐下來幫她順一順要點,更好記一些。

    之后陸續(xù)有背出來的學(xué)子排到墨三面前背書過關(guān),半個時辰后,墨三面前的隊伍已散,只有零散的一兩個還在堅持死記硬背的。

    宋時妍這邊已經(jīng)放棄了自主背誦,而是與宋時祺定下各種提醒作弊的暗號,光看宋時祺的手勢,她就能順出一篇天文志來,宋時祺無語望天,還真是歪門邪道亦有其“道”。

    倆人走到墨三面前,宋時妍先背,宋時祺排在她身后。

    “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黃道。一日光道……”宋時妍緊閉雙眼,搖頭晃腦,一副沉浸其中、成竹在胸的樣子還真像那么回事。

    宋時祺在她身后,剛要憋笑,就聽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很明顯已經(jīng)卡殼了。

    “去北極遠……遠……”

    宋時祺捅了捅她右側(cè)腰畫了個圈,復(fù)又戳了戳她的左腰,就聽得她陡然拔高的音量,“東至角,西至婁……”

    隨著停頓越來越多,宋時祺不得不專心在她背后比劃,大半篇文章比劃下來,竟比背完一整本書還累。

    “至月行,則以晦朔決之……之……”

    宋時祺正要抬腳輕踢她的后腳跟做提示,余光瞥見右邊一雙屬于成年男子的黑靴,腳下動作倏地頓住,目光順著黑靴慢慢上移,玉色長衫,挺拔身姿,再往上便對上桓翊那雙深邃中帶著星芒的烏眸,他正注視著她,嘴角弧度徐徐上揚。

    宋時祺臉上一熱,有種被當場戳穿的感覺,頭一回上課便遇如此窘境,以后怕是上不得桓夫子的課了。

    然而閉著眼睛背書,對周圍動靜毫無所覺的宋時妍有些急了,雙手背在身后,十根手指跟貓爪一般朝宋時祺張牙舞爪,提醒她上點心,“晦朔決之……決之……”

    宋時祺正糾結(jié)是否要老實認錯,興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沒想到一旁的桓翊雙手也負到了身后,越過她,朝一旁的大槐樹踱了過去,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覺。

    “嘶……”鞋尖被重重踩了一腳,宋時妍真急了,宋時祺心一橫,也不再管那桓夫子,繼續(xù)比劃起來。

    結(jié)果便是宋時妍和宋時祺雙雙通過背書,墨三閃身,恭敬地請二位進學(xué)堂。

    宋時祺有些做賊心虛瞥一眼墨三,她不信方才她們蹩腳的伎倆他看不出來,可意外迎上墨三滿懷善意甚至有些虔誠的目光,她不可思議地用力眨了眨眼,見鬼一般急急跟上前面的宋時妍。

    作者有話說:

    文中天文志部分都出自《后漢書·天文志》

    第18章 欽天監(jiān)一游

    ◎祺姐兒,我覺得桓夫子特別關(guān)照你?!?/br>
    宋氏學(xué)堂自打來了個桓夫子,學(xué)子們的學(xué)習(xí)熱情便空前高漲。

    雖然第一日的背書通關(guān)嚇跑了大多數(shù)人,但隨著上過課的學(xué)子們回來口口相傳的贊不絕口,每日課前背書之人就開始大排長龍。

    學(xué)堂主事人宋彥文跟一幫族老們在學(xué)堂后湖的涼亭里喝茶賞景,閑聊話題自然繞不開桓家大公子。

    “桓公子帶來的那位柳小公子可去查過了?”族老宋志業(yè)靠在藤椅里,眼睛瞇起看向湖對岸。

    “回父親,查過了,桓家在安慶府確實是有柳姓的親戚,但數(shù)十年未聯(lián)系了,那柳家早已敗落,族人四處流落,到底有沒有這位柳小公子還真無從查證。”宋彥文殷勤給父親遞上溫茶,拿起蒲扇輕輕在他身旁搖著。

    宋志業(yè)聞言突然坐直了身子,“哦?可知那孩子何時來的京城?身邊還有什么人?”

    宋彥文聞言有一瞬的訝異,但他一般也想不明白,只好事無巨細如實相告,“上月來的京城,一直住在青云巷的一件私宅里,同行的是一個婦人,約摸三十上下,普通仆婦打扮。”

    “咳咳咳……咳咳……”坐在宋志業(yè)左側(cè),年紀最長的族老之一宋志才用力咳出一口濃痰,“來歷不明的稚子……咳咳……桓家人為師……”

    宋志業(yè)瞳孔微縮,“這……可這孩子非富非貴的……”

    “那倒也未必……”宋志才滿臉褶皺的臉上現(xiàn)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來。

    周圍幾人被兩位族老啞謎般的對話弄糊涂了,再追問卻見他們均住了口,橫豎桓家大公子愿意屈尊來宋氏族學(xué)教書對宋氏家族來說只有好處,于是就此作罷,聊起別的話題來。

    “那桓大公子教書確有一套,一篇天文志,就帶著孩子們夜觀天象,日行百里,我家孩子下學(xué)回到家,竟與我滔滔不絕地講起天文志的要義來!”

    “是是是,我家孫女本來這月準備休學(xué)回家備嫁了,如今哪里肯,生怕通不過不給上課,一大早把書背熟了才肯安心吃早膳?!?/br>
    “我聽說今日也出去了?”

    “嗯,一大早就走了,桓大公子面子大,今日帶孩子們?nèi)J天監(jiān)觀學(xué),據(jù)說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章鉚親自講解呢!”

    “竟有此事?!”

    ……

    欽天監(jiān)。

    大半月未在衙門坐值的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章鉚今日一身嶄新青色官袍,聽到屬下稟報桓大公子來了,急急迎出了衙門口。

    在他這個位置,官場那些交際非是必要,當然,桓皇后和鎮(zhèn)北大將軍的身份已有足夠分量,而他更看重的是上一任監(jiān)正老師時常提及的那句“桓家氣運四百年,此時不過半,敬之畏之,不可小覷也”,故而桓家的面子,必定要給。

    看到豐神俊朗的桓家大公子帶著一群青衫學(xué)子們緩步而來,他心中更是堅定幾分,如此氣度,定非池魚,桓氏興旺百年可期。

    一番寒暄見禮過后,桓翊直奔主題,“學(xué)子們研習(xí)《天文志》有感,還要勞煩監(jiān)正帶孩子們?nèi)ビ^星閣一覽?!?/br>
    “客氣了,請。”

    章鉚章監(jiān)正早年也是個博學(xué)之人,他自認那時若是考功名,一個二甲進士不成問題,后來他被上任監(jiān)正收為徒弟,苦學(xué)數(shù)年,也完整繼承了老師的衣缽,總算沒有辱沒老師的名聲。

    奈何這清水衙門除了些祭祀擇日的常規(guī)事務(wù),常年無事可做,他空有一身才華也無用武之地。如今面對一群求知若渴的學(xué)子,他頗能找回一些當年意氣風發(fā)之感,于是認真講解起來。

    宋時祺與一幫女學(xué)子跟在隊伍的最后方,好奇地打量周圍稀奇古怪的布置,待從觀星閣出來,拐進一座殿宇一樣的建筑時,一雙大眼睛倏然亮起。

    她曾在學(xué)堂書樓的典籍里見過渾天儀的圖解,若是沒認錯,這座大殿正中放著的兩座巨大儀器便是傳說中的渾天銅儀和地動儀了。

    果然,章監(jiān)正結(jié)合《天文志》中的內(nèi)容著重講了眼前巨大的天文儀器,引得眾學(xué)子驚嘆連連。

    “監(jiān)正大人……”一只小手在隊伍后方緩緩舉起,伴著一個蜜糖般甜美柔和的聲音,“學(xué)生有一個問題。”

    監(jiān)正笑容和煦,他朝末端那位女學(xué)子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些,“小學(xué)子但問無妨?!?/br>
    宋時祺深吸一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下穩(wěn)步走到監(jiān)正面前,并未注意到原本立于她身后的桓翊眼里滿是欣慰和贊賞。

    “監(jiān)正大人,學(xué)生讀古書云:‘池沼之水,風吹成轂,荇藻交縈,無端泡沫上騰,若沸煎茶,使必地動。’”

    章鉚點頭,“確有此事,小學(xué)子有何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