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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司匹林 第13節(jié)

    他話音剛落,抬眼看見站在樓梯上的謝天宇,畢恭畢敬地喊了聲:“爸,早上好。”

    樓梯上的人扶著扶梯,點頭應聲:“要出門?”

    “我?guī)纤麄z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有什么事嗎?”

    謝天宇將視線停留在謝時雨身上,沉吟片刻,說了句去吧,便轉(zhuǎn)身消失在眼前。

    謝臻隱約察覺到旁邊的謝時雨神態(tài)有些不對勁,他偏頭,湊上前去盯著謝時雨的臉看。陡然靠近的臉讓謝時雨臉紅了片刻,他下意識后退,剛剛的緊張情緒也被一掃而空。

    “你怎么了?!敝x臻一把攔住他,皺眉詢問道。只見謝時雨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他才放開手,也沒有過多追問。

    謝時雨安靜在樓下等著,謝臻換完褲子下樓時,手上還拿著一副手套,他扔給謝時雨:“把這個帶上,別凍傷手。”

    “你不喜歡浩東?”謝臻見他把手套戴上,才挑眉輕聲詢問。謝時雨沒說話,將每根手指都套套牢,他天生手就偏大,戴謝臻的手套也不算特別不合適,等他一一調(diào)整完,才開口回應謝臻:“沒有?!?/br>
    “是哥哥的朋友,我不會討厭他?!?/br>
    謝臻有些意外,抬起手來壓了壓謝時雨的頭,笑道:“那好吧?!?/br>
    鶴市的雪越下越大,幾天后甚至堆積出了厚厚一層。謝臻窩在房間里看電影,電影演到最高潮部分,主角為失去親人而痛哭流涕,哀嚎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來回飄蕩著。

    謝臻從床上翻下來,稍微開了窗戶的一條縫,冷風毫不留情地往房間里鉆,凍得他一哆嗦。

    他被冷風吹得迷了眼,窗縫外能看到的是暖黃色的路燈,在雪地里打出一個又一個黃色光暈,在厚厚的雪地上還留著幾個腳印。細小的雪花鉆進來,打在謝臻臉上化成滴滴水,謝臻抬手要關窗,只見一個薄薄的身影從視線盲區(qū)走出來,來人還拿了一個樹枝。

    謝臻的動作停頓片刻,他靜靜看著謝時雨走到上午他們待的地方,蹲下身來在厚厚的積雪上,用樹杈一筆一劃寫字。

    他默默看了很久,等待的過程有一些漫長,謝臻只好用抽煙來靜靜等待。謝時雨寫完后,依舊蹲在那里,一動不動,謝臻只能看見一個明顯的謝字,后面的字被他遮的嚴嚴實實。

    后面連謝臻被凍麻了手,謝時雨才遲鈍地站起身來,慢吞吞地往回挪,他攥在手心里的樹杈被隨意扔在草坪里,插著兜,消失在了窗縫間。

    重新被雪覆蓋住的地方,只能看出些許被寫過的痕跡,卻看不出是什么字。只是謝時雨那個謝字寫得格外深,依舊停留在雪地里。

    謝臻重新將窗戶合上,將冰冷的手搓熱。

    他下意識又去看樓下那個位置,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電影早已播完,房間內(nèi)回歸至一片寂靜。謝臻揉了揉臉,忽聞門口輕輕的敲門聲,他有預感是誰,打開門一看,果然是謝時雨。

    謝時雨在雪地里凍了很久,卻看不出來他有多冷,仿佛真的只是從房間里出來找他一樣。謝臻插著兜,靜靜看著他。

    “哥?!彼p輕叫了一聲。

    謝臻:“嗯?!?/br>
    “我想送個東西給你。”

    謝臻下意識就想拒絕:“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他話都還沒有說話,謝時雨已經(jīng)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鐵皮盒子出來。鐵皮盒子躺在謝時雨的手心里,他沒有主動遞,也沒有收回手,只是任由盒子躺在他手心,等著謝臻主動去拿。

    謝臻猶豫了片刻,伸手接了過來,他的手指輕輕撩過謝時雨的手心,很冰。

    “好了,快回去睡吧?!敝x臻握在手心,沒有立刻拆開。

    “……晚安,哥?!敝x時雨語氣很平,說完后自己默默將門合上,隨著幾聲輕輕的腳步聲,外面再也沒了動靜。

    謝臻靠在門邊,打開鐵盒,里面是一串被打磨得很光滑的紫檀木手串,被一根黑色細繩串了起來。他拿起來,手指輕輕磨了磨,將視線落在最尾部的珠子上,一個被篆刻得格外端正、整齊的臻字。

    他抬起手串,對著光看了看,又將它放回盒子。

    謝臻慢吞吞打出兩行字出來,發(fā)送給了謝時雨。

    “謝了,但是我戴手串不方便,很用心,哥哥也很喜歡?!?/br>
    對面沒有回復。

    過完年不到一個星期,謝臻就準備帶著高浩東,收拾收拾回學校了。一個年過下來,雖然謝臻家里也說不上特別有年味兒,但無論怎么說也比高浩東一個人待在寢室里要強。走了這一遭,高浩東和謝臻不約而同都漲了幾斤rou,外加荒廢了一個假期的體能訓練,弄得高浩東回學校之前還有些愁眉苦臉的。

    謝臻用腳冷不丁踹了高浩東一腳:“你擺這愁臉干什么?!?/br>
    “你這不是廢話嗎,荒廢了這么久,回學校指定比不過老沈,到時候又要跑腿一個月買早飯了?!?/br>
    謝臻哼哼笑了兩下:“你放心,不會輸?shù)??!?/br>
    他和高浩東收拾完行李,準備走人的時候,謝時雨正坐在院子里的露天棚下,端正著身體在讀書,手指偶爾捻過紙頁,視線一直緊緊盯著書本,沒有挪半點。謝臻背著包,扭頭看向謝時雨在的方向:“小謝!”

    謝時雨這時才挪過視線:“嗯?!?/br>
    “我回學校了,給你留了東西,放在你房間了?!?/br>
    他開車載著高浩東遠去,沒看見謝時雨坐在原地,目光一直緊緊地跟隨著遠去的車輛。

    鎖定的目標車輛逐漸模糊消失,連帶著謝時雨的心也一塊兒飄走了。

    謝時雨將書本合上,迫不及待地跑向自己的房間,推開房門后,只看見自己床單上擱置著一個熟悉的鐵皮盒。他愣在原地,僵硬著身子不敢上前,最后還是鼓起莫大的勇氣,走上前去把盒子的蓋子掀開,預想的那個他親手打磨的紫檀木手串不在里面,而是一只精美漂亮的手表。

    他拿出手表,底下還墊了一張紙,遒勁有力的字跡躍然紙上。

    “還有一支鋼筆,在書桌上?!?/br>
    落款,謝臻。

    謝時雨摩挲著紙張上的墨跡,嘴角微微上揚,露出點淺笑出來,他將這張紙條認認真真地折疊起來,將它變成一個對稱的方塊。他快步跑到書桌前,拿起桌子上的那支金屬制的鋼筆,筆帽上有一個繁體的謝字。

    他認得,是謝臻平時最常用的那款的另外一支,定制款。

    謝時雨攥著鋼筆的手逐漸浮出一層細汗,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謝字,最后放到唇前輕輕地吻了一下。

    一觸即離。

    “鶴市的雨下起來還沒完沒了了。”高浩東塞了塊面包在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著。

    沈京昭躺在上鋪,嘴里咬著一根巧克力棒:“是有點兒煩,我聽說你今年在謝臻家過的年?”

    高浩東點點頭:“是啊,今年沒回家,他索性把我給拉回家了?!?/br>
    “玩得開心嗎?他們家怎么樣?”沈京昭語調(diào)輕且平穩(wěn),瞇起眼睛笑得分外輕松。

    高浩東思索片刻:“還行吧,他家有個弟弟,沒聽他提過?!?/br>
    躺在床上的沈京昭還想再問,剛好謝臻推開宿舍門走了進來,他手里提著兩份飯,擱在桌子上淡淡道:“回來了,食堂今天沒有你要吃的紅燒rou了,買了排骨,湊合吃吧?!?/br>
    “阿臻,你吃過了?”沈京昭從床上下來,撈過一份飯,沖著他詢問道。

    謝臻:“有個學長請吃飯,就干脆在食堂吃完了回來的?!?/br>
    “不是我說,我們老謝就是受歡迎?!备吆茤|故作沉穩(wěn)地點了點頭,又摸了摸臉,不出意外吃了謝臻一個響徹的板栗,他皺眉冷笑了下:“浩東,我怎么覺得你從我家回來之后,話多了不少?”

    高浩東撇了撇嘴:“和你弟弟相處久了,當然顯得我話多?!?/br>
    “少廢話,你不吃飯是吧?不吃扔了?!敝x臻威脅他,眼瞧著高浩東咧開嘴笑了笑,連忙道:“吃吃吃?!?/br>
    謝臻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震動,他掏出手機看了兩眼,是謝時雨發(fā)來的信息。

    “哥哥,這個月末會回家嗎?”

    謝臻在聊天框里敲敲打打,還是回了個‘不’字。

    外面雨沒停,雨水打在樹葉上發(fā)出簌簌的響聲,謝臻躺在床鋪上,從自己的枕頭下拿出那串紫檀木手串,一動不動地看了半天。沈京昭見他不出聲,探頭出來輕聲笑道:“你哪兒弄來的?”

    高浩東低著頭扒飯:“哦,那個,他弟弟送的?!?/br>
    “小葉紫檀,挺好的。”沈京昭笑著評價。

    謝臻沉默了一會兒才發(fā)聲:“有什么寓意嗎?”

    沈京昭沉吟:“也沒有吧,無非是平安吉祥什么之類的。”

    謝臻哦了一聲,將手串塞回枕頭底下,枕著手,輕輕閉上了眼。

    平安?那確實是一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心愿。

    作者有話說:

    看刻字的話可以看出一點端倪,小謝送的是臻,不是姓是因為他感謝、喜歡的不是哥哥,是謝臻。但是哥哥送的是“謝”,更像親人吧,把他也當做自己親人的,就像后面哥哥拿的那個小時候的彈珠,也就是第一章 ,是謝時雨的謝……不知道解釋的清不清楚……os:兄弟倆好喜歡刻字哦跟小學生一樣。。

    第19章 束縛

    19

    “西街酒吧被停業(yè)整頓一個星期了,謝臻也沒蹤跡,給他打電話就找借口說自己最近生病了?,F(xiàn)在又下雨了,他又有理由窩縮著不出來了?!蔽幕蹚澠鸫剑讣鈯A著根女士香煙,緩緩遞至唇邊,眼中帶著些許笑意,語氣聽上去有些耐人尋味。

    男人的手觸及她的大腿,從腿根往上撫摸,文慧夾著煙,毫不留情地往男人的手上燙去,麥色皮膚上陡然出現(xiàn)了個煙疤。

    文慧偏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這人:“疤臉,誰給你的膽子?!?/br>
    疤臉不是真的疤臉,只是當年到文慧手下做事的時候,正好臉上劃了道疤,便得了這么個名號。后來傷口痊愈后,文慧也沒心再給他起一個,索性就一直這么叫著。

    疤臉不惱,手背上火辣辣的痛也沒撼動他面色半分,他依舊是笑臉吟吟地對著文慧道:“做都做過了,慧姐,這膽子難道不是你給我的嗎?”

    “閉嘴?!?/br>
    文慧冷冷呵斥出聲,將疤臉的手挪開,她挑了個位置坐下,兩腿交疊,將未熄滅的香煙抽到底:“唐紀那邊到現(xiàn)在也沒準信,看來他是對謝臻很放心?!?/br>
    “唐紀拿捏著他的把柄,謝臻不會輕易倒戈的?!卑棠樅吆咭恍Γ瑵M不在乎地伸出手摸了摸臉。

    文慧隨手將煙頭扔進茶幾上的煙灰缸里,她用涂著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疤臉微微裸露出來的胸肌,毫不客氣地用力刺了兩下,她微微瞇眼:“你信嗎?”

    “我當然信,要論狠毒,謝臻這人的手段比我狠毒多了,連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能輕而易舉的放棄,我可不敢小瞧他?!?/br>
    文慧微笑著說:“他倒不倒戈,這件事不是他說了算……畢竟唐紀是越來越看好他了,到時候還有沒有我們的事還不知道呢,不把他踢出局,我們還玩兒什么?”

    “內(nèi)訌可不是明智之舉,小慧?!卑棠樕焓謴臄R在桌子上的香煙盒里抽出一根煙來,慢慢點燃,深呼出一口氣,他笑起來的時候頗有幾分屬于成熟男性的性感,壓低聲音如是評判著。文慧聽著這個稱呼,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目光又些冷。

    靳時雨撐起一把雨傘,走到謝臻右側(cè),他步伐較快,率先一步邁入雨中。雨水敲打著傘面的聲音環(huán)繞四周,謝臻還滯在車庫門口,沒有動作。

    他捏著雨傘的傘柄,回頭走到謝臻面前,他伸出手直接地撈過謝臻的身體,一把攬住了謝臻,將他整個人都擁進懷中。寬大的手掌輕輕覆蓋在謝臻的右肩處,準確無誤地蓋住了他肩膀上的那道陳年舊傷上,手掌的暖意在秋冬雨夜中顯得有些突兀,謝臻微微瑟縮了下,呼吸也忍不住放慢。

    謝臻依稀能夠感受到,從靳時雨胸膛處傳來的有力的心跳聲,他斂下眼,沉沉呼出一口氣,第一回沒有較勁去掙脫靳時雨的“束縛”。

    雨水敲擊在地上的積水中,濺起點水花,潑濕了褲腳。謝臻在靳時雨的懷抱下慢慢挪到了公寓樓下,看著靳時雨側(cè)著身子,單手利落地收起了雨傘,他沒有松手,依舊緊緊抱著謝臻。

    謝臻心情不佳,聲音平淡且沉悶:“松開我吧?!?/br>
    沒有得到響應。身旁的人依舊自顧自地攬著他,帶著他往前走。

    “靳時雨?!敝x臻被他帶著往前走了好幾步,他沉著氣,輕輕叫出靳時雨的名字。

    靳時雨:“說?!?/br>
    謝臻想要說話,卻莫名啞了火,默默撥弄了下沾著點雨水的額發(fā),道:“算了,沒有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