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1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社交女悍匪[七零]、崔大人駕到、我的房車通萬界、穿書后,我嬌養(yǎng)了四個反派幼崽、道觀美人(重生)、女魔頭拐走正道之光[重生]、po文人妻受非要給我當(dāng)攻gl、小仙姑,你咋不上天???(H 1V1)、我在爛尾文里攻略反派、女配有個團(tuán)購群[七零]
三更鼓聲傳進(jìn)來,趙璟在魚酈身邊睡得酣沉,她從他身上爬過去,披上鶴氅,悄悄開門出去。 浣衣局在西六宮,偏僻迂回,宮道上還時有沈策衛(wèi)巡夜,所幸魚酈對禁宮很熟悉,又有功夫在身,一路躲躲閃閃,溜進(jìn)了浣衣局。 院子里晾著大片的羅衫繡袍,散發(fā)著茉莉皂角的清香,一爿低矮的屋舍,黑漆漆的,只有其中一間亮著稀微的光。 魚酈推門鉆進(jìn)去,里頭有壓低的哭泣聲,見人闖進(jìn)來嚇壞了,正要高喊救命,被魚酈捂住口鼻,“劉嬤嬤,是我?!?/br> 驚惶的老嬤嬤霎時停止掙扎,回頭看去,臉色慘白:“姑娘,你怎么能來這里!” 魚酈未與她多言,借著微弱的燭光往里走,窄短破舊的臥榻上躺著一個老婦人,頭發(fā)蓬亂,臉色烏青,雙眸緊閉著,呼出的氣息弱似游絲,隨時都能斷了。 嚴(yán)寒隆冬,她只蓋了薄薄的被片子,上面補(bǔ)丁歪歪扭扭。 幾個老嬤嬤圍榻站著,在低頭抹眼淚。 魚酈蹲在榻前,握住老婦人的手,輕喚:“狄姑姑。” 她是瑾穆的乳娘,隨他從蜀地入京,從前在周宮,因?yàn)椴赣^天子,人人都敬奉她,過著優(yōu)渥體面的日子。 可是如今,她正躺在黑暗發(fā)臭的破敗屋舍里,氣息奄奄地等死。 狄姑姑似有所感應(yīng),眼睛睜開一道縫隙,艱難地說:“窈窈……” 魚酈應(yīng)下,心疼地問:“你們?yōu)槭裁匆@樣?” 狄姑姑氣息虛弱:“官家多疑,殿下的生忌怎么能不燒紙……” 這話顛倒混亂,可這間屋子里的人都聽得懂。 魚酈狠咬住下唇,直至滲出黏膩的血腥。 狄姑姑的指尖微顫,哀聲道:“我老了,實(shí)在不中用,也幫不上你,與其繼續(xù)茍延殘喘,不如替小主子做些事?!?/br> 魚酈哽咽:“你該與我商量的?!?/br> 狄姑姑搖頭:“你太難了,窈窈,姑姑心疼你,對你說了,你肯定不依?!?/br> “那我怎么辦?”魚酈捧著她的手?jǐn)R在自己額頭上,淚如雨下:“連你都不要我了,我以后該怎么辦?” 狄姑姑手指蜷起,用盡殘余的力氣去撫摸她,粗繭覆蓋的指尖掠過她的額頭,酥酥癢癢。 她沖魚酈微笑,一如從前那個慈眉善目、豐腴體面的老婦人,帶著深重的遺憾和解脫的輕松,流連地一一望過魚酈和她的老姐妹,歪過頭,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 魚酈捧著她的手遲遲不放,側(cè)身貼向她的臉,輕喃:“瑾穆,你把我們一起帶走吧……” 她從很早之前就知道,這宮闈就是一只幽腹深深的猛獸,吞噬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這里,死個人就像把石頭扔進(jìn)深澗里,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 她也不知是怎么從渙衣局里走出來的,那件鶴氅被她蓋在狄姑姑的身上,夜闌寒風(fēng),夾雜著冰雹雪粒,打在薄薄的褻衣上,冷得透骨。 躲過一支巡夜的神策衛(wèi),緊繃的心剛略微松散,身后傳來碾斷枯枝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深深淺淺,從文德殿一直跟她到嘉肅門,魚酈由他跟著,走到幽僻處,四下無人,摸向腰間,甩出蛇骨軟劍,轉(zhuǎn)身直刺向那個人。 他不避不讓,正對著劍尖。 作者有話說: 那個……我把琴酒改成棋酒了【捂臉】 第11章 哪怕你想要我的命,我也能給你 天邊彤云積布,長夜暗暗,掛在花枝上的宮燈像被風(fēng)雪撕扯的孤鬼,投下凄涼慘淡的光影。 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趙璟邁步上前,魚酈慌忙收劍,斥罵:“你是瘋了嗎?” 趙璟仍舊無言,他解下狐裘給魚酈披上,握住她的肩膀,道:“你若想見她們,可以召來東宮見,這樣深夜跑出來,若是被神策衛(wèi)抓到,那可怎么辦?” 魚酈心底積蓄著難以紓解的苦仇,一直堆積到嗓間,連喘息都是疼的。這種疼不致命,卻經(jīng)年累月地折磨人,直把人折磨得面目全非。 她不怕神策衛(wèi),真遇上了就殺,痛快地殺戮正好可以緩解疼。 可這樣被趙璟抱著,滿身戾氣像被泡軟了的刺,綿綿的彎曲蜷縮,她解狐裘的絲絳,說:“我不冷,你身上有傷,不能著涼?!?/br> 趙璟摁住她的手,“只有一件,當(dāng)然是給你穿?!?/br> 有趙璟在側(cè),魚酈再也不用躲躲閃閃,光明正大回東宮。這一路趙璟都沒有再跟她說過話,兩人躺下,他傾身給她掖被角,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睡覺。 好容易入睡,卻又開始做夢。 她夢見狄姑姑給她梳頭,夢見瑾穆教她習(xí)武,夢見胖乎乎的雍明膩歪歪跟她撒嬌……夢見那日城破宮傾,瑾穆把一只檀木交給她,里頭是全新的籍牒、路引,還有數(shù)頃良田的地契、寶鈔。 瑾穆抬起手,像是想摸摸她的臉,可是手在她面頰前一寸停住,帶著克制的溫柔:“窈窈,走吧。” 她是兩手空空走入這宮帷的,離開時亦是孑然一身。她抱著盒子穿梭在逃竄的人煙中,出了宣德門,長清縣主的車駕近在眼前,就只差一步,從此海闊天空,遠(yuǎn)離紛擾。 可是她停住了。 長清縣主下車朝她招手,滿是擔(dān)憂,周圍盡是潰散的軍隊(duì)和頹喪的朝臣,一副大廈傾塌的末日之像,她隔人海朝長清縣主深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回去。 她去崇政殿沒有尋到瑾穆,稍作思忖,便去了東宮。 瑾穆正在給雍明搖秋千,國破之前那漫長的掙扎,使得瑾穆心力交瘁,他幾乎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忙忙碌碌,冷落雍明許久,如今終于有空陪兒子。 他換上了宗彝章紋朝服,玄色袍服上繪著夜月星辰、騰龍?jiān)旗F,赤雉環(huán)繞,頭戴十二旒玉冕,是有威嚴(yán)的尊貴帝王。 他看見魚酈回來,罕見地沖她發(fā)火,魚酈默默承受責(zé)罵,哀求他:“我們一起走,帶雍明一起走?!?/br> 瑾穆?lián)u頭。 他早就對魚酈說過,他為王時戰(zhàn)功赫赫,為帝卻無尺寸之功,唯有死節(jié)殉社稷,任賊分裂其尸,勿傷百姓一人。(1) 而雍明雖然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但是儲君,亦當(dāng)有此志。 兩人爭執(zhí)不下,伴隨著震動天下的攻伐聲,叛軍涌入禁宮,短暫地流竄后,直沖向東宮。 魚酈想拽著瑾穆殺出去,瑾穆不肯,把她推向東宮寢閣的密室里,最后關(guān)頭,魚酈使勁全部力氣,把雍明也拽了進(jìn)來。 那密室的墻上有一道裂隙,她聽見外面喊打喊殺,緊接著安靜下來,趙瑋的聲音如惡魔般飄散:“人都說真龍?zhí)熳?,有真氣護(hù)體,我今日想看看天子之軀能扛得住多少刀劍?” 他身邊的神策四衛(wèi)手中各有一柄短刀,刀刃磨得纖薄,刺破皮rou,可讓血慢慢流。 先是手筋腳筋,再是不足以致命的部位,最殘忍的刑罰,趙瑋猶覺不夠過癮,命人壓來瑾穆的親meimei嫣栩公主,把劍抵到她的脖頸上,讓她為自己奏樂。 磕磕絆絆的樂聲飄進(jìn)密室,魚酈渾身都在顫抖,她緊抱著雍明,捂住他的口鼻,不讓他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兩人都在流淚,淚水無聲滑落。 整個過程持續(xù)了兩個時辰,終于曲盡,血亦流盡,流盡而亡。 魚酈抱著雍明在密道中疾行,宮中尚有昭鸞臺舊人,她囑咐她們利用密道把雍明帶出去,而她自己,則回到了東宮。 這是惡魔懲兇的地獄,做完孽,一哄而散,再乏人問津。 魚酈捧起瑾穆的臉,他闔目沉睡,那般安詳寧謐,只有眉間一點(diǎn)點(diǎn)緊蹙的紋絡(luò),昭示著他死前承受的巨大痛苦。 她藏在東宮半月,直到趙璟抵京,派人來東宮給瑾穆收尸。 魚酈從密道跑出去,一直跑,昏迷在紫宸殿。 她不知道這其間,狄姑姑為了迷惑視聽找了一個和雍明一般大小的少年尸體,精心裝扮,用盡辦法讓他恰到好處的腐爛,遮蓋住面容,再然后,她們扮作貪生怕死的奴仆,把尸體獻(xiàn)出來。 魚酈奉命去認(rèn)尸,看到尸體的瞬間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們甚至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默契地做一件事,將真相掩埋。 至此,全部歸位,而她,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 魚酈醒來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身側(cè)空空,想來趙璟上朝去了。 她躺在床上出神,聽見門吱呦被推開,以為是趙璟派來照顧她的宮女,繡幃被挽起,卻是趙璟自己,他衣冠清整,端著熱氣騰騰的早膳。 “醒了就起來,陪我一起用早膳?!?/br> 魚酈乖乖起身,麻溜地梳洗,不時歪頭偷覷趙璟,見他不慌不忙地?cái)啃溆H自擺放碗碟,越看越怪異。 她在東宮住了這么些日子,發(fā)現(xiàn)趙璟不是一般的勤勉,就算被乾佑帝打得皮開rou綻,第二天照樣爬起來上朝。 而今日,算算并不是休沐的日子,而這個時辰,照理應(yīng)在聽政。 趙璟擺好膳食,往金蟾爐里撒了一把香丸,揶揄:“看什么?我臉上開花了不成?” 魚酈坐在膳桌前,并膝托腮:“你不上朝?” 趙璟沒甚所謂:“反正朝會總是有,政務(wù)也沒有處理完的一天,我今日突然想偷偷懶?!?/br> 他給魚酈舀湯,給她配她喜歡的小菜,頗為得心應(yīng)手。 從前兩人好時,魚酈就是被照顧的那一個,她自小嬌弱,遇事愛哭,趙璟總是小心翼翼捧著她,生怕她受一點(diǎn)委屈。 這么平靜安寧的日子,給人一種回到從前的錯覺。 魚酈捧起羹湯啜飲,熬得濃白的鯽魚湯,香醇入味,rou質(zhì)滑嫩。 她邊喝湯,邊想昨晚的事??瓷先ペw璟好像沒想和她計(jì)較,他這個人就這樣,氣性大得很,當(dāng)時臉色不好看,但過后不會揪著一件事來反復(fù)為難她。 如果他要盤問,昨晚就問了,到如今還像沒事人似的,是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趙璟為她布了半碟子胡蘿卜鲊,惹來魚酈百般嫌棄:“這什么玩意,我才不吃?!?/br> “御醫(yī)說你脾胃皆虛,是飲食不善之故。從今日起我看著你吃飯。”趙璟夾起一顆胡蘿卜鲊,送到她嘴邊,魚酈圓目瞪他,他厲色相逼,魚酈xiele氣,任命地吞進(jìn)去。 “乖?!壁w璟道。 東宮膳食.精細(xì),除了這盤子蒿子味的蘿卜,還有一大片綠油油的菜葉,趙璟雨露均沾,每道夾給魚酈一些,“你要過和京中其他貴女一樣的日子,精致食飲,保養(yǎng)身體,修身養(yǎng)性,好好備婚。” 備婚?魚酈愕然,趙璟卻笑了:“難道你想一輩子這么無名無份地跟著我?” 看他這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來是說服乾佑帝了。 趙璟沒有半點(diǎn)邀功的心思,只是按部就班:“監(jiān)天司會去蕭府請你的生辰八字,為我們測算吉時;禮部正在籌編太子大婚的章程;尚衣局會為你裁制褕翟和鞠衣,定制鳳冠;而你,要好好學(xué)規(guī)矩?!?/br> 聽他絮絮叨叨,有那么一瞬間,魚酈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她有幸與趙璟相識于微時,得他念念不忘,力排眾議迎娶她進(jìn)東宮,儲妃之位,世人傾羨,自此夫妻意篤,舉案齊眉,坐擁天下,共享尊榮。 這是趙璟想讓她過的人生,是祖母想讓她過的人生,甚至也是瑾穆想讓她過的人生,得人庇護(hù),安穩(wěn)順?biāo)臁?/br> 這是所有女孩夢寐以求的,是趙璟苦心為她勾勒的后半生。 他什么都不追問,什么都不計(jì)較,只把他能給的東西全都擺出來,讓魚酈自己選。 就如他所言,往事已逝,人都要往前看。 可惜,魚酈不能讓他如愿。 她含笑一一應(yīng)下,問了趙璟幾個無傷大雅的問題,道:“我想從相國寺請幾位高僧入宮,我想做一場法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