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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58節(jié)

    金鑼一響,獒云搶先攻來,他平時用慣了刀,握住槍便一陣猛劈,槍身砸下之時,季懷真把槍一橫,勉強接住,登時只覺虎口巨震,兩臂發(fā)麻,不曾想獒云看著瘦弱,卻一身蠻力。

    燕遲在下面喊道:“別和他拼力氣!”

    季懷真咬牙苦撐,一字一句道:“這還要你說?”

    最初幾招,趁著獒云不慣使槍,季懷真初占上風。

    可幾招后,獒云便越發(fā)得心應手,將季懷真逼得連連敗退,眼見正要一槍扎中對方肩膀,季懷真卻避也不避,兵行險招,直逼了過去。

    見那長槍在他手中一轉(zhuǎn),以槍尾猛地直掃獒云后背。

    這一擊蓄足了力氣,又陰險至極地打中獒云先前被他親爹踹中的地方,可憐獒云舊傷未愈,再添新傷,又加上他輕敵,險些被季懷真一槍掃出校場。

    季懷真冷聲道:“這一槍,是替葉紅玉葉大人打的?!?/br>
    臺下一片嘩然,雖不是每個人都懂漢話,但葉紅玉三個字絕對如雷貫耳。

    燕遲霎時間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著手擲長槍,長身而立的季懷真。

    獒云陰鷙回頭,咽下口中腥甜,直直盯著季懷真,剎那間看明白了這個齊人的意圖。他輕狂一笑,突然回身,手中長槍朝立鼓猛擲出去,一聲悶響之后,只見那長槍橫穿鼓面,去勢未消,連帶著鼓一起釘在地上。

    獒云冷冷道:“這一局,算我輸,下一局?!?/br>
    季懷真眉頭微皺。

    金鑼再響,第二局開始。

    獒云半句廢話沒有,既不解釋這一局的規(guī)則,也不給季懷真喘息時間,鑼聲余韻還在,便直接箭步上前,握拳成爪,直逼季懷真面門。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見那齊人身手矯健,拔腿就跑,圍著整個校場沒命地轉(zhuǎn),看得眾人傻眼。

    他們夷戎人比武,向來以臨陣脫逃為恥,便是輸了,也也得以迎敵之姿,誰知這齊人開始便逃跑,遛狗似的,將他們夷戎三殿下遛了大半個校場。

    燕遲心急如焚,只盼著季懷真有些眼色,早點認輸,拖到第三局,便有機會了。

    然而眼色這回事,季懷真雖有,卻也只用在想用的人身上。

    眼見獒云面色鐵青,緊隨其后,一只手已搭上季懷真的肩膀,季懷真卻猛地順勢彎腰,繞到獒云身后去,一個錯身的功夫,已是一巴掌扇在這位心高氣傲的夷戎三皇子削瘦的臉上。

    巴掌脆響響徹天際,比和當初打燒餅驚得飛鳥齊出的一巴掌有過之而無不及。

    季懷真甩甩打痛的手掌,彬彬有禮道:“這一巴掌,是替巧敏大哥打的?!?/br>
    獒云緩緩回頭,用牙頂了頂被打的那邊,繼而猛地抬腳,一腳踹中季懷真胸口。

    這一腳不可小覷,踹的季懷真人飛出去,頭先落地。

    他眼前發(fā)黑,胸口血氣翻涌,哇啦一聲,早飯混著血,盡數(shù)吐在剛冒新芽的草地上。隱約間聽見一聲熟悉怒吼,依稀看見有人正沖這邊沖來,竟是一干侍衛(wèi)都壓不住他。

    不是燕遲又是誰?

    然而比燕遲更近的,卻是已近在咫尺,追上來的獒云。

    眼見他鐵拳要再落,季懷真勉強一笑,眼中卻意氣風發(fā),叫人一看就移不開眼。他手中攥著的東西猛地扔出,穿越大半個校場,砸在立鼓上,發(fā)出一聲雖小,卻清晰可辨的悶響。

    獒云的拳頭猛地停住。

    季懷真白唇紅牙,狡詐一笑。

    “我認輸?!?/br>
    嘴唇白,是被打的血色盡失,牙齒紅,是滿口鮮血,他竟趁著先前獒云靠近的功夫,悄悄摘下他腰間的骨刀,關鍵時刻扔出,直接認輸投降以來保命。

    獒云卻一笑,反問道:“那又如何?”

    他如拎條死狗般一抓季懷真衣領,那鐵拳正要落下,手腕卻被一股巨力抓住,竟令他再動彈不得。

    獒云痛得額角青筋暴起,神情扭曲,忍住手腕要被人捏碎的疼痛,回頭一看,只見拓跋燕遲站在他身后,攥著他的手一點點拖離季懷真。

    燕遲渾身殺氣難掩蓋,一字一句,語調(diào)森冷道:“我的人,你再不許碰一下?!?/br>
    第62章

    話音一落,燕遲抓著獒云的胳膊將人甩向一邊。

    是獒云不講規(guī)矩在先,不顧季懷真認輸,竟要再下死手。事已至此,燕遲再無顧忌,手中長刀直接出鞘,架住獒云的短刀。

    短兵相接的剎那打出一陣火花,獒云險些不敵,被這一下震得后退,剛狼狽站好穩(wěn)住下盤,燕遲竟又舉刀劈來。臺下觀戰(zhàn)的草原十九部中,已有不少支持獒云的那派發(fā)出不滿叫喊,正蠢蠢欲動往校場沖。

    獒云被燕遲一拳揍得眼眶出血,臺下之人更是按捺不住,眼見單挑要變?nèi)簹?,還是季懷真最先反應過來,慌忙將燕遲攔腰一抱。

    可他又哪里拖得動暴怒之中的燕遲?

    反倒兵荒馬亂之間,險些被燕遲的手肘打中。

    混亂之中,已有侍衛(wèi)沖上來試圖分開二人,還有不少人拉偏架,可燕遲誰也不打,專盯著獒云揍,竟有股不死不休的勢頭。

    見此情景,臺上的蘇合竟是笑了。

    最后還是瀛禾出面,飛身躍下高臺,兩個弟弟每人一拳揍在臉上,將二人分開。

    再一回身看著那拉偏架的人,面無表情,抬手一巴掌過去,只把那人被打得如柳絮般飛撲在地,哇的一聲吐出口斷牙。

    方才燕遲被獒云揍了不少下,此刻嘴角微微溢血,渾身顫抖,動作輕柔小心地將季懷真一抱,目光中盡是難過自責。

    自從知道眼前之人是季懷真而非陸拾遺后,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

    季懷真疼得齜牙咧嘴,囂張地問燕遲:“那一巴掌看得過癮嗎?解氣不解氣?!?/br>
    燕遲不吭聲,只默默抱緊季懷真。

    一箭之地外,烏蘭怔怔地看著二人,方才他去拉架,為了護住燕遲,挨了獒云好幾拳,可燕遲竟對他不聞不問,滿心滿眼只有那個陰險狡詐的齊人。

    他第一次見那齊人,便是在燕遲殿下帳中,二人大打出手,他從未見燕遲殿下發(fā)過這樣大的脾氣,也從未見燕遲這樣在意過誰。

    烏蘭知道這個齊人叫“陸拾遺”。

    他阿父是瀛禾的心腹,他也自然知道陸拾遺是什么人,若安守本分也就罷了,如今偏的竟左右逢源,又來玩弄燕遲。

    蘇合可汗起身,鐵靴踏一步步跨過臺階,每走一步,以他為中心,周遭就靜一分。他不怒自威,不需說一句話,就叫臺下那些心思各異,渾水摸魚的人膽寒。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燕遲身上,燕遲把季懷真護在身后,倔強地和父王對視;接著又把目光轉(zhuǎn)向獒云,獒云卻微微低頭,錯開視線。

    最終蘇合道:“前兩局平手,第三局——”

    他一瞥兩個兒子,沉聲道:“比射箭?!?/br>
    季懷真神情一僵,瞪著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夷戎大可汗。

    連燕遲也跟著變了臉色。

    明明是蘇合昨日暗示他,定要來參加這次的祭神會,季懷真起先不明白,直到看見葉紅玉的刀抬上來,才突然意會了蘇合的意思。

    這刀是獒云以他的名義從汶陽帶回來的,他這當?shù)牟槐闫奶^,只好借季懷真的手,來將葉紅玉之物還給燕遲。

    正因參透這一層,季懷真今日才敢挺身而出,提出比試三場的緩兵之計。

    怎的這人又臨時變卦,第三局挑了個他不擅長的來?

    就季懷真的花拳繡腿,能撐到第三局已是僥幸,論騎馬射箭,他又怎比得過馬背上長大的獒云!

    獒云也想到了這一層,得意而又挑釁地看著燕遲。

    第三局豈止是簡單的比試,而是要看定規(guī)矩的人心中向著誰。

    議論紛紛之間,只聽蘇合可汗繼續(xù)道:“你二人各自站好,手拿甜瓜放在心口,再各挑一人出來,互相交換,按照順序,去射對方身前的甜瓜。彼方射時,己方射箭之人以箭防守,擊中對方的箭,以此來救同伴性命?!?/br>
    在此規(guī)則之下,獒云的人拿箭來射季懷真,箭離弦之時,一旁的燕遲須得再射一箭,追上第一箭并將其擊中偏離原先箭道,方可救季懷真一命。

    季懷真一看燕遲,嘀咕道:“我才不要你來,省的你借機報仇。”

    燕遲惱怒起來:“不是我,又是誰?你站好,不要亂動。箭來的時候也別怕?!?/br>
    季懷真一笑,湊近看著燕遲,小聲道:“想清楚了?我在上京的時候可給你心上人使過不少絆子,你不想替他出氣?”

    從前提起陸拾遺,二人總是大動肝火,今日季懷真卻故意般,句句不離陸拾遺,也不知揣著什么主意。

    燕遲心頭火起,不明白都什么時候了,他為什么還是滿嘴陸拾遺,難不成就非要此時惹他生氣與他斗嘴嗎?然而等他氣急敗壞地將季懷真一看,見他面色慘白,一想他這一腳又是為誰挨的,登時又什么都說不出了。

    己方人員已定,哪怕季懷真不愿,燕遲也不肯將此等性命攸關的大事交予旁人。

    就在比試即將開始之際,獒云那邊卻遲遲未有動靜。

    只因蘇合可汗立下的這一規(guī)則太過驚險,獒云生性多疑,對屬下從不以誠相待,此等緊要關頭,竟無一人敢為他挺身而出。

    對面的燕遲自不必說,整個鐵凌邑中,箭術比得上他的屈指可數(shù)。若僥幸贏了,自然風光無限,可若輸了,誰又敢拿獒云的性命,拿敕勒川未來的局勢去賭?

    一時間面面相覷,無人敢隨獒云應戰(zhàn)。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亮聲音響起:“——我來?!?/br>
    燕遲不可置信地回頭。

    只見一人從人群中緩步走出,見這人唇紅齒白,細皮嫩rou,任誰看去,都不會相信這身形纖細的少年擅長暗殺之術——鐵凌邑中和燕遲箭術不相上下之人,來了。

    季懷真的眼神霎時間微妙玩味起來。

    燕遲滿臉怒容:“烏蘭!”

    烏蘭充耳不聞,接過一旁侍衛(wèi)遞上來的護腕扳指一一戴好,展臂拉開四石重的長弓,冷冷朝季懷真眉心瞄準。

    獒云見狀,突然一笑,松了口。

    按理來說,烏蘭是瀛禾的人,獒云本不信他,可見他一副今日勢必要讓這齊人不能活著走出校場的模樣,只怕是否能輪到他站著等燕遲來射,還要另說。

    燕遲將烏蘭胳膊一抓,怒不可遏道:“你這是做什么?”

    烏蘭在燕遲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平靜反問道:“現(xiàn)在殿下眼中可是終于裝得下我了?”

    燕遲一怔,正要再說,季懷真卻早已走到幾步開外的地方站定。

    他被綁在立起的木樁上,為防止逃跑,全身上下只余下捧著甜瓜的手可動。烏蘭冷冷一笑,劍拔弩張地同季懷真對視,掙開燕遲的手,手擲長弓站定。

    季懷真火上澆油,懶洋洋道:“小燕,大家都看著呢,可別丟人。這次你可別再像上次一樣脫靶了?!?/br>
    烏蘭瞬間神色更冷。

    這回比的不單單是應戰(zhàn)之人的箭術,比的是膽量與同伴之間的默契!

    若是燕遲的準頭偏上半分,又或是放弦時機不對,憑借烏蘭的臂力與經(jīng)驗,可一箭貫穿甜瓜,再射穿季懷真胸口,叫他今日就要交代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