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耗著
夏夏很早就洗漱上了床,但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拉開臥室的陽臺門,外面正通著一個寬闊的露臺。她便走過去,坐到了椅子上。 她知道這里也是武裝基地,但又跟之前那個武裝基地不同。這里晚上沒有任何訓(xùn)練的聲音,周遭都很安靜。她仰頭,竟還看見了星星。 好像……很久沒看過星星了。 她就那樣仰頭看著,直至山頂?shù)娘L(fēng)吹來,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下,夏夏才回過神來。就在此時,后背微微一沉,一張厚重的毯子毫不客氣地扔在她身上,瞬間阻隔了吹來的風(fēng)。 緊接著就是一道更不客氣的聲音。 “冷不知道穿外套?” 周寅坤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兩人之間隔著一張很小的圓桌。他瞧了眼不吭聲的女孩,語氣漫不經(jīng)心:“睡不著?” 夏夏低著頭,把扔到她身上的毛毯迭好。很明顯迭完就要走人。 男人自然不許,在她要起身的前一秒,直接攥住她把人拉回來:“周夏夏,我的氣都消了,你生哪門子的氣?” 他放開她的手,往后一靠:“這幾個月我也在琢磨一件事。你說,你拼了命地想逃,究竟是不想跟我在一起,還是不能跟我在一起?你自己搞得清楚嗎?” 聞言夏夏看了過來。明顯是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不就是因為我殺了那幾個你最在乎的人,所以你要是接受了我,心里就會很愧疚對吧?于是你只能說服自己,不對我產(chǎn)生任何感情?!?/br> “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敝芤ふf:“你也對我做了同樣的事?!?/br> 他側(cè)過頭來,一字一句道:“我們從墨西哥逃離那天,阿耀墜了海?!?/br> 話音未落,就見夏夏表情倏變,眸中滿是震驚。 “墜海并不可怕,但墜海前他中了槍,才導(dǎo)致到今天都生死不明,你說他活著的幾率有多大?” 夏夏此刻根本說不出話。 她只記得那天去機場的路上,阿步說阿耀跟他們分開走,是為了更好地避免危險。后來突遇追擊,最終只有她和周寅坤上了飛機回到緬甸。她一直以為,阿步和阿耀會乘坐其他航班回程,從來沒想過…… “如果不是你泄露定位招來追擊,阿耀不會出事。” 周寅坤盯著她,“我殺了你在乎的人,你就要跟我拼命。你殺了阿耀,拿什么賠給我?在我這兒,你那一堆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阿耀。” 夏夏驟然得知阿耀出事,怔在原處,一時緩不過來。 “所以,我們扯平了周夏夏?!蹦腥宋丈纤氖郑澳悴挥糜腥魏蝺?nèi)疚?!?/br> 他殺了她在乎的人,而她,也間接殺了他在乎的人。 所以扯平了。以后周夏夏大可以安心繼續(xù)待在他身邊。至于在身體里植入定位器坑他這一把……就當(dāng)一時叛逆,他大人大量,不計較了。 輕飄飄的“扯平”二字,將夏夏喚回了神。她不明白周寅坤是怎么想出這兩個字的。 “扯平?”她對上男人的眼睛,“要怎么扯平?” 夏夏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你把野人山里的爺爺奶奶怎么樣了?” 突然提到這個,男人面色坦然,“沒怎么樣。” 這份坦然,跟當(dāng)初他說沒殺爺爺和爸爸時一模一樣。 原本的懷疑,在此刻變成了篤定。夏夏起初并未察覺異常,只覺他突然要離開野人山有些奇怪??缮狭塑囮P(guān)上門,她聞到了愈發(fā)濃烈的血腥味。 當(dāng)時便有一股不好的預(yù)感襲上心頭。可她想不通,他為什么要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蛇@一瞬間,她忽然又想明白了。 “是因為那些衣服鞋子對嗎?”她聲音微顫,“因為他們下了山,你怕他們引來警察,所以殺了他們連夜下山。你就這么愛殺人?” 這分析得還挺對。 “倒也不是我愛殺人,只是他們該死而已?!?/br> 周寅坤面上沒什么變化,“事實上他們的確引來了警察。你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多管閑事,不該死嗎?” 夏夏沉默地看著他。 他說得毫無悔意,甚至理所當(dāng)然極了。 而更可笑的是,這樣的事、這樣的態(tài)度已經(jīng)不會讓她驚訝,她的心仿佛都跟著變得麻木僵硬起來。 沉默良久,她問:“那為什么還留著我,我也引來了警察,為什么不殺我?” “你跟他們又不一樣。”周寅坤笑得好看,“你都不怕死,殺你能有什么意思?” 跟他不過說了幾句話,夏夏就覺得身心疲憊。 她理解不了他的思路和想法,也根本不想理解。女孩沉默地再度望向天空,遺憾的是,夜幕中的星星都不見了。 她不再說話,男人也由著她。他懶懶地靠在椅子上,與她看著同一片夜空。 只是沒幾秒,視線就又挪回到夏夏身上。 “兔。”周寅坤叫了聲。 女孩沒有反應(yīng)。男人也不惱,繼續(xù)說:“你這么聰明,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為什么一直逃不掉呢?” 不等她回答,他又慢悠悠地給出答案:“因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怕什么、在意什么。只要拿捏住這些,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身邊。就像現(xiàn)在這樣?!?/br> “既然你這么想要自由,為什么不換個思路。別總在自己身上瞎琢磨,不如在我身上多花點心思。不是有個成語,叫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嗎?” 夏夏還是沒反應(yīng)。 周寅坤耐心地舉了個例子:“比如,我這人對真正得到的東西其實很容易膩。等真正膩了的時候,你跪在地上求我,我都不會多看你一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此話一出,旁邊的人兒總算有了點動靜。 她側(cè)過頭來:“現(xiàn)在還不算真正得到嗎?” 把她捆綁在身邊,死不了、逃不掉,早已侵占擁有了她的一切,憑著心情為所欲為。如果這樣都不算真正得到,那究竟怎樣才算? “當(dāng)然不算?!?/br> 見她等著下文,男人這才坐直,語氣難得溫柔:“真正得到,就是你滿心滿眼都只有我?!?/br> 兩人視線相交著。說完這話,周寅坤清楚看見夏夏眸中微動,他視線立刻掃到她唇上,就等著她親口說出一個“好”字。 然夏夏說的是:“我辦不到?!?/br> 周寅坤笑意一僵,神色冷了下來。 周夏夏很少說這樣的話。她不會的題會一遍遍解,畫錯的圖會一遍遍改,建房子遇到的難題也會一個個解決……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她從不知難而退。 到他這里,卻是想都不想就放棄了。 “呵?!?/br> 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直接掐住女孩下頜迫使她抬頭,“跟我辦不到,那跟誰辦得到?” 夏夏看見他瞳色變得極深,知道是真的惹到他了,而且最后這半句……聽起來別有意味。她不由攥緊了椅子邊緣,心中遲疑著。 但下一秒,周寅坤就松開了她,語氣恢復(fù)如常:“別緊張,只是隨便一問?!?/br> 他摸了摸她的頭。 “周夏夏,一輩子很長,咱們慢慢耗?!?/br> * 同一時間,晚上十一點半。 夜色之中,向衡予快步走進(jìn)距離密支那警署不遠(yuǎn)的地下秘密辦公點。 盡管及時撤離警署,沒有人員受傷,但此時此刻,辦公點的氣氛不亞于遭受了炸彈襲擊。 “向局。”先到一步的秦朝明和何峰上前。 向衡予一來就覺出氣氛不對,專案組副組長秦朝明壓低聲音:“因為撤退及時,專案組成員都沒有受傷,但其所在機構(gòu)相繼被炸彈襲擊,襲擊點還包括百貨商場和學(xué)校,時刻威脅著他們的家人。” 一旁何峰說:“雖然沒有人申請退出專案組回國,但這一番炸彈襲擊,恐怕是對專案組成員的辦案心態(tài)造成了實實在在的干擾?!?/br> 向衡予皺眉,盡管沒有直接證據(jù),但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生出這么多亂子,直接影響辦案,幕后cao盤者是誰不言而喻。 能同時在多國制造炸彈襲擊,足以說明周寅坤的實力要比想象中強得多。但他手上究竟有多少人,裝備了什么武器,警方全都一無所知。 在這種情況下貿(mào)然抓捕,輕則罪犯逃脫,重則兩敗俱傷。無論哪種結(jié)果,都不是此次聯(lián)合行動的最終目的。 這時向衡予的手機震動,她接起來:“我是向衡予?!?/br> 那邊正是國內(nèi)公安部的來電,告知有人聲稱手上有重要情報,需要交給聯(lián)合專案組負(fù)責(zé)人。 “是什么人?” 電話那頭回答:“是一個位于菲律賓的中國攝影師,名叫張穩(wěn)。他說自己拍到了有關(guān)周寅坤的重要情報,并發(fā)來了一張照片,經(jīng)技術(shù)部核實,證據(jù)真實有效。公安部立刻安排了航班,目前張穩(wěn)即將落到地密支那的巴莫機場?!?/br> “好,我知道了?!?/br> 向衡予掛斷電話,看向何峰:“有位重要情報人落地緬甸,安排人去機場接過來,務(wù)必小心?!?/br> “好的?!?/br> 一小時后,情報人張穩(wěn)被安全接到秘密辦公點。 張穩(wěn)三十出頭,穿著樸素。他被直接帶到組長辦公室,見到向衡予時他激動伸手,“局長好,我叫張穩(wěn),是個野外攝影師!” “張穩(wěn)你好?!彼中亩际呛?,向衡予遞給他一杯水,“不著急,慢慢說。你都拍到了什么?” 張穩(wěn)雙手接過水,只喝了一口就放到桌子上,趕緊低頭翻找起包里。 他一邊找一邊說:“去年年初,我為了拍攝叉角羚索諾拉亞種,跑到墨西哥待了兩個月。我當(dāng)時是在墨美邊境的索諾拉沙漠拍攝動物遷徙,正拍著就突然聽見槍聲,我就趕緊把鏡頭轉(zhuǎn)過去拉近了看,看起來很像是黑幫在火并槍戰(zhàn),畢竟墨西哥是個毒梟肆虐的國家?!?/br> “那槍聲實在離得很近,我怕他們打到我這邊來,所以一直在鏡頭里看著,我也是頭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見槍戰(zhàn),而且實在精彩,就全錄了下來?!?/br> 他從包里翻出u盤,雙手遞給向衡予。 “我拍完遷徙就離開了墨西哥,在世界各國游走拍攝一年,上個月才在菲律賓完成了最后的拍攝?!?/br> 張穩(wěn)說,“我之前在國外就看見過中國發(fā)出的紅色通緝,一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但直到回看所有片子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索諾拉沙漠拍到的人,竟然很像那個通緝犯!我就趕緊打了公安部電話?!?/br> “聽說這人把大批量的毒品販運到不少國家,毒品這東西絕不能進(jìn)咱們中國!”張穩(wěn)看著自己交出去u盤,“也不知道我拍到的東西能不能幫上忙,向局長,希望警方能順利抓住他?!?/br> 向衡予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跟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