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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謝昭寧(重生) 第23節(jié)

    “外面風大,郡主進殿內來吧?!敝x昭寧見?狀認命輕嘆,“我去?梳洗更衣,帶郡主出宮?!?/br>
    霍長歌這才軟軟“嗯”出一聲,眼?底總算浮出了些笑意來,眸子一彎,沖他乖覺點?頭。

    “陳寶,”謝昭寧將陳寶也喚出來,溫聲囑咐他,“先將郡主與南煙姑娘領進殿,沏些熱茶,適才送來的?果干也取來,好生招待著?!?/br>
    陳寶恭敬應道:“是,殿下。”

    他一轉頭,又朝霍長歌和南煙憨傻一笑:“郡主,請;南煙姑娘,請。”

    霍長歌也回他甜甜一笑,眼?底還帶著些微小心翼翼與討好,與南煙跟在他身后進了殿。

    謝昭寧那右偏殿,空空落落,連墻角擺設都沒幾件,跟他人一樣,瞧著孤寂卻又疏離,無?時無?刻不?透出股子短暫寄居的?氣息來,哪里有主人家的?姿態(tài)。

    霍長歌捧著熱茶,坐在殿內轉頭四顧,只?覺這殿中著實冷清太多?,莫名有種淡淡的?悲涼與無?望,她便又忍不?住開始心疼他,心尖微微得脹。

    霍長歌人等在里面,謝昭寧卻仍留在門外,他往連璋身前走過去?,彎腰將他臉上那書?一把掀了,連璋抬眸狠狠瞪他一眼?。

    “三殿下心軟,”連璋冷聲譏諷他,“還不?去?哄著那位小郡主?”

    “我曉得你自詡品性?高潔,最見?不?得假模假樣之徒,只?因宮里這般的?人實在太多?了,且她又是燕王獨女,咱們少時聞小舅講過許多?北地之事,見?她如此,你便更覺大失所望,故格外看不?慣她……”

    “可你又瞧過她卓絕武藝,聞得她幼年所經慘烈戰(zhàn)事,愈加覺得她不?該恣意驕縱、無?理取鬧,由她親自毀了她那份霍家人應有的?錚錚傲骨?!?/br>
    “只?是二哥,我原當?你該比誰都明白——”謝昭寧一語洞穿連璋心中所想?,見?他惱羞成?怒抬眸,愈加壓低了嗓音,尾音輕顫道,“——若是坦蕩活著,便能性?命無?虞,誰又愿披著一張?zhí)摷倜嫫?,這般亂七八糟得活著呢?這宮里的?人,還有誰是真正的?真?你是么?”

    他話音即落,連璋倏得一滯,兩頰肌rou些微隆起,似被他血淋淋扒開了心底的?傷,勾出哀戚舊事來。

    連璋愈加憤恨地瞪著他,卻又遮掩不?住眼?底浮起的?明顯痛楚,一時語塞沉默,半晌后,方才啞聲冷笑道:“你膽子倒大了許多?,竟敢為她來教訓我?”

    “……隨你怎么想?吧,反正這些年里頭,”謝昭寧聞言似也著惱了,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與他忍不?住嗆聲道,“你也從未覺得我有哪里好,現(xiàn)下再加一條罪名,也沒甚么所謂了?!?/br>
    他話音未落,轉身便走,徒留連璋一人在身后,眼?角恍然有淚光輕輕一閃。

    第25章 玉佩

    霍長歌在殿內等過一刻, 謝昭寧這才更衣出來,神色如常,只略有倦容, 長發(fā)?重以銹金發(fā)帶束了斜斜搭在左肩前,堪堪掩住顴骨上的那顆痣, 露出冷艷眉眼, 月白長衫外罩薄藍大氅, 銀絲雜了彩線綴在左襟細繡了赤頂墨尾的云鶴,又是那日花燈會時少年華美又淡遠清峭的模樣。

    “走吧?!敝x昭寧將禁軍木符遞與霍長歌,溫聲叮囑她,“收好了?!?/br>
    院里連璋臉上蓋了書本似是仍在睡,霍長歌也不理他,別過南煙,與謝昭寧出門?, 仰頭一笑:“嗯?!?/br>
    *****

    出得宮門?, 蘇梅守在馬車前已是候著了,見他二人?來, 福了一福。

    霍長歌些微一怔, 旋即明白過來:想來讓她去請人?這招, 也是皇帝的試探,他曉得以連璋那性子霍長歌該是請不動的, 但謝昭寧這性子卻是一定請得動的。

    若是如他所料, 只霍長歌與謝昭寧二人?孤男寡女馬車里共處一室, 名聲便要敗壞,蘇梅又懂些武藝, 便由她隨扈左右跟著了。

    可若是霍長歌能將連璋也請了來,那連璋恐怕在晉帝眼中, 便已是有私心的了。

    帝心果然多疑,霍長歌暗自嘲諷嗤笑,抬眸卻彎著眉眼與謝昭寧甜甜道:“三哥哥,我這位jiejie你可還?記得?她名喚蘇梅,是我家里的家將,隨我自小一同長大的?!?/br>
    蘇梅應聲又一行禮,柳腰花態(tài)頗顯嫵媚動人?,姿態(tài)不卑不亢中又夾裹三分英氣?,是霍長歌口中北疆女子的模樣:“三殿下?!?/br>
    謝昭寧溫潤一笑,朝蘇梅點頭還?禮,一派君子謙和的好風度,卻是與霍長歌坦然回了句:“我記得,宮里多甚么人?、少甚么人?,我頭個?便得曉得的,你們入宮那日,我便已見過蘇梅姑娘的畫像,還?曉得姑娘恐怕亦使得一手的好刀,右手虎口略有薄繭?!?/br>
    蘇梅訝然掩唇,又笑著福一?;厮骸暗钕轮囐澚??!?/br>
    謝昭寧便也不再多話,微微一笑,挑了簾子率先上了車。

    待霍長歌也上去,蘇梅跟著進?來,放下厚重的簾布遠遠貼了門?正襟危坐,姿態(tài)似個?行伍間的軍人?般,偶爾好奇覷一眼謝昭寧,卻是與霍長歌也不多言,有眼力見兒又守禮,比霍長歌要讓人?省心許多。

    車身一晃,往前走?了,謝昭寧才微一抿唇,認真瞧著霍長歌,與她低聲道:“往后無事,莫要招惹二哥,他那人?喜靜,最煩哭鬧?!?/br>
    “哪里是我要哭鬧?他話都?不讓我說完,左一句‘出去’、右一句‘滾’!”霍長歌聞言佛然不悅,不滿他言辭偏袒連璋,下意識便直直朝他告狀,卻又隱去了連璋那些難聽話,不愿讓他知道了,只垂眸難堪道,“好歹我也是個?姑娘家,哪里受得這羞辱。這原是皇子該有的氣?度嘛?”

    “二哥性子是冷淡孤僻些,人?也寡言,本資源由蔻蔻群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整理可心地?卻是極好的,你往后自會明白,說不準還?會與他頗投緣?!敝x昭寧聞言嘆一聲,自是曉得以連璋那愛憎分明、冷硬剛烈的性子的確做得出這種事,想勸她能忍即忍,又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亦非時常能忍得住不嗆上連璋兩句,何況霍長歌。

    況且以她這機靈勁兒,恐怕何時該忍、何時不該忍,自個?兒也是心知肚明的,原也不用他多說。

    “我曉得他,也曉得你,不過是各個?避我如蛇蝎!”霍長歌本就憋悶,見謝昭寧不幫自己說話,反而越發(fā)?維護起連璋,愈加委屈得一掀眼皮,瞪他一眼,撇嘴揉了揉衣擺,跟魚吐泡泡似的,嘴巴一開?一合不住道,“可誰又想上趕著嫁似的?我不過做做樣子,你們還?當真不成?你那二哥原也是傻的嗎?他爹能讓我嫁誰?自作多情甚么呀!”

    謝昭寧:“……”

    她言辭鋒利,毫不留情面,一個?“你”又連著一個?“你們”,炮口便又將謝昭寧也對準了。

    謝昭寧不由尷尬起來,眼神游移,羞赧得連頭都?要低下去,一對耳尖“咻”得紅得似能滴下血,就快維持不住那一身的清峭。

    “……好了,不說了,是我說錯話?!敝x昭寧見她著實著惱得很了,略一思忖便知連璋怕還?說了她不少難聽的話,難聽到依著她那小肚雞腸的性子,連告狀竟都?羞于開?口告全了,東拉西扯也只能遷怒他,他頂著鼻梁上墜的汗,笨口拙舌哄她道,“即是出宮來了,便散散心,不想那些事情了?!?/br>
    “為甚么不說?我還?氣?著呢!”霍長歌兩手往身前一環(huán)抱,見謝昭寧低了姿態(tài)又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又心疼又更惱,胸口憋的氣?更沒處撒,只想掉頭回去將連鳳舉與連璋這倆罪魁禍首全砍了,她抿了抿唇,自個?兒緩了緩情緒,抬眸覷著謝昭寧一副手足無措模樣,只憤憤不平又低聲陰陽怪氣?罵一句,“大家本就同是棋盤上的棋子,誰也沒比誰高貴!一顆棋子還?嫌棄起來另一顆,也是貽笑大方得很,心里沒點兒數(shù)?!?/br>
    謝昭寧:“……”

    這話雖不好聽,但也沒說錯,仔細一品還?有點兒想與連璋平起平坐的意思,光明正大得逾矩,膽兒挺肥。

    謝昭寧一瞬啼笑皆非,想提點她莫要太過傲氣?,寄人?籬下總歸還?是要守規(guī)矩的,話到嘴邊又覺四下無人?,便讓她尋釁撒了這口氣?也好,總比一直憋悶著強,便只無奈瞥她一眼,也不再說話。

    蘇梅偷偷睨著他倆,嘴角笑意堪堪讓她壓下去——霍長歌驕矜慣了,脾氣?又大,話說得不留情面,謝昭寧卻愿意忍,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倒也有意思。

    更別提他倆這一來一往間,話里機鋒毫不遮掩,似是短暫光景的相處,已有了些許過命的交情似的,互相信任著彼此。

    車廂內一時寂靜無聲,只聞窗外車輪“咯吱咯吱”軋過石板路。

    “三哥哥,”霍長歌火氣?來得疾也去得快,發(fā)?完了怒心頭順暢了,便又覺車內靜得太過無趣,好不容易有個?與謝昭寧獨處的時機,便想多與他說說話,她手撐下頜,身子隨馬車輕輕搖晃,狀似天真得好奇試探輕道,“那你可曾想過,原想娶甚么樣的女子呢?今日陛下與娘娘都?說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樣子,可這話我聽不懂,也不贊同,你心里的女子又是甚么模樣的?”

    “還?、還?未曾想過……”謝昭寧眼神微微一晃,溫柔清澈中又裹著些赧然,越發(fā)?不自在起來,輕咳一聲道,“我原也不大會應付姑娘家,再說姻緣一事,本就上天注定,哪里會想那許多,興許哪天遇到,就曉得了?!?/br>
    這話答得倒跟前世一個?字都?不帶差的,卻不料前世他倒霉催得遇到了她……

    霍長歌心里替他喊過一聲冤,她前世便曉得先皇后曾為他求過了恩典,遂他到了二十二歲仍未曾娶妻,皇帝也不能明著逼迫,倒是讓她逮住機會鉆了空子。

    “那到也是,”霍長歌遂抿唇輕笑一聲,露出頰邊一對嬌俏小梨渦,順著謝昭寧的話說,“譬如我爹娘——”

    霍長歌憶起雙親,一雙杏眸里似碎了把星光,笑著與他緬懷道:“小的時候,我爹常說,他活到三十歲才遇著一個?我娘親。他那時便想,我娘一定是遼陽城外雪山上的山神送給他的這輩子最好的禮物,只可惜天妒紅顏,她去得太早了。她去以后,爹原還?說,若是這輩子等不來娘的轉世,便也只能孤獨終老了。”

    她話音未落,已續(xù)出一聲輕嘆,滿滿的惆悵。

    “燕王與王妃鶼鰈情深?!敝x昭寧一雙濃墨重彩似的長眸里亦是盈了明顯艷羨,“素聞燕王殺伐果決、鎮(zhèn)靜果敢,想來,你這古靈精怪的性子卻是像王妃多一些?”

    “若說我像我爹呢?”霍長歌故意語焉不詳回他,明著將他誤導了,瞧著他愕然瞪大的雙眸,“噗嗤”一笑又問他,“那三哥哥呢?你這性子又像誰?先皇后?你與二哥哥實在不像是一同長大的。”

    “又渾說?!敝x昭寧聞言輕斥了她,方才眼神一虛,長嘆一聲,邊任自個?兒沉在傷懷舊事中,邊溫聲緩緩回她,不知不覺說出了許多壓在心底多年的話,“先皇后是個?極好的人?,熱情、良善、重情重義,最像她的該是二公主,只可惜她親手帶大的小國舅與二公主皆因?……因?病早逝,三公主又生下便夭折了,她一個?做長姊做娘親的遭不住喪親之痛,亦對這人?世間失望心傷,郁結于心,與燕王妃一般,去得太早了……”

    他話音未落,馬車一停,霍長歌便聞他又淡淡續(xù)了句,似是不愿再多談,朝她擠出一個?生硬的笑,竟是主動說:“到了,下車吧,今日天色尚早,我?guī)阍诔侵修D一轉?!?/br>
    霍長歌一怔,恍惚間只覺他那話中似是隱了層深意在,不及多想,只能隨他道:“好。”

    蘇梅遂打了簾子穩(wěn)穩(wěn)立在車轅上,避開?半身,讓謝昭寧先下了車。

    待霍長歌出來時,便見謝昭寧站在車下,負手虛虛眺望著遠方熱鬧的市集,眼里茫然又哀傷,似是他將自己的傷疤一語揭開?了,往事回溯,半晌過去,亦無法從那感?懷的情緒中抽身出來。

    烈烈寒風吹得他衣襟下擺不住翻飛,卻也無法吹散他那周身縈繞的悲涼,冷風繞著他周身再一轉,便似要將那煢煢孑立的人?影融進?風里化掉似的。

    “呦,真是巧,竟又遇到你們兄妹二人?了?!被糸L歌正凝著謝昭寧那身影出神,隨他莫名傷懷,聞聲一頓,循聲抬眸望去,見十步遠處,有個?身著粗布麻衣的老翁與一個?壯碩青年分扛著個?竹架,竹架上搖搖晃晃懸著不少的花燈,老翁遙遙望著霍長歌笑,“小姑娘,今日可還?要兔子燈?”

    霍長歌認出來人?,“噗嗤”一樂,攏著大氅從車轅上利落蹦下來,嚇了謝昭寧一跳,他下意識就抬了手去接,生怕她摔著。

    蘇梅見狀手掩了唇輕笑,謝昭寧這才醒悟霍長歌原也是身帶武藝的,又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霍長歌也未察覺,只順勢將手按在謝昭寧小臂上,站在他身后,“哈”一聲朝著老翁俏生生地?笑,也不認生:“老伯伯,您又去賣花燈呀?”

    她一語既落,謝昭寧這才注意到,那老翁竟是花燈節(jié)那日做白兔宮燈的攤主,他不由憶起那晚狼狽來,不動聲色睨一眼霍長歌,又紅了一對耳尖,遙遙沖老翁一拱手。

    “今日燈不賣,是要送去道觀里祈福的。來,小娃娃,先給你一盞兔子燈,相逢即是緣吶?!蹦抢蠑傊鞣侥槹醉?,精神矍鑠,一笑越發(fā)?顯得和善,讓身后瘦削長臉、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將那竹架自個?兒扛住了,從架上抽了只已做好的燈,往他倆身前走?過去,笑著遞給霍長歌,“今日又在過大節(jié),娃娃可不許再跟兄長鬧別扭,哭得天上神仙煩惱了,那就不好了?!?/br>
    霍長歌甜甜一笑,接了燈,又抬眸瞥一眼謝昭寧,乖覺應下了,那老翁便又回去與年輕人?分扛了竹架,走?遠了。

    “這燈呢,我有一只了,”霍長歌望著那一雙樸素背影漸漸融入街市人?流中,這才轉頭與謝昭寧揚了下巴輕笑道,“這只送給三哥哥吧?!?/br>
    “那是人?家送你的,我——”謝昭寧聞言正要拒絕,便聞霍長歌凝著他又補一句——

    “三哥哥,前路崎嶇,晦暗不明,”霍長歌那一把清亮嗓音倏然壓得只有他二人?能聽見,輕輕柔柔卻又堅韌炙熱,意味深長道,“予一盞燈與三哥,望能分與三哥些微光明照亮前路,盼——”

    她頓過一息,又輕笑一聲:“——殊途同歸,可好?”

    她那嗓音悅耳好聽,似一道清泉淌在山澗,回轉在山間半晌不去,卻突然莫名給了謝昭寧一種熟悉又難過的感?覺,他像是等了許多年,才終于等來了這句話,尤似一聲由遠古而來的梵音,穿越千年萬載,“嗡”一聲狠狠敲在了他心頭,帶起的漣漪劇烈震蕩在他胸腹間,一瞬扼住他呼吸,又一圈一圈不住激蕩著要往他魂魄中鉆進?去。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眼瞳輕顫,垂眸亦凝著她,良久未語。

    半晌后,謝昭寧終默然接過挑著燈的青竹竿,覷著那憨態(tài)可掬的白兔宮燈,再挑眉一探一身似火紅衣的霍長歌,恍然間,雖一語道不清楚,卻似乎隱隱約約曉得自己的前路在哪兒了。

    “那便多謝郡主了?!敝x昭寧溫聲道,不由輕輕一笑,眼底像一瞬斂入了些許天光,微微有些亮堂的意思在了,面上薄紅卻止不住往下蔓延開?,直燒到了衣領下。

    “若是以后,嗯,若是到了那一日,”霍長歌險些迷失在他那惑人?雙眸中,不大好意思得錯開?些許眸光,往東北方向又眼神繾綣得虛望過去,似呢喃地?嘆出一句,“我也帶你,去翼州好好轉一轉。”

    “……好?!敝x昭寧道。

    *****

    謝昭寧挑著那燈,與霍長歌走?街串巷,于喧嘩鬧市里、車水馬龍間,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回頭張望,蘇梅不遠不近綴在后面。

    他二人?長得本就引人?矚目得很,又氣?度不凡,是大家族里出來的模樣:一個?溫雅斯文、一個?俏麗可愛,偏生溫雅的那個?提著盞可愛的兔子燈,那兔子兩手還?捧著根胡蘿卜。

    “京里原這般繁華熱鬧啊?!被糸L歌“哇”一聲,不加掩飾地?贊嘆,她前世入京時,眼中哪里瞧得著這些景象,恨到極致,眼前灰蒙蒙一片,除了復仇,甚么也沒有。

    謝昭寧聞言輕笑低應一聲。

    “還?有好多的店鋪,倒的確比北疆榮華上許多?!被糸L歌仰著頭,往對角街巷望過去,隨意拉家常,“三哥哥,你常出宮的嗎?”

    謝昭寧笑容一滯,腳下不由一頓。

    霍長歌原不知這話哪里出了錯,怔怔陪他靜靜站了一息,便見他垂眸虛眨長睫,又是一副哀傷到茫然的樣子:“沒,這些年里沒怎么來過了?!?/br>
    霍長歌正詫異,便聞他又輕嘆一聲:“小時候倒是時常來,二、二姐很喜歡鬧著小、小舅帶我們出宮玩兒?!?/br>
    他一句話里頓過兩處,每頓一處,眼神便晦暗一分,越發(fā)?傷懷起來,往日在宮中卻不常見他如此模樣,連滿城喧囂似乎都?離得他遠了。

    霍長歌不由蹙眉,只覺謝昭寧口中的“二公主與小國舅”,似乎因?他今日頻繁的感?懷被莫名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對不住,”謝昭寧回神向她低聲告罪道,“這幾日——”

    “我懂,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嘛?!被糸L歌抿唇微微一彎杏眸,嗓音輕輕柔柔道,“我這幾日也時常想起娘親的。”

    “嗯?!敝x昭寧點頭應一聲。

    霍長歌便揪了揪他大氅,下巴一揚,要他前方趕緊帶路去,她笑得淡卻暖,一對梨渦若隱若現(xiàn),罕見得不鬧又懂事。

    想來掩在她那些虛虛實實之下的性子,便該是如此的吧,謝昭寧下意識也輕笑,適才轉身走?了沒兩步,余光一瞥,瞧見對街有家玉飾鋪子名字頗眼熟,似是曾聽禁軍里的小將提起過,那鋪子里的工匠手藝頗負盛名,腳下又是一頓。

    “快到年底了,得備些禮?!敝x昭寧垂眸與霍長歌竟主動相邀道,“我想買些東西去,一起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