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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賢妻在線閱讀 - 賢妻 第57節(jié)

賢妻 第57節(jié)

    大夫忍不住擦汗,“這……”

    小侯爺氣質(zhì)冷峻,他唯恐姜予一個不慎把人弄疼了遭到訓(xùn)斥,可等到姜予動手時,寧棲遲眼中冷色居然消融一二,他只是看著她,并未抵觸她的靠近。

    她的動作算不上熟練,但也沒有生疏,待看到那勻稱的蜜色肌rou上猙獰的傷口時,神色也怔了怔。

    這并非舊傷,是那日官驛所致嗎?雖說寧棲遲并非為了自己,可也是救了她。

    她眼底終究是落了幾分疼惜,“這本就是我很該做的。”

    而寧棲遲自從她進來后一句話都未言,只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印著她的面容,不明不滅。

    姜予接過遞來的帕子,輕輕的將他額上的汗擦去。

    而莊衡拉著大夫離開,大門被悄然帶上,房中寂靜可聞針落。

    姜予的神色認(rèn)真而溫和,寧棲遲感受到她溫暖的呼吸和袖間的幽香,吹落的眼睫微不可察的輕動。

    她總是如此,她照顧他,只是因為她是侯府少夫人。

    手挽被一雙冰冷的手抓住,姜予驚訝抬眼,撞入一雙異常好看的眼眸,可那雙瞳此時卻好似失去了所有的顏色,風(fēng)浪充斥其中,翻滾混沌,不見一絲光亮。

    寧棲遲聲音喑啞,“你不必為了這些來照顧我。”

    姜予微頓,她捏著帕子的手動了動,道:“我來,只是想謝你,我聽聞你來捉拿叛軍?!?/br>
    她仔細(xì)而緩慢道:“定王抓了小世子,我亦無處可逃,若不是你剿滅兩隊人馬,我應(yīng)當(dāng)是沒命了?!彼A送?,又道:“至于這些,往日也做習(xí)慣了?!?/br>
    寧棲遲眼神略鈍,他放開了握住她的手,心頭不知是如何情緒,她眼底澄澈,毫無偽作,可她態(tài)度恭敬,一如往日。

    而同寧悸時,她的態(tài)度是那么親昵。

    姜予發(fā)覺寧棲遲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尖,即灼人又直接。

    她放下手帕,往后退了退,心頭駭然,她怎么忘了,小侯爺最不喜她的親近了。

    她倉皇解釋道:“抱歉,我只是瞧你額上有汗,并非有意靠近你?!?/br>
    她又停了停,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想,此番你捉拿叛軍,應(yīng)當(dāng)算是立功,若你不喜我,可以跟圣上言明……”

    她話到此,忽覺四周清冷,心下一悸。

    不知為何,寧棲遲的面色愈發(fā)難看,他一手支撐著床沿,發(fā)絲垂落在肩下,深邃的五官被燭光打落陰影,顯得陰暗,難辨。

    姜予不曾見過這樣的他,他看著她的目光像是要將她吸進去,她一時感到害怕。

    她后退了幾步,面上嚇得毫無血色,小侯爺在刀槍血海里廝殺回來,此刻周身氣勢讓她心頭震顫。

    見她眼底的恐懼,像是一盆涼水灌在頭頂,他身側(cè)的氣勢頓然失措,啞然出聲,“我……”

    可他尚未說完,姜予便打斷了他。

    “抱歉,是我唐突了?!彼缶o衣裙,顫顫巍巍道:“我這就走,不會再擾你!”

    姜予啊姜予,你怎么敢同他說這個,他立下汗馬功勞,為何要浪費在自己身上,只為和她和離呢?

    她仿佛是唯恐寧棲遲生氣,幾步后退連他的臉色都不敢再看,虛虛一禮后便轉(zhuǎn)身離開,她的背影亦如火光中那般決絕,她不曾一分留戀,她客氣,疏遠(yuǎn)。

    這一幕像是千萬針般穿刺他的心,這個速來自持冷靜的人從床榻滾落,可他沒有留住她,門框合上,清冷的氣落在他如冬雪般的面上,他修長病白的手落在丟在地上帕子上。

    他手指蜷起,手帕被他撿在手中,還殘留著她指尖的殘香。

    莊衡沒想姜予走的這樣快,他心想少夫人見小侯爺這般傷重,再怎么說會心疼吧,可他們之間好似再也無法修補,如鏡花水月,一切皆是空。

    他趕忙進門,見寧棲遲坐在地上,他的傷口撕裂,可他竟像沒有感到一絲疼痛,他只是失神的看著眼前的手帕。

    莊衡從未看到小侯爺這樣的姿態(tài),這般落寞,就好似從不知自己能落得這般境地。

    他把她嚇走了。

    他不似寧悸一般,會說話會哄人,他愚笨,他從不會討她歡心。

    他也讓她失望,成婚那日他許諾會與她分開,此刻聽她說,她亦想和他和離。

    他攥緊手中薄帕,指節(jié)邊緣泛白,幾近透明。

    可那一縷香,卻好似怎么也留不住。

    作者有話說:

    一更

    第57章 57

    ◎或許你知道了,便不會只想做局外人◎

    自那日尷尬一聚以后, 姜予再也沒擾過小侯爺?shù)那鍍?,只不過算算日子,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這幾日二夫人給她來了封信, 說是周氏今日身體每況愈下,雖姜予對周氏服侍甚少,但周氏對她還是很好的,也不免有幾分擔(dān)憂。

    寧棲遲只養(yǎng)了兩日傷,便有成群結(jié)隊的大批官員而來,定王的尸體入殮棺槨,想必是寧棲遲已經(jīng)將呈報的折子已經(jīng)遞了上去,如今京中情況還未可知。

    云銷雨霽,她傷口好了幾日, 便見遠(yuǎn)方一行人早已臨時起了個靈堂,停放著棺槨。

    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她心中好似生了很重的情緒,春覺覺得瘆人, 勸她趕緊離開。

    而姜予卻未動,腳步朝著那兒走了過去,春覺在原地呆滯了片刻, 也提裙跟了上去。

    戍守的將士頓時立起橫刀, 可見她面孔一時又遲疑起來,憋了半天, 他故作狠惡道:“這兒你不能進!”

    有官員焦頭爛額毫無頭緒,見她還來搗亂, 便直言道:“官府辦案, 你也敢湊近, 是不要命了嗎?”

    姜予后退了一步, 倒也未惱,“只是來祭拜,定王…..同我有些交情,既然妨礙大人辦案,便不打擾了?!?/br>
    她態(tài)度實在是恭敬,叫人挑不出一絲的毛病來,那官員偏偏挑著軟柿子捏,“有交情,我可不曾聽聞定王殿下對哪個女子有交情?你這番逼近怕是是來打探什么消息的吧?”

    “你姓甚名誰,如實報來!”

    姜予無奈,搖了搖頭正要說話,身后便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她目光怔了下。

    寧棲遲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侯府的人,你要審么?”

    那官員見到寧棲遲,一口氣提了上來,憋了半響才道:“小侯爺,這畢竟是親王的案子,若是出什么差錯,下官也不好交代啊?!?/br>
    寧棲遲不再發(fā)言,而是目光掃過一旁的將士,那將士很快得令,將人拖著直接往后拉。

    那官員沒想他居然敢直接出手,一時驚的目瞪口呆,等被拖到地上滿身狼狽時,才反應(yīng)過來破口大罵。

    “寧棲遲,你竟如此大膽!私調(diào)軍隊已是重罪,你再如此必要受官家苛責(zé)!我要參你藐視大理寺!目無王法!”

    而他的聲音卻越來越遠(yuǎn),周圍身著官服的人見了,不禁竊竊私語起來,似乎對此事早有耳聞,只是介于寧棲遲的身份,不敢開口罷了。

    他行事如此囂張,官家還能容得下他么?

    而寧棲遲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沒有看姜予,只是道:“進去吧?!?/br>
    姜予略帶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其實定王的事她亦有疑惑,若當(dāng)時寧棲遲在場,定王再是囂張跋扈,也是親王,為何寧棲遲不去救他呢?

    難道是趕不急?

    可她并不敢問這個問題,僅很小聲的說了句,“多謝?!?/br>
    又想問他的傷可好了,但想起那晚的尷尬,還是沒有開口。

    姜予踏入了臨時的靈堂內(nèi),白幡掛于木梁上,還未蓋棺,堂前一篇空蕩冷清,只余山間空靈的風(fēng),還有一絲尸體腐爛的氣味。

    她不禁蹙眉,“三日了。”

    三日,定王的尸體還未蓋棺入京,只放在這任他腐爛。

    “陛下已知內(nèi)情,要求徹查叛軍之事,定王牽扯其中,便不能先行發(fā)喪?!睂帡t不知何時跟了進來,聲音平穩(wěn)的道:“那日的事,已經(jīng)傳開了?!?/br>
    姜予一驚,這么說,那叛軍首領(lǐng)所言的,定王并非圣上胞弟而是宮女所生的丑聞也傳了出去,如此一來,那圣上……

    他將定王的尸體停泊在這,是有意不予他入皇陵么?

    四周無聲,唯有寧棲遲在身后緩慢的聲音,“皇家尊嚴(yán)不容有疑,定王名義上的母后是太后,而太后如今已被追封了謚號,與先帝同葬?!?/br>
    她轉(zhuǎn)身,抬首對上寧棲遲的眼睛,“若真的有換胎兒一事,傷的的太后的體面?!苯柙襟@,背后汗毛豎立,“可若是如此,大可認(rèn)下此事?!?/br>
    那雙冷眸倏然一靜,片刻,他垂眸躲開她的視線。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nèi)異常空靈,“陛下,不會這樣想?!?/br>
    定王那般死狀,已經(jīng)觸怒了圣顏,更何況本就不是親血脈,縱容他這么多年已是難得,怎么可能還能讓他死的如此體面。

    眼下因為叛軍一事將人扣在這里,就是刻意羞辱。要么捏著鼻子將他認(rèn)在皇室中,要么將他徹底摘出,可到底是顧及太后名聲,此刻不發(fā)是為了什么?

    姜予腦中忽然閃過什么,“難道要將他和叛軍打成一黨么?”

    如此,一切都不可信了起來,那些叛軍口中的言辭,如何當(dāng)真?

    寧棲遲靜靜的看著她,仿佛默認(rèn)。

    那對待叛軍反賊,該是什么下場呢,定王不會有什么體面的葬禮,或許連尸體都要掛在城門示眾,受萬人唾棄。

    姜予看向定王的棺槨,一時萬千情緒。

    這樣臭名昭著的人,又能得到誰的可憐呢,他倒在這,甚至沒有一個人愿來探看。

    定王作惡多端,所以她不曾同情定王,也沒有因為他最后的善意感到感激,她只是想到他們是同一路人,可偏偏他是這樣的結(jié)局 ,那自己呢?

    因為這樣尷尬的身份,不會有一人真心相待,沒有人會為他們謀劃,他們只不過是旁人手中最趁手的工具,有用時趨之若鶩,而無用時便是如此下場。

    一切都靜寂下來,她來時曾在枝頭摘下一節(jié)杏花,此時捏在手中,她幾步上前,放在了案前。

    寧棲遲的視線一直未遠(yuǎn)離她,最后關(guān)頭定王放走了她,他曾問過陳清允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亦知她所感。

    眼前女子的身姿清瘦,單薄,好似經(jīng)不住風(fēng)雨??伤质悄敲淳髲?,不曾低首入檐下。

    他想說些什么,可他們之間太過遙遠(yuǎn),他說的過了只會唐突,于是他靜默著,只是這樣無聲的陪著她。

    過了許久,姜予才轉(zhuǎn)過身對他道:“多謝小侯爺,是我任性非要來此,讓你為難了?!毕肓讼?,又道:“多謝你為我解惑?!?/br>
    她三句不離謝,姜予許久都沒得到他的回應(yīng),不禁疑惑的抬起了頭,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今日的他比起那晚溫和了許多,他閃避了她的注視,側(cè)目道:“你不用同我說謝。”

    姜予張了張口,心中古怪,她點點首后便福身離開。

    等腳步漸遠(yuǎn),寧棲遲的目光落在那朵杏花上,窗外的風(fēng)將其吹落,花瓣松散,他彎腰拾起重新放在了案上。

    她會高掛枝頭,而不會落入塵土。

    從引尋到了他,急的將衣衫披在他肩上,看著他蒼白的側(cè)顏,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