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從那時便將目光看向了她，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對她心有他念。

    姜予頭疼欲裂，幾乎沒有力氣去掙扎。她眼角滾下淚，聲音嘶?。骸安灰梦胰ケ扑?/br>
    可太子對她的可憐姿態(tài)沒有半分憐惜，他手中有一碗湯藥，他將碗強(qiáng)湊到姜予唇邊，捏開她的下顎，他狠狠的將藥灌了下去。

    姜予一陣反胃，苦澀的藥味充斥著口鼻，危機(jī)感讓她產(chǎn)生恐懼，她重重的咳出了聲，而耳中幾乎失聰。

    神色迷茫間，姜予再無力氣，她腦海里忽然出現(xiàn)那夜，那盞被她吹滅的燈。

    淚水滾落，她痛的再無思緒。

    可她還沒有告訴他，她已經(jīng)在意他了……

    *

    皇帝寢宮外已經(jīng)排了長長的一條跪拜之隊，多數(shù)掩面隱隱哭泣，皇后在最中間，雙目卻清明冷淡。

    大臣跪在玉階下，等著傳召。

    太醫(yī)已斷過，陛下無力回天，正在做最后的交代。

    而寧棲遲此刻在殿中，從引從小道走到門口，急的抓耳撓腮，可此刻誰都不敢進(jìn)入寢殿擾了此局面，首輔寧備還在呈遞奏折。

    “太子殿下在淮洲與知州勾結(jié)，瞞報災(zāi)情貪污朝廷撥款?！?/br>
    “太子殿下在安王屬地私自養(yǎng)兵，殘殺百姓上千余人?！?/br>
    “太子殿下……”

    條條罪行從大殿內(nèi)傳出去，讓聽者心口猛顫，在國運(yùn)飄搖之際，君王即將隕落之時恒生事故，是為不濟(jì)，此刻太子德行有虧，還有誰能夠接任呢？

    一時間，官員們誠惶誠恐，可進(jìn)不得寢殿的他們只能干著急。

    終于，在數(shù)不完的罪行之后，皇帝抬起了手，渾濁而干枯的瞳孔里是一片清明。

    聲音戛然而止，一切陷入寂靜，殿外穹頂烏云密布，落下的殘雷將皇城照亮一瞬如白晝。

    威嚴(yán)而虛弱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起。

    “來人，擬旨?！?/br>
    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落下，無數(shù)人的心被扭成了一團(tuán)，眼看著皇帝被寧棲遲攙扶起身，小太監(jiān)跌跌絆絆的去準(zhǔn)備圣旨，額上的汗珠甚至不敢落下。

    而城外，不知何時大軍已然集結(jié)，守城將領(lǐng)還未說出一句話，便被冷箭一下刺穿了喉嚨。

    城門大開。

    一匹烈馬上的人身著四爪蟒袍，整個內(nèi)城軍衛(wèi)不敵來軍，斬殺下馬，百姓逃竄奔走，“有叛軍！”

    所謂的叛軍一路披荊斬棘直到將整個皇城層層圍困，那氣勢無不叫人心生畏懼。

    皇城守衛(wèi)見是他，滿目驚異，“太子殿下，您這是做什么？”

    而無人為他解釋，只有刀劍狠戾的朝他劈來，太子臉上再無昔日溫潤，只剩狠戾和偏執(zhí)，以血祭旗，所有兵衛(wèi)如潮水往皇宮涌去，前去通告的小太監(jiān)跑的跌落階梯，卻根本顧不得疼痛。

    太子掀袍上馬，轉(zhuǎn)首去看坐在另一匹馬上紋絲不動的女子。

    她雙目失焦，雙手被捆綁著，身上穿著鮮艷奪目的衣裙。

    寢殿外，小太監(jiān)一路奔來，口中大喊，“太子殿下造反了！率領(lǐng)叛軍圍困皇城！”

    殿外所有官員和嬪妃紛紛面露驚愕，只有皇后不緊不慢的站起了身，泛白的唇角嫌少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殿內(nèi)，皇帝還在執(zhí)筆寫圣旨，他的手已經(jīng)隱隱顫抖起來。

    寧棲遲就這樣靜靜地等著，最后一筆落下時，皇帝抬起了頭。

    他已經(jīng)是油盡燈枯之態(tài)，抬起手，他咳出的盡是鮮血，的他口中，是最后的叮嚀。

    “讓他，活下來……”

    敬喜恐慌的上前探查皇帝的鼻息，之后哭著跪下，“陛下！”

    “陛下！”

    整片宮殿跪倒一片，噩耗傳到殿外，又是一片哀嚎，就是此刻?震耳欲聾的鐵騎聲從外傳來，眾人一片驚慌。

    寧棲遲取過圣旨，從引匆匆趕到他身側(cè)，可還未說什么，便聽見殿外震動。

    大殿外，所有的臣子嬪妃都被圍困了起來，有官員破口大罵，可瞬間便被軍衛(wèi)砍下了頭顱，熱血灑地，再沒有人敢出聲。

    直到寧棲遲一步一步從殿內(nèi)走來，太子的目光落在高挑人影身上，兩方相對，無聲的戰(zhàn)火已經(jīng)燃起。

    從引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太子身邊的人，心頭駭然。今早傳來消息昨夜前往侯府的人被半路劫殺，寧棲遲今日出宮陛下卻頓生惡疾，直到現(xiàn)在駕崩不讓人有片刻喘息之機(jī)。

    寧棲遲身側(cè)亦有禁衛(wèi)，早在外虎視眈眈，可終究，太子身側(cè)的女子牽引著一切。

    馬上的女子衣裙隨風(fēng)舞動，她面上無一絲神情，瞳孔中連亮光也無，像是被人cao控的傀儡，眾目睽睽，眾人提起心臟。

    寧棲遲抿緊唇，面上神色無端讓人心悸，隨著天空一聲炸雷，太子身后的親衛(wèi)列起長陣。

    “小侯爺，選一個吧?！彼穆曇羯踔翈Я艘环中σ狻?/br>
    “是把小世子交給孤，還是孤在這?！彼膭Φ衷诹私璧暮黹g，片刻見血，“殺了她?！?/br>
    作者有話說：

    更兩章

    第82章 82

    ◎他的妻子，他自己來護(hù)◎

    雷聲如鼓, 天邊的云壓低樓闕，悶沉的窒息感席卷了每一人，雨遲遲不下, 急切，躁亂。

    “那是陛下的后嗣啊！”

    忽然，群臣中有人喊出了聲。

    “是陛下與程夫人的后嗣！太子連犯數(shù)宗罪，已不配為儲君！”

    “太子失德，已不配為君！”

    如今之局面已然明顯，太子早已犯了重罪，而寧棲遲敢與其爭搶，只因他身側(cè)帶著那位傳言之中陛下的養(yǎng)在外邊的私生子，那是皇家血脈！也是陛下最后托付之人。

    陛下生前寫最后一道圣旨在他手里, 必定是一道廢太子的旨意，而就算不是，太子此刻帶兵逼宮，已然形同造反。

    他以兵力逼宮是逆賊之行, 這太子之位已經(jīng)名不正言不順，可若是小侯爺不敵，便是權(quán)下亡魂。

    此刻, 退一步都是生死。

    不知何時, 有人高喊了一聲。

    “臣愿事幼主！”

    接著是有人更高昂的聲音。

    “臣愿事幼主！”

    而有人卻是不敢出聲，他們臉色煞白, 不愿淪為這場政變下的冤魂。

    烏云籠罩，在寧棲遲玄青圓領(lǐng)袍拓下陰影, 他獨站予眾人之前, 好似一座孤峰, 風(fēng)雨欲來的凌厲之氣盤踞在他身側(cè), 而瞳孔卻已有冷色。

    小世子早被護(hù)在了親衛(wèi)之中，他小小的臉顏色盡失，若在這一場變亂中不能占據(jù)上風(fēng)，整個寧家以及站在其方的所有黨人都會成為階下囚。

    “小侯爺！亂賊逼宮，請率禁衛(wèi)軍捉拿亂黨！”

    “請捉拿亂黨！”

    他們籌謀如此之久，從將小世子接回京都，將安王除去，找出太子無數(shù)的罪證，直到今日撬動帝王心頭的隱秘，得到了可左右皇權(quán)的唯一生機(jī)。

    可寧棲遲，竟許久未動。

    懸在姜予脖頸上的那把劍好似一道催命符，血液從她雪白的脖頸落在衣襟上，她不聲不響，好似感受不到一分疼痛。

    她就靜靜地坐于馬上，好似在眾人之外旁觀，既不吵鬧，也不掙扎，她用那雙如死水一般的眼睛直視前方，與寧棲遲遙遙相望，無一絲情感。

    她本不該在這一場禍亂中。

    眾人此刻心急如焚。

    “太子手中亦有兵權(quán)，小侯爺若此時不下命奪回正統(tǒng)，等到兵衛(wèi)涌入皇城，就來不及了??！”

    “虞侯大人，快下決斷吧！尊夫人忠義，為國捐軀必然受人尊崇！”

    “動手吧！大人！”

    用一女子性命換得一場勝利，是劃算的多的一場交易。

    太子斂下神色，又用刀往里抵了三分，輕蔑道：“便是動手，你們便有勝算么？”

    “小侯爺大概不知，孤將她掠走時，她被綁在梁柱上，句句自輕自賤?！?/br>
    “她說她本就頂替了旁人的名義，你不會為她動一分惻隱之心?！?/br>
    “她說她不曾有人在意看護(hù)，就是孤此刻殺了她，也不會有一人垂青?！?/br>
    寧棲遲面色隱隱變幻起來，執(zhí)圣旨的手愈緊。

    太子勾唇笑。

    “她求孤，不要拿她來逼你?！?/br>
    此言說完，圣旨從小侯爺手側(cè)滑落，他面色透了幾分蒼白，好似落了雪。

    馬上女子毫無反應(yīng)，她被綁著雙手，仿若根本沒有聽見這一場對峙，她雙瞳深黑，面無神色。

    而場上早已一片沉寂，勸誡聲漸停，哪怕如今眾人早已認(rèn)為寧棲遲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妥協(xié)，可那畢竟是他的妻子。

    還是個無辜的，被無端卷入禍亂的可憐人。從這位女子嫁入寧家，世人皆知她頂替長姐，無母家撐腰，亦無情感可靠。

    她在世家夫人口中卻是賢惠得體的，更被稱作是一位良善之人，憐惜和愧疚充斥眾人心口，可如今存亡之際，誰又敢開口救她。

    她是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棄子，可又因為寧棲遲的維護(hù)，被當(dāng)成了把柄。

    太子見寧棲遲陡然變換的神色，唇角顯露一絲笑意。

    牽著馬匹的韁繩猛然繃直，姜予離他更近一步，那刀劍已經(jīng)將她脖頸劃出一道長痕，若再推進(jìn)幾分，就能將她動脈割裂，再也救不回來。

    “小侯爺，若真如她所說，她是這般不受你待見，那孤這便殺了她?！?/br>
    殿內(nèi)的小世子捏緊了手心，他此刻拎起袍子，發(fā)了瘋的往前跑，眼光中的淚已然guntang，“我去！我去救少夫人！讓我去換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