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人住的房間清冷空曠，衣服被單疊的整整齊齊，窗簾半拉著，透過幾絲昏暗的光線來。桌面上除了幾款化妝品，就只有日積月累的灰塵。

    安淮打開窗戶透氣，理了理東西才伸手拉開抽屜，磚紅色的戶口本擺在正上方，十分顯眼。

    他拿起來挨個(gè)翻開看了看，剛要合上抽屜，視線一掃卻看見角落里一個(gè)……驗(yàn)孕棒。

    兩條杠，鮮紅得刺眼。

    安淮愣住了，像是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從指尖到脊背一路開始發(fā)麻。

    他捏著戶口本停了幾秒，半天才伸手扒開一搭沓東西，把驗(yàn)孕棒拿了起來。

    白層上面落了些細(xì)密的灰，一抹就不見了。他上下看了兩眼，又把東西放了回去。

    接到安淮電話的時(shí)候，老媽有些驚訝：“怎么了小淮？”

    “我在你屋里的抽屜看見了一個(gè)東西?！彼Z氣冰冷，開門見山毫不留情，“是你的嗎？”

    老媽正整理著文件，指間驟然一緊，下意識(shí)撫了撫小腹，接著擰起眉厲聲問：“誰讓你亂翻東西的！”

    “我在問，是你的嗎？”安淮眉眼泛紅，咄咄逼人。

    老媽瞪著電腦屏幕上錯(cuò)綜復(fù)雜的圖表，失了力氣一般把文件扔在桌子上，低頭按了按眉心，吸了口氣：“……是?！?/br>
    “去流了?！卑不疵鏌o表情地攥緊了手機(jī)。

    “小淮你聽我說……”

    安淮冷冷地打斷她：“孩子不是我爸的，你們倆很久沒有住在一起了?！?/br>
    老媽頓了頓：“沒錯(cuò)，可是……”

    “去人流?！彼恼Z氣冰得有些尖銳。

    “安淮！”老媽終于忍不住了，失控地喊道，“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說什么。”安淮在電話的另一端扯了扯嘴角，聲音透過話筒無機(jī)質(zhì)地冷漠，“聽你怎么出軌的？”

    他像是有些站不住，背靠著墻支撐雙腿，死死盯著雙人床邊的一條暗色花紋。盯得太久，眼前似乎都有些重影。

    “你不要逼我，小淮?！崩蠇尩穆曇粲行┥硢?，“我本想等高考完再告訴你們……”

    “怎么告訴?！卑不蠢湫σ宦?，閉上眼，手指抖得不像話，“挺著大肚子回家？或者說，干脆在生下來之前，就不再回家了？”

    老媽深呼吸著喘了幾口氣，似乎是沉默了幾秒，最后卻突然說了一句：“其實(shí)我和你爸早就離婚了?！?/br>
    耳邊似尖叫著嗡鳴一聲，安淮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猛地把手放下。

    燈光刺眼，他倚著墻緊攥著手機(jī)，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憋住眼角洶涌的酸澀，按了按眼睛。

    半天，他聲音沙?。骸啊瓌e告訴安澤?！?/br>
    老媽撫著小腹，嘆了口氣：“……好?！?/br>
    “你怎么了這是？”

    安澤正玩著手機(jī)，抬頭看見安淮一愣，迅速丟開手機(jī)把人按在座位上，倒了杯水遞給他。

    安淮的面色十分難看，看起來似乎有些虛脫，目光都是蒼白的：“安澤……”

    “嗯？”安澤皺了皺眉，上手摸了下他的額頭，不燙，卻觸到一手冷汗。

    沒等他吃驚地放下手來，安淮卻猛地攥住他，手指間黏膩guntang的溫度把安澤嚇了一跳：“你沒事兒吧？”

    安淮遲鈍地?fù)u搖頭，低聲說了句：“……就是有點(diǎn)兒反胃?！?/br>
    安澤愣愣地看著他，半天才哦了一聲，皺眉問：“那我去給你買點(diǎn)兒胃藥？”

    “不用。”安淮低下頭，閉眼下巴往他肩膀上一壓，“我緩會(huì)兒就好了?！?/br>
    耳邊被他的頭發(fā)蹭得發(fā)癢，安澤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像是頓了下，接著卻猶豫著抬起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背。

    正月二十二安淮生日，爸媽都沒有回來要回來的跡象。

    安澤怕他有什么想法，私下打了電話讓他們記得在生日那天給安淮發(fā)個(gè)信息，又喊了幾個(gè)熟悉的人，準(zhǔn)備在晚自習(xí)放學(xué)后去約個(gè)燒烤。

    李子煥來之前打了個(gè)電話，笑著問：“我多帶個(gè)人成嗎？”

    “誰啊？”安澤一手算著橢圓曲線方程，隨口問了句。

    “嗯……還真沒法兒說，”李子煥樂了，“總之不是女生。”

    “行?！卑矟汕笾鴮?dǎo)，拿筆帽按了按眉心笑著說，“當(dāng)然你要是轉(zhuǎn)性了能找個(gè)女朋友也挺好。”

    李子煥在那邊兒抱著電話樂了半天，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br>
    他跟安淮倆人沒有幾個(gè)共同的朋友，除了李子煥王靜林阮幾個(gè)，就只剩下臭不要臉非要來的鄭志了。

    安淮在看見他的瞬間瞇了瞇眼，把人瞇地一陣驚悚。

    “不讓你來你非要來，”安澤在一邊兒搭著他的肩膀笑得打顫，“等會(huì)兒你倆吵吵起來我可不幫你?！?/br>
    “爹啊，怪不得您不找女朋友呢。林阮那么好……”鄭志嘆了口氣，“原來安淮才是您真愛。”

    安澤一僵，猛地推他一把：“別他媽亂說?！?/br>
    鄭志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神經(jīng)病杵得一個(gè)趔趄，十分震驚地喊：“嘿喲，您怎么著！開玩笑都不讓了！”

    “一邊兒玩去?！卑矟深D了頓，匆匆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人往屋里推，“吃rou去吧，今天我請(qǐng)客?！?/br>
    “得嘞！”鄭志興奮地嗷號(hào)一聲就往里沖，果然是個(gè)記吃不記打的貨。

    等人進(jìn)去后，安澤斂了笑容，靜靜地在墻邊倚了一會(huì)兒，轉(zhuǎn)身也進(jìn)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