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 第7節(jié)
我懶得搭理他,也不稀罕小蜜蜂小蝴蝶的喜歡。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本來就沒什么讓我喜歡的。我就是來辦事的,攢完功德,是要回神域拿自己的一塊地的。 什么愛不愛喜不喜歡,不重要。 沈緣領(lǐng)著我走在小鎮(zhèn)的路上。 鎮(zhèn)里的人都紛紛回頭看我們,只因他們都穿的是青布衣裳,樸素得緊,而我一身素白錦衣,規(guī)制嚴(yán)謹(jǐn),沈緣一襲粉嫩紗衣,明艷得很,而我倆身上臉上都有泥土塵埃,沈緣更是臉帶焦黑手拿野花,嘴里還哼著曲調(diào),他配著我,怎么看怎么像哪個大戶里跑出來的倆傻子。 凡人同情又好奇的目光盯得我心煩,我問他:“你引著我來這小鎮(zhèn),是算出來了,這鎮(zhèn)上有我的有緣人嗎?” “前面?!?/br> 他拿著狗尾巴草的手往前一點。 我心道他還真有這本事?于是順勢往前一張望! 卻見道路前方空無一人,唯有路邊左側(cè),有一座木頭搭的小廟。走得近了,這才看見,廟上寫了三個字“送子廟”。 我在小廟門口站定,望向沈緣:“你是不是跳過了什么流程?” “仙人自有妙算?!彼f著邁步進了廟里。 第5章 我跟他入了廟,廟中正有一對夫婦,點香請神,叩拜許愿,然后虔誠的退了出去。 我和沈緣走進來,那婦人還用同情的眼神打量了我與沈緣一眼,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說:“小姑娘,心誠一些,一定能靈的?!?/br> 我當(dāng)即臉色難看下來,沈緣卻笑瞇瞇的,將手里的野花野草遞到了婦人面前:“這位娘子心善,我在山上剛摘的花便送你了,愿你達(dá)成所愿?!?/br> 婦人聽了,溫柔笑著接過了,與她相公一同謝過了沈緣,便離開了廟去。 廟里就剩我兩人,我不滿的瞥沈緣:“你也不解釋?” “你不是來許愿的嗎?”沈緣反問我,“想要一個真愛,她的祝福有錯?” “這是送子的廟!”我指了指上面的泥塑神像,“這拜的分明不是你,是個女仙呀!” “哎,小果仙何出此言……” 他說著這話,但我從泥塑神像上回過頭來,卻沒有看見沈緣的臉了,我上下左右一張望,這才在神臺下,請愿箱的背后看到了他露出來的一點粉色衣角…… 請愿箱里發(fā)出了稀里嘩啦的一陣聲音,竟是他把人家的請愿箱拆了,把里面銅錢都掏了出來。 我指著他,再一次提醒:“這供的不是你……” 沈緣蹲在地上,一邊優(yōu)雅的撿著銅板一邊道:“子,是愛的結(jié)果。因果不分家……” “你這些屁話我不想聽,我只知道拿人錢財□□,你真得替人家解決問題!” “能解決的都解決了?!鄙蚓壱呀?jīng)撿滿了整整一個荷包,但他還在繼續(xù),“方才那夫婦,我觀他們面相,說不定最近就有喜事了。小果仙,九重天上我相思殿里可沒有積壓的事。” 是,他可勤奮了。 沒有他的勤奮,九重天也成不了這樣。 我也成不了現(xiàn)在這樣…… “再有了,凡間行事,無錢寸步難,我不尋點銀錢將你我打扮打扮,如何能尋到真愛?。俊?/br> 我撇嘴:“真愛還要看打扮?” “先觀人面,再觀人心?!鄙蚓墦炝藘珊砂?,倒是也不貪心,他重新把請愿箱鎖上,推回了原位。然后把其中一個荷包遞給了我。 我眨巴著眼,有點愣神:“還有我的份?” “小果仙,我說了,只要你站在我這邊,我的壞心眼子,都拿去對付別人?!彼麥厝岬男χ裆g好似真的是個愛世人愛萬物的溫柔愛神。 但我知道,這個人剛眼睛不眨的用嘴碾死了我少說八百遍…… 我伸出手,接過之前我頓了頓,強調(diào):“偷別的仙的供品,這是你干的,要遭報應(yīng),你來遭?!?/br> 沈緣笑出了聲,將荷包塞給了我:“有報應(yīng),我來就是?!?/br> 拿了錢,沈緣又帶著我去找了個客棧,洗漱了一番,換了身干凈的衣裳。然后…… 我倆就在客棧蹲下了。 沈緣說:“我要開始幫你物色人選了?!?/br> 他在客棧角落里坐下,點了杯茶,要了份糕點,然后就開始認(rèn)真打量路過的人。我覺著這次他應(yīng)該是靠譜了,用心了,于是我監(jiān)工了半個時辰,累了,便先回房,在房間里老老實實的等著他,等他帶來一個有緣人…… 然后,在夜里,我真的等到了…… 我等到他,帶了條狗,來到了我的房間…… 四眉鐵包金,憨頭憨腦,毛多爪子大,還挺好看,只是…… 我看著狗,狗看著我,然后它躲到了沈緣的身后,聳眉搭眼的別著頭不敢看我,似有些怕我。 當(dāng)然,應(yīng)該的。 我只覺得我現(xiàn)在渾身散發(fā)的怨氣和怒意,別說狗了,鬼見了都得怕我。 “你什么意思?”我問沈緣。 他指了指躲在他腳后跟后邊的狗:“你要的緣分?!?/br> 我盯著他:“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這就是你物色了一天給我物色來的人選???” 越說我越生氣! 我提了桌子旁邊的板凳,只想當(dāng)場把這花蝴蝶拍死。 他一手摁住板凳,一手抄起了小狗塞到我懷里。 “嗷嗚……” “唔……” 前面是小狗的奶奶的叫聲,后面是我猝不及防的喘氣聲…… 小狗害怕,我也有點害怕。 沈緣把狗扔進我的懷里他就撒手了,我下意識的接住了狗,先是一只手,然后是雙手,再然后…… 再然后我就像被施了定身的法咒,在原地定住了…… 小狗軟乎乎的一坨,溫溫?zé)釤嵊置兹椎?,小得好像我手用點力就能把它掐死。 小狗似乎也是這么感覺的,它怕死在我手里,而我是真的怕把它弄死在手里。 我……作為一個果子,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么軟乎又脆弱的一個生命。 神隱樹上的山河果都很堅韌,我七千九百九十九個兄弟姐妹都是如此,我們彼此競爭,爭奪母樹的供養(yǎng),神域的風(fēng)雨并不溫和,我們都必須靠自己成長。 而這個小狗…… 它這么小,這么柔軟脆弱,它要怎么靠自己才能成長? 它好像……需要我用最謹(jǐn)慎的觸碰,才能將它的性命守護住。 “拿……你把它拿走。”我跟沈緣說。 但沈緣無動于衷:“別那么僵硬嘛小果仙。”他把我原本要提起來拍死他的板凳拖拉了過來,他坐在板凳上,坐在我對面,他抬手,五指微曲,手法熟稔的抓了抓小狗的腦袋。 小狗又“嗷嗚”叫了一聲,本來不動彈的它,開始伸展四肢,轉(zhuǎn)動腦袋。 我嚇得到抽冷氣,更不知該如何處置它,我怕它亂動掉地上,手指便更加的僵硬,力氣用得更大。 小狗很不舒服,發(fā)出很細(xì)卻音調(diào)很高的“嚶嚶”聲,好像在哭。 我更慌了。 正是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手里的小狗被另一雙大手輕柔的接過。 小狗從我手里離開,立刻不再哼唧,我剛松了一口氣,但沈緣卻根本沒打算放過我,他抱著小狗安撫的摸了兩下,然后低聲嘲笑我:“法則之神還不如我一棵老樹的指尖輕柔呢?” 他說著,又把小狗放到了我腿上。 我雙目微瞠,立即并攏雙腿,渾身僵硬,讓自己跟板凳一樣橫平豎直,生怕小狗從我腿上掉下去。 小狗在我懷里,也不安的在發(fā)抖。 “它害怕!” 我也怕! 我望著它,正是不敢動彈的時候,忽覺我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我嚇了一跳,但卻不敢動作大幅度的掙扎,只因小狗還在我懷里。 沈緣拉著我“邦邦硬”的手,像教木偶一樣,把我的手放到了小狗毛茸茸的后背上。 我指尖彈跳了一下。卻被沈緣的手蓋?。骸皠e躲呀,你摸摸,像這樣?!彼∥业囊桓种福屛抑讣庠谛」繁成蠐徇^,“摸不壞的,小狗的生命可沒那么脆弱?!?/br> 他如是說,也如是教我如何撫摸小狗。 真的像在教一個提線木偶,我感到我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從僵硬到慢慢放松,發(fā)抖害怕的小狗也是,它也慢慢的放松下來,身體不再緊繃,慢慢舒展,最后趴在我的腿上,自己找了個姿勢,睡著了。 然后沈緣松開了我的手,我也可以像他一樣,輕柔的緩慢的去撫摸小狗。 我……好像學(xué)會了如何觸碰一個脆弱的生命。 我摸到了它的脈搏與呼吸。 好神奇。 “它睡著了?!蔽倚÷暤捏@奇的告訴沈緣,“你看,它的背在起伏。它還在蹬腿,它也會做夢?!?/br> 我抬頭,下意識的與沈緣分享驚喜。 而這抬頭的一眼,一下就望進了沈緣的眼睛里。 蠟燭跳動的光芒里,他一只手撐在桌子上,也正望著我…… 他的眼神…… 該說不說……他此時看我摸狗的眼神,就有點像……我現(xiàn)在看狗的眼神: “是吧,小狗很神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