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 第8節(jié)
他如此問我。 我:“……” 我面對這樣的沈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 我忽然想起來了這狗為何而來,然后我從小狗帶來的迷惑里清醒了些許。 我盯著沈緣,目光漸漸變得犀利:“狗很好,但我記得你說你要給我找的是個有緣人,你現(xiàn)在最好有個……” “我這就開始解釋?!鄙蚓壍?,“我在下面坐了一下午呢,來來往往的人都看了個遍……”他咋舌,搖頭,“都不太行,要么年紀(jì)太大,要么形象太差……” “真愛還論這些?” “真愛是真愛,但真愛總得有個起因吧?!鄙蚓壵J(rèn)真的盯著我道,“人與人之間,哪能輕易的產(chǎn)生這個‘起因’呢?自然是品行相同,外貌合適,談吐一致才能尋得這一絲契機(jī)??赡恪▌t之神,是吧。” 他說著,雖然我不想承認(rèn),但我覺得他說得確實有點暗藏諷刺的成分。 “這小鎮(zhèn)上要尋一個凡人與你生出這一絲契機(jī),委實太難。我思索了整整一天,終于找到了一個解法?!?/br> 他像引出一個重要人物一樣,將手掌比向了我懷里的狗。 “找不到可愛的人就找一條可愛的狗?這就是你的解法?”我問他。 他溫柔笑著,安撫我:“這是天性中自帶忠誠與信任的物種,只有這樣的赤誠,才配得上是你的真愛?!?/br> 我瞇眼:“我越來越覺得你是在罵我,但我一時找不到破綻。” 沈緣并不正面回答我,只笑: “總之,解決問題才是我們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狗,是現(xiàn)在最有可能的一個快速解法。這樣吧,我?guī)е悖脙商鞎r間,讓你與這狗培養(yǎng)一下感情,就算最后你失敗了,也就只耗上兩天,兩天,驗證一條錯誤的道路,很快了。對吧,小果仙?” 我看看沈緣,又看看懷里睡著的小狗。 它呼哧呼哧的睡著,呼吸噴灑在我的衣裙上。 我心軟了。 我點頭:“也好,至少這張狗嘴不會隨便跟我告白。”我抬頭,望向沈緣的嘴,也問他,“是吧,花蝴蝶?” 花蝴蝶瞇著眼睛笑:“法則之神,還挺會聊天?!?/br> “多謝贊許,狗我留下了,你走吧?!?/br> 花蝴蝶被我趕出了我的房間。 我看著懷里的狗,不知為何,明明它只是在睡覺,我卻莫名的露出了笑容。 作為果子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生命的——可愛。 第6章 “和一條小狗培養(yǎng)感情的第一步,是給它取個專屬的名字?!?/br> 天日正晴,鎮(zhèn)子外的大樹下,沈緣如此告訴我: “小果仙,你來給它起吧?!?/br> 我看了看地上跑來跑去撲騰的小狗,又皺眉望向沈緣:“你不要隨便給我取名字,叫我良果?!?/br> 沈緣一挑眉:“你不要對號入座呀小果……” 我瞪他。 沈緣撇了撇嘴,及時改口:“好吧,小良果。我今日教你的規(guī)矩,是與小狗培養(yǎng)感情的規(guī)矩,不是說人。而且,你不是也叫我花蝴蝶么?!彼Σ[瞇的問我,“你也想與我培養(yǎng)感情嗎?” 我瞪了更大的眼睛,左顧右盼,生怕從哪里冒出一塊大石頭將我碾死,但等了一會兒,四周沒有動靜,我這才松了口氣。 我斥責(zé)沈緣:“謹(jǐn)言慎行!” 他連連點頭,卻答得敷衍:“知道知道?!彼噶酥感」?,“快給它取個名字吧?!?/br> 我看著小狗圓不溜啾的在地上撲來撲去的模樣,手上幾乎立即就有了昨晚我摸了它一晚的那個觸感:“毛……毛絨絨吧?!?/br> 對于我的取名能力,沈緣抿唇沉吟了一會兒,然后彎下腰,揉了揉小狗的腦袋:“絨絨,你阿姐給你取名字了絨絨。” 小狗并聽不懂沈緣對它名字的美化,只知道有人來摸自己了,它開心得往地上一趟,吐著舌頭翻出了肚皮。 我看著,不知道為什么也跟著沈緣蹲了下來,我也伸出了手,但因為沈緣現(xiàn)在在摸絨絨,我的手便在旁邊排起了隊。 沈緣看得直笑,他一把拉過我的手,也放到了絨絨的身上:“法則之神講客氣呢,摸小狗狗也排隊?你放心大膽的摸,絨絨可皮實了,摸不壞。” 我從善如流也跟著摸了起來,絨絨果然更高興了,它沒有了昨日對我的害怕與戒備,還開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翻肚皮,好像在展示自己的可愛。 “這就是和小狗培養(yǎng)感情的第二步,陪它玩。” 沈緣從地上撿了根木棍:“來,我丟出木棍,你和絨絨比試比試,看誰先撿到?!?/br> 說著,沈緣把木棍“咻”的丟了出去,本來在地上翻肚皮的絨絨見狀,立即一個翻身,圓滾滾的身子撲騰著就追著木棍去了。 我腳都動了,想跟著絨絨一起追出去,但卻怎么想怎么覺得奇怪,我轉(zhuǎn)頭看沈緣,沈緣一臉期許的望著我:“不和絨絨一起去?” 我看著他的表情,抱起了手:“不然我丟一根,你跟絨絨去比比?” 沈緣聞言,抿了抿唇,惋惜道:“跟絨絨一樣的快樂你是體會不到了?!?/br> “你去??!”我吼他。 被我吼了,沈緣沒生氣,只低著頭,掩著唇偷笑。斑駁的日光落在他白玉一樣的臉上,好像讓他皮膚在發(fā)光。 他不像老樹成精,倒像個玉雕的仙。 我扭開頭,看著絨絨興奮的跑跳著,叼著木棍回來了,它把木棍放在我和沈緣中間,還快活的叫了兩聲,然后瘋狂搖著尾巴,好似跟沈緣一樣,在笑。 沈緣摸了摸它的腦袋,夸它:“我們絨絨真乖?!?/br> 恍惚間,透過樹葉縫隙的日光照暖了這片陰影,暖風(fēng)徐來,我與沈緣好像并不是為了完成任務(wù)而湊在一起的仇人,而是真的帶著小狗狗在村頭樹下玩耍的友人,我們在歲月里偷了一日閑,享受著山河自然平等賜予的美好。 沈緣把木棍遞給我:“你跟絨絨玩一次唄。” 我不知為何,有些愣神。 直到沈緣把木棍抬高,他歪著頭看我:“小果仙?” 我怔怔的接過,然后學(xué)著沈緣的模樣,把木棍丟遠(yuǎn)。 木棍劃出弧度,絨絨高興的又一次追了過去,一路上“嗷嗷”叫了兩聲,似按耐不住自己的開心。 我看著木棍落地,看著絨絨一個飛撲過去叼起了木棍,又帶著木棍馬不停蹄的像我奔來,帶著它滿腔激情,毫不掩飾快樂的撲向我。 它把木棍送到我面前,前爪俯伸,撅著屁股,使勁兒搖晃尾巴,我鬼使神差的,也摸了摸絨絨的腦袋,然后說:“我們絨絨……真……真乖?!?/br> 有些不熟練,但說出口,我自己心窩子卻微微一暖。在受到絨絨更加熱烈的回應(yīng)之后,我只覺心底徹底融化成了一片。 “絨絨真乖?!蔽沂址ㄊ炀毜娜嘀哪X袋,說出口的聲音,是我自己都沒有聽過的柔軟。 沈緣在我旁邊笑了笑,再沒多言,他坐在地上,靠著大樹,微微仰頭,閉著眼睛,好像是真的,也在享受著此時此刻。 玩了小半天,到了下午,沈緣教我給小狗喂吃的,他說這是跟小狗培養(yǎng)感情的第三點,然后他又帶著我們?nèi)チ随?zhèn)上野狗聚集的地方,有大狗想要欺負(fù)絨絨,我把絨絨抱了起來。沈緣說這是培養(yǎng)感情的第四點——保護(hù)它。 如此這般,在二三四點里面,我們反復(fù)折騰,一直弄到了天黑,我和狗都累了,沈緣才算作罷,帶我們回了客棧。 進(jìn)了客棧的大門,沈緣還在囑咐我:“今晚你得抱著它睡哦,這是第五點……” 我抱著絨絨,沒有應(yīng)聲,只因為踏進(jìn)客棧后,我倏爾覺得這客棧的氣氛與我們今早離開時有些不同。 客棧一樓的堂坐里來了許多壯漢,虎背熊腰的,個個都穿著黑衣勁裝,帶著皮質(zhì)護(hù)腕,腰間配刀,滿臉肅殺,他們雖然人多,但卻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一人說話吵鬧,只是光憑他們的體溫就讓客棧里悶熱了許多。 看起來很是不好惹……小二和老板都躲著不見了人影。 沈緣與我走進(jìn)來,他們便都將目光投了過來,或注視或打量。 絨絨把狗腦袋埋到我的胸前,因為感受到了壓力,它下意識的躲避。 我站在原地,拍了拍絨絨的后背,正在安撫小狗,卻覺身后一只手也拍了拍我的后背,掌心溫?zé)?,正是沈緣?/br> 我轉(zhuǎn)頭看他,他和煦笑著,引著我繼續(xù)向前走,似沒有受到這氣氛的影響,繼續(xù)輕聲說著:“小狗不能常洗澡,但它也跑了一天了,你給它擦擦腳?!?/br> 尋常的話,似驅(qū)散了幾分異常氛圍帶來的不安。 “我知道。”我應(yīng)了他的話,跟著他從壯漢群中穿了過去。 他們倒是也沒有任何舉動,瞥了一眼,又繼續(xù)回頭靜坐,似在等著什么人。 我與沈緣正往樓上走著,忽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從樓上下來,他也穿著黑衣,卻不似樓下壯漢們那般著一襲勁裝,春末的天氣,他還裹著黑色的狐裘披風(fēng),銀邊廣袖里穿出來的手指纖細(xì)又蒼白,與他的臉色一樣。 我打量了他一眼,觸到他的目光,只覺他眸光沉悶死寂,空洞麻木在看死人一般。 目光交錯而過,我們都沒有在彼此眼中多停留,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與沈緣上樓的腳步在繼續(xù),他下樓的腳步卻停住了。 “二位……”男子聲音低啞,他在階梯下輕喚一聲,“且慢一步?!?/br> 他一開口,客棧中所有壯漢的目光便又轉(zhuǎn)了過來。 這一次,四周更安靜了,顯得外面的蟲鳴都有些吵鬧。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卻見男子目光根本沒在我身上停留,他只盯著我身側(cè)的沈緣,死寂的目光被客棧里跳動的燭火點亮,卻仍舊沒有溫度,帶著陰冷: “敢問,這位公子可是修仙之人?” 隨著他的話,我也望向身邊的沈緣,但見沈緣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微微側(cè)過頭,笑瞇瞇的回應(yīng)黑狐裘男子:“是與不是,有何指教?” “我觀公子呼吸吐納并非凡人,身中卻略帶血腥之氣,似暗藏高深仙術(shù)殘余氣息……” 我一挑眉梢,有些意外。 沈緣身受八十一道天雷,墜下凡間,聞得到他身上受傷的血腥之氣簡單,但要嗅出他身上高深仙術(shù)的殘余氣息可不容易。 天雷不是仙術(shù),是神術(shù),劈了這么久了,擦肩而過的瞬間他還能感知一二…… 我又重新打量了那人一眼,這一次用了點心。 我看見他雖體弱,但卻有絲絲縷縷的游散的靈氣在他身邊匯聚,這些微弱靈氣別說凡人,就算我旁邊站著的這個仙應(yīng)該也是看不到的,天地間最細(xì)微的力量,是只有我們這以此為食并千錘百煉了數(shù)萬年的山河果才能瞧得仔細(xì)。 黑狐裘男子還是rou體凡胎,在不用術(shù)法的時候就能吸引這么多游散的靈氣在身邊,想來是個很厲害的修仙者了。 這么年輕,很有天分,搞不好以后能飛升九重天跟我旁邊這位做仙友呢。 他看起來,應(yīng)該不是個只知道談情說愛論風(fēng)月的傻子。 我很滿意的打量他,又聽他道:“在下雁峰陸門,陸北寒,略通醫(yī)術(shù),公子若需幫助我可略盡綿薄之力?!?/br> 這人心眼能有這么好?光從他的眼睛里可沒看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