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 第55節(jié)
“是,紅色的氣息……饑餓和寒冷……”我抖著唇告訴沈緣,“被我體內(nèi)的妖雰引過來的……餓死的小男孩……” 沈緣在我面前,聽罷我的話,他微微一怔。 在他身后,花朝、青陽和南楓等人也都聽到了,他們俱是一驚,青陽困惑:“紅色氣息?是與妖雰相同的氣息嗎?這不祥妖雰竟還會吸引路上的其他邪祟氣息!?” “若是被邪氣纏身,歸來門有可誅殺邪祟的術(shù)法?!蹦蠗鞯?,“需得趁早,莫要等這氣息在仙子身上融合?!?/br> 花朝也道:“主人,這幾日我也有調(diào)息打坐,可幫助主人驅(qū)除此氣息。” 我咬著牙,身體因為寒冷還在不停發(fā)顫,我聽到了他們的話,但與此同時,我也聽到了身體里面的哭聲,從我不知道的地方而來,從我未走過的時間而來,他是個小孩,仍舊哭得和小孩一樣,他說他餓,說他冷…… 這個氣息與不像那妖雰一樣強烈,如果我靜下神來,借用他們的靈力,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氣息剝離,然后“絞殺”他。 這合規(guī)矩,也算是天地之間的“法則”…… 但我…… 我捂住自己的胃,他還在哭:“再吃一點吧,再多吃一點吧……”他想cao控我的手與口,只為再吃一點,更溫暖一些…… 一件衣裳披在了我的肩頭,帶著本屬于衣裳主人的溫度。 溫暖驅(qū)走了一部分我身體的寒冷,我抬頭,望向沈緣,他漆黑的眼瞳,在殺人時如劍般鋒利,但在此時,他望著我,好像也與我一同聽到了我身體里的悲泣。 他眉眼輕柔,似與我感同身受。 我聽不到沈緣的哭聲,卻聽到了他寬慰:“你不想殺他,便可不殺他,做你想做的事?!?/br> 肩上的衣裳,以他特有的溫度驅(qū)散了鉆進(jìn)我骨髓里的寒冷。 我便用溫暖了一點點的手掌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胃,靈力傳入,安撫著那紅色的靈力。 “我……” 我對沈緣提出了訴求,“想抱抱你?!?/br> 沈緣沒有應(yīng)聲,他的手本放在我的肩頭,此時只不過輕輕往我背上一滑,他溫?zé)岬氖终瀑N著我微涼的后背,輕輕一用力,他便將我抱了滿懷。 我們之間擠出來的風(fēng)微微吹起我們的發(fā)絲,在片刻的涼意后,體溫熨帖,我感到了暖心的溫?zé)帷?/br> 我的手穿過沈緣的腰間,也將他緊緊抱住。 我沒有去看他身后的人,管不了旁人的驚愕。 我抱住沈緣,與他溫暖的胸膛貼在一起,或許也只有此時的他能感受到,那團紅色的靈氣飄在我們之間,像是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小男孩在饑寒交迫中,被我們倆同時抱住。 寒冷褪去,快要撐裂開的胃在做尋常的工作,將那些過多攝入的食物慢慢消化,轉(zhuǎn)換成支撐我身體的力量。 饑餓的感受便在這緩慢的運作中被慢慢消解。 紅色氣息里,男孩的哭聲似乎也在漸漸的隱去。 沒那么冷了,也不那么餓了,所以他不再那么驚懼害怕了。 紅色的光芒漸漸隱沒,慢慢變粉,最后,變成了天地間最尋常的那一個白色光點。 “我還想嘗嘗那根排骨……” 我聽到耳邊有聲音在如此說。 我輕輕推開了沈緣,坐到了桌邊。 旁邊的人目光各異,打量著我,他們覺得奇怪,只有我安安心心的坐下來,拿起那根沒吃完的排骨,放進(jìn)了嘴里,細(xì)嚼慢咽,一點一點將美食的滋味由舌尖傳到心尖。 此時的飲食終于不是為了填補永遠(yuǎn)無法填滿的饑餓靈魂,而只是在細(xì)細(xì)品嘗著世間尋常且美好的饋贈。 “我吃好了?!?/br> 白色的光點,隱入了我的身體,像是雨點融入和湖泊悄無聲息,但片刻之后,那粒獨特的雨點仿佛在湖泊里散發(fā)出了圣潔的光芒。 湖泊跟著閃爍了一番。 我頓覺清風(fēng)撫靈臺,令我神智清明,周身的靈力霎時大漲,白日里的頭暈是一點沒有了,甚至連五感都要敏銳許多。 我眨了眨眼,有些驚喜。 再看向一旁,花朝和其他人都愣愣的望著我:“主人,你方才……是修為進(jìn)階了?” “我好像……”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在我掌心,原本暗紅色的不祥妖雰,顏色似乎已經(jīng)變淡了些許…… 我點了點頭:“……是進(jìn)階了?!?/br> 南楓身后的弟子紛紛驚嘆:“她竟能渡人化怨?” “還能在此間得機緣……” 我在一片驚呼中望向沈緣,沈緣的外衣還在我肩上披著,他在夜色里穿得單薄,卻一點不覺冷似的,只眉眼彎彎的望著我,笑而不語, 但我卻知道,若非沈緣方才引導(dǎo),我恐怕……是會順著眾人所想,除掉那紅色氣息便罷了。 沈緣他……連這種事也常做嗎? 第50章 躺在馬車的車廂里,身下墊了軟軟的一層墊子,我睜著眼望著馬車車頂,窗戶的簾子被夜風(fēng)吹起,帶進(jìn)來絲絲涼意,我也在車簾飄飛間看見了外面布滿星子的夜空。 “花蝴蝶?!蔽逸p輕喚了一聲,我知道他坐在外面駕馬車的位置,為我守著夜。 但夜已經(jīng)很久了,其他人在晚上我一通“暴飲暴食”的折騰后,應(yīng)當(dāng)都睡著了,不知他還醒著沒…… “嗯?” 他用帶著些微沙啞的聲音回應(yīng)了我。 我在車廂里掉了個頭,將腦袋轉(zhuǎn)到了靠車門的位置,我與沈緣指尖便只隔了一塊薄薄的布簾。 “我睡不著。” 沈緣輕笑,微微掀開了布簾,他側(cè)身靠著車門坐著,低頭看我,面容在月色下竟有幾分朦朧溫柔:“讓我猜猜,我們小果子想聽什么故事?” “我想聽你的故事?!蔽抑毖浴?/br> 沈緣微微一怔,“我的故事可多了。你想聽哪一段?” “聽你過去渡人化怨的那幾段。” “唔……”他沉吟,“那這真沒有?!?/br> “沒有?”我奇怪,“你別唬我,今日化解那小男孩的怨氣,我見你并不生疏。你和我一起抱住了小男孩呀,那團紅色的氣息?!?/br> 沈緣輕笑:“小良果,我抱住的只是你而已。” 我一愣,然后坐起身來了:“紅色的氣息,你沒看見?” 沈緣搖頭:“我聽見你說了?!?/br> “渡人化怨,你以前沒做過?” 沈緣搖頭:“此前你說我周邊有紅色的氣息,像詛咒,我是那時候才知道,我身邊的這些氣息竟然還有顏色,還能被看見?!?/br> 我這才想起,這個世界的仙人不是我,他們不以靈力為食,沒有我這個果子這么敏銳,他們只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靈力的存在,卻無法看見它們具體的形狀。 只是沈緣此前表現(xiàn)得太強大了,讓我?guī)缀跸乱庾R的認(rèn)為,他跟我一樣,都能看見這些氣息的模樣。 我盤起腿來,靠著車門,胳膊微微貼著沈緣的胳膊,在涼夜里,我感受到了他的體溫,我掰著手指頭與他說道:“那我跟你說三個事兒啊?!?/br> 他點點頭,跟我一起看著我的手指頭。 “第一個,我能看見空氣中靈力的模樣,尋常的靈力是白色的,游散著,到處飄,妖雰這樣的靈力是紅色的,飄著的很少,基本看不見,但你身邊之前很多?!?/br> “嗯?!?/br> “第二個,我有能力把這些靈力撥開,還能把這些靈力捏在一起,之前就是用這個辦法,把你身上的和我身上的紅色靈力匯聚在一起,甩到了陸北騰身上,打敗了他。然后不知怎么的,竟然在他身上被煉成了這么一團,變成了這個不祥。” 我點了點我的手掌心。 “這一團,還有吸引天地間其他怨氣邪祟的力量,今天那個小男孩就是通過這個被引入我身體來的?!?/br> 沈緣點了點頭:“嗯,這應(yīng)當(dāng)是大家第一次瞧見妖雰的模樣?!?/br> “最后一個,我通過渡化小男孩怨氣的事情,想到了解決不祥妖雰的一個辦法!”我興沖沖的告訴沈緣,“既然小男孩的怨氣是可以被我化解掉的,那這些匯聚成妖雰的人的怨氣,應(yīng)該也可以被我化解掉的?!?/br> 沈緣一默,并沒有回應(yīng)我。 我繼續(xù)道,“而且你看,渡人化怨我還能從中得機緣,我一邊化解妖雰中的人的怨氣,一邊得機緣,這此消彼長的,又能讓我修為進(jìn)階又能化解妖雰危機,豈不一舉兩得!這法子快,說不定半年之內(nèi)我真能沖破八百仙的詛咒,重回九重天。” 我勢在必得的握拳在胸,滿懷期冀的望向沈緣,但觸到的卻是沈緣微微沉凝的臉色。 我的激動便稍微緩了緩:“怎么了?” “黑夜行者總行于黑夜,再見朝陽,是會不適應(yīng)的。”他望著我,“小良果,與怨念爭斗,時間久了,你還能記得,如何像現(xiàn)在一樣,燦爛的笑嗎?” 我一怔,微微歪頭看他:“可是……我見你與他們爭斗了這么久,你還是記得溫柔微笑的呀?!?/br> 沈緣好像為我的話愣了一瞬。 我戳了戳他的嘴角:“我會努力像你一樣的?!?/br> 沈緣苦笑,抓住了我的手指頭: “你看見的那些纏繞在我身邊的詛咒,都是我曾經(jīng)殺過的人,他們生前多的是比陸青冥恐怖的人,怨念是極難消解的,像那小男孩一般,吃一頓飯抱一抱便滿足了,不可能的。另外的那些,你說來自陸北騰的煉丹爐,那些女子的恨意,在陸北騰死的時候都沒有消散,此后又怎么會輕易消散,小良果,人心……” “難測。”我點點頭,分析,“你說得對,這些太難了,還是應(yīng)該從簡單的入手。像小男孩那樣的怨念我可以主動去尋,多尋一點,等我練好了本事,再去觸動那些難以消解的怨念。” 我拍了拍沈緣:“我在這不祥妖雰里還看見你了,你一直在與那些可怕的人戰(zhàn)斗,我想,這是你這么多年生出來的執(zhí)念吧。等我長本事了,我第一個就去幫你,把那股執(zhí)念給渡化了!” “謝謝你啊……”沈緣道,“練好本事,第一個超度我?!?/br> “不客氣,說不定,等我渡了你,我就直接能飛升了!重回九重天,完成古神的任務(wù),然后回歸神域,成為一棵完美的種子!” 我開始暢想未來,但半天沒聽到來自沈緣的客套贊許,我歪頭看他:“怎么?我?guī)湍阒貧w仙位,你到了九重天,不會還要壞我事吧?” 月色下,沈緣收斂了所有的笑容,正色的望著我:“古神的任務(wù),一定要完成嗎?” “花朝不是說過嗎,不完成,我就要爛掉了,會死?!?/br> 沈緣垂下眼眸:“如果說,你完成古神的任務(wù),對這個世界并不好呢?” 我一愣,想起了此前許許多多的疑問,我打量沈緣:“你不會要告訴我,讓九重天上的仙人停止談情說愛,這個世界就要毀滅吧?” “若我就是這般告訴你呢?”